非但如此,花博安還將那女子放在城門前供人觀賞!曰:“月無痕是我的,旁人休想染指!”自此皇帝大怒,評太子德不配位,連夜將他遣送來東籬國,美其名曰:游學(xué),其實就是流放!南昌國人盡皆知,這太子是個真真實實的棋子,早晚會被取而代之……
我的目光從月婉兒身上挪開,叢叢的鳳尾花爭相開放,皆花博安一人所栽。我似乎看到了他滿目荒涼的從前,亦是懂了他要殺我的理由。
“鳳尾花很美,但不屬于他。”我道。
月無痕輕笑,自顧呢喃,雖只言片語我卻未聽清半句,他本就絕世的容顏,在紅艷艷的鳳尾花中更顯耀目。
“你…師父現(xiàn)在在何處?”月婉兒猶豫著,終是開口詢問。
“阿姐!”月無痕拉了拉月婉兒的胳膊:“往事不可追!”
我看著月婉兒期待的眸子,終是搖了搖頭,記得那日師父見了她之后便大醉,當(dāng)是不想見到她的,我亦是不想再見到那樣的師父,仿佛不是強大的仙師,而是一個讓人心疼的孩童。
“你今日帶我來此,究竟所為何事?”我問她。
若是單單尋找?guī)煾?,大可不必讓我看這么一出戲。
月婉兒聞言直直地看向我:“痕兒需要一位妻子,我要你嫁他為妻!六月二十,你及笄之日,我?guī)饲叭ビ?。”她頓了頓,斬釘截鐵道:“他的妻只能是你!”
她未說出的后半句話,我卻是猜出七八分:“花博安若要繼承皇位,需要一個強大助力,亦需要一個堵住悠悠眾口的理由,而他不喜女色,故而只能犧牲月無痕。以我的身份能力,再合適不過?!?p> 我看向月無痕,他的態(tài)度波瀾不驚,似乎在等我的回答,似乎亦并不在意我的回答,月婉兒的眼中,他也只是一枚棋子罷了。而我不同,我心頭不想在意,亦是想活的肆意瀟灑。但重活一世,很多東西是在意的,如我的執(zhí)念,我的復(fù)仇。
他二人一個是名震江湖的松澗小樓樓主,一個是名滿天下的落鶯閣當(dāng)家人,他們的勢力加在一起,可否抵擋周家的滅門之災(zāi)?我貪婪地想要更多的助力來保護周家。
我伸手輕撫身前的紅色花瓣,柔軟又刺目,亦如前世我嫁于李年烈那日所穿的嫁衣,親手縫制,滿心期待,卻被狗血潑身,一場荒唐。
我緩緩道:“這門親事,我允了?!?p> 月無痕聽此話卻是愣了,而后以兩指敲了我的額頭:“你這心思不誠,我不娶!”
我笑了,迎上他有些黯然的眸子道:“這些,左右不過是給旁人看的,誠不誠有那般重要么?”
我始終是如此市儈的,連同將旁人也想得如我一般市儈。我忘了自己是從何時變成這般樣子,前世,仿佛是從接管周家掌家時,又或者是從嫁于李年烈之后。
月無痕又呢喃了一句我聽不清的話,將鳳尾花的小莖含在口中,竟吹起一曲小調(diào),曲風(fēng)婉轉(zhuǎn),似蛐蛐聲鳴。我側(cè)臉看去,他唇角一抹艷紅的鳳尾花漸漸綻放,如同不羈的年少時光。
我逃進了琉璃珠內(nèi),今生攜仇恨而來,最不該碰的就是情之一字。
琉璃珠境內(nèi),師父的墨色長發(fā)盡數(shù)安靜地散在背上,陪他一起看著往生鏡,鏡中之人赫然是月婉兒姐弟。
她的笑風(fēng)華絕代,紅唇輕啟,字字薄涼:“痕兒,該收心了,你為她做的已經(jīng)超出底線,你從來不求人,卻愿意為了她找我求取萬年人參;你不愛管閑事,卻愿意為她,與洪荒仙人的徒弟為敵;你自小愛惜自己,卻愿意為她以心頭精血制符,就為了困住她的好妹妹……”
師父渾身的冷冽之氣猛地散開,我未見過千萬年的寒冰,不過我想,當(dāng)是與此時師父身上所散發(fā)的寒氣一樣。
“專心修煉”
師父將往生鏡封了,只說了四個字,良久都未轉(zhuǎn)身,整個人身上結(jié)出了細碎的冰渣。
“師父……”
未有回應(yīng),良久,他周身的寒氣退去,卻依舊冷得讓人無法靠近。我小心翼翼地坐在師父身后開始修煉,體內(nèi)的金色靈根與我異常契合,自生出兩條靈脈之后,隱隱有第三條靈脈生出的預(yù)兆,我自是期待。
七日之后,琉璃珠內(nèi)突然雷鳴之聲大盛,我身體劇痛,頭腦卻是前所未有地清醒,這不是雷獸的聲音!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nèi)靈脈生長的軌跡,寸寸撕裂著原本的經(jīng)脈。
雷鳴之聲漸漸平息,我體內(nèi)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冰涼寂靜的經(jīng)脈漸漸生暖,如沐春風(fēng)。
“嘖嘖嘖!我家小師妹天縱奇才!生個靈脈都差點引出天劫?!?p> 無暇拿著“十年君子”,一身白衣翩然自冰雪小筑之下九百二十萬層冰階一路躍上,指著身后的冰階長呼:“小師妹,你幻化出如此多的臺階,不是折磨人么?”
“你既然非人,又有何懼?”——你是仙啊。
我隨口答了無暇的話,閉目將新生的靈脈細細梳理著,這條靈脈之中勃勃的生機讓我覺得渾身舒暢,五行中當(dāng)屬木。
無暇有片刻的沉默,突然笑出聲來,指著我道:“小師妹,你也學(xué)會捉弄人了,算下來本仙人修煉出的壽元還沒有你的臺階長!可悲可嘆!”
“小師妹你都廋了,快吃顆果子補補?!?p> 無暇遞過來一只鎖靈果,下一刻便大喊起來:“天娘老子的,小師妹!你這個妖孽!”
我睜開眼,入目皆是細碎的金色,連無暇的白色長袍亦是披了層金光。
“轟隆——”
一聲雷響在頭頂炸開,成群的彩云自北隆隆而來,我瞧見了一絲金色雷光劈下,無暇大喊小師妹的樣子及師父捻了法訣欺近的身影……
一瞬間,我什么都聽不見了,亦是什么都看不看了,只覺身體不受控制地離開地面,萬分疼痛一陣接一陣……
睜眼之時,我身在一片混沌,四周寂靜無聲,眼前一個人影若隱若現(xiàn)。
“你是誰?”我的聲音變得奇怪,如幽幽山林中的清響。
等了片刻,無人應(yīng)答,我努力盯著那個人影,想將他看清楚,卻是眼珠子盯得流淚,那人影反而越來越模糊。我向前走去,一步步竟是萬分艱難,似穿過颶風(fēng)。
向前走行了數(shù)米,猛地,我被一股大力帶離此處。再醒來之時,已然在冰雪小筑之內(nèi),入目的是師父冷冽的眸子及無暇燦然而笑的臉龐。
“恭喜小師妹,凝成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