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走在前頭,撇撇嘴,剛要說些什么,便被門檻絆倒了,臉朝下似乎摔的很慘。玄苓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這廟宇門檻足足有半腿之高,心中不免暗罵。一腳便踢爛了這門檻,拉起了臉朝下的小白。
修離手一揮,四周燭臺都亮了,這才看清,這廟中竟無一座神像,只有四周一圈燈火,中間有一座蓮臺,蓮臺上空空如也。不過也懶得思慮過多,妖界供奉的神明,多半都只是一些強(qiáng)大的妖獸。
好在廟宇還算新,只是灰塵大了些,收拾一番,玄苓便翹著腿睡倒了。
修離只是盤腿打坐般坐著,只是看著燭火不說話。
玄苓瞇著眼問小白道:“我們這般飛上山,你說那個城主會知曉嗎?”
小白道:“不會。”
“為何?”
“這里又沒有其他人?!?p> “你是說沒人的時候是可以不用走的,是嗎?”
“對啊?!?p> “你怎么早不說!”玄苓無語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你也沒問啊?!毙“谉o所謂道。
“……”現(xiàn)學(xué)現(xiàn)用。
玄苓又問道:“你難不成喜歡走路?”
“喜歡啊,我剛學(xué)會走路,本來就應(yīng)該多走。”
“那你剛剛怎么不自己走上來?要跟著我們一起上來?”
“根本沒人問我啊?!?p> “以后不準(zhǔn)學(xué)我說話!”
“哦…我沒有…你不是說能尋到坐騎?”
“喏?!闭f著翻開袖口,那只瞿獝還在睡覺。
小白睜大眼睛,不可思議道:“就是這個?”
“也許是?!?p> “那到底是不是?”
“是也不是?!?p> “……”
小白徹底暈了,原覺得玄苓還是有幾分嫻靜高冷的,現(xiàn)在徹底打破,統(tǒng)統(tǒng)推翻…
一覺天明。
三人一獸下了山,玄苓看著身旁的修離,一襲墨衣,映著膚色月白。身旁之人覺察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轉(zhuǎn)過頭迎上,被人發(fā)現(xiàn)有人盯著,干脆問了句:“你們妖界之人,都是此般喜歡盯著別人看嗎?”
玄苓道:“好看的,自然會?!?p> 小白一口老血涌了上來,這玄苓如今的臉皮怕是能趕上銅墻鐵壁了。
山下是一處小縣城,繁華熱鬧,也許是有點(diǎn)像梧城,這樣的熱鬧,倒是有幾分讓人留戀。不過,因?yàn)槎讼嗝蔡^出類,是以,走在街上不斷被行注目禮。只得,尋了偏僻小道走,一路上玄苓不開口,修離基本無言,腳步又輕,好幾次玄苓以為他已經(jīng)走了。側(cè)首一看,那人可不就是在身旁。
原本同小白二人,即使一路無話,倒也不覺得尷尬?,F(xiàn)在多一個人,三個人都不說話,難免有點(diǎn)悶。
“幾位妖官,小店剛開業(yè),今晚有酒肆?xí)?,不知可有興趣賞臉?”一個嘴角襄著三枚金環(huán)的人向他們訊問道。
“好啊,進(jìn)去瞧瞧?!毙叩故且豢趹?yīng)了下來。
小白一路扯著玄苓的衣袖,小聲道:“小祖宗,咱沒錢!”
玄苓一把扯回衣袖,附在小白耳邊說了句,“我知道,誰說我要給錢?”
小白一臉慘白,做賊似的跟著她進(jìn)了宵夢酒肆,酒肆里妖魔鬼怪的聚集在一起,不知使了什么妖法,里面昏暗且映著紅紅綠綠的光。諾大的廳堂四周坐滿了人,中間是一個大的看臺,有幾位妖嬈的妖娘翩翩起舞,四周還不時的噴著水霧,好一派紙醉金迷。
三人在二樓尋了個桌子坐下,剛落坐,那小廝便眼疾手快地放了一壺酒,名作忘塵。那小廝還解釋道,來了這宵夢,飲了忘塵,浮生如夢,皆可忘卻。玄苓心想:倒是一壺好酒。
玄苓看著酒盞,又看了一眼小白,小白趕忙斟起了酒,三人舉杯,一杯酒下肚,小白齜牙咧嘴,眼珠子轉(zhuǎn)了幾圈,便趴下了。
玄苓以為這酒中有毒,用妖法探了探。修離拉回了她的手,“無事,篆愁君向來不適應(yīng)飲酒,睡一覺便好了。”
玄苓心中暗罵:那他剛剛喝的時候怎么不阻止?
玄苓心中暗罵,臉上卻堆起了笑,“也真是巧,說要請你喝酒,便有酒肆相迎。”說著又飲了一杯。
修離含笑并不說話,酒過幾旬,玄苓臉上紅云忽閃,想起曾經(jīng)和齊楚彥喝酒,恍若是上輩子的事。
一名微醺的小妖娘,端著酒過來,一下子靠在玄苓身側(cè),嬌滴滴道:“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如陪我喝一杯。”
玄苓看著修離道:“你倒不如看看對面那位公子?!?p> 那小妖娘搖了搖頭:“冷冰冰…”說著手中斟了一杯,就要喂給玄苓,玄苓抬手便是一擋,“哎?姑娘還是另尋他人吧,我家中有悍婦,飲不得他人之酒。”
那小妖娘不依不饒,“公子說笑,我們妖界哪里在乎那些個,哪家不是十個八個小妖伺候?況且公子在外面玩一玩,誰會知曉?”
玄苓正要繼續(xù)推辭,只見修離抬手一揮,面如寒霜,那小妖娘便滾到了一邊。周圍一陣哄笑,四下都笑著妖娘倒貼著還討不著好。綠幽幽的光照在那妖娘臉上,顯得臉色莫名難看,一溜煙的便自己跑了。
期間,又來了幾位更大膽的,站在修離旁邊,就跳起了舞,邊跳還邊脫著衣服,均被修離打滾在地。玄苓倒是看笑話般,一杯接著一杯下肚。這酒一下肚,酒量本就一般的她,便露了本性,單腿抵在桌面,拿著酒壺直接喝。
修離饒有趣味道:“看來你以男身,倒是頗受歡迎?!?p> 玄苓嗤笑著指著自己道:“我?你看看后來那些妖娘都是找誰的?我說你這人,長的妖顏惑眾的,一天到晚總冷著個臉,叫那些個妖娘多心碎!”
修離端著酒杯道:“那你呢?”
玄苓本就有些醉了,“我?我斷然不會心碎,我最多有點(diǎn)醉?!闭f完嘻嘻一笑,露出二顆俏皮的小虎牙。
修離竟從她臉上看到一絲熟悉的純真來,“為何化作男身?”
玄苓倒不隱瞞,“方便?!?p> “你不是妖界之人?”
“是,也不是?!?p> “那你是要去哪?所為何事?”
玄苓一頓,看著酒杯緩緩道:“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等著我?!闭f完,捂著胸口喝光了酒壺中的酒。旁邊小廝最會來事,立馬換了幾壺新酒添上。
修離突然臉色變得冰冷,也不再笑,只沉沉地瞧著她喝著酒。臉上雖嗤笑著,眼神卻有凄苦。他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那個很重要的人,又是誰?
這時臺下一陣哄亂,一個白衣僧人,在臺上捉著一個小妖娘的手。
這僧人身量頗高,面色俊秀清冷,眉間有一金印,一看便是得道的高僧,此刻,出現(xiàn)在此,本就顯得格格不入,手中還拉著那小妖娘,更是令臺邊眾妖膛目結(jié)舌。
“跟我走!”那僧人言簡意賅,說話時,仿佛四周無人般。
那小妖娘嗤笑,“跟你走?走去哪里?難不成要跟你去化緣修仙?”
那僧人并不說話,小妖娘突然正了臉色,“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應(yīng)該清楚。我并不需要你的渡化!你有那個時間,不如去渡化你的蒼生去吧!”說完甩開了他的手。
臺下眾妖,附和著:“快走吧,渡化你的蒼生去吧,哈哈哈哈……”
那僧人突然周身,金光一閃,向四周散去,臺下眾妖倒下一片,都知這和尚來路不淺,誰也不敢多嘴一句了。
“劫數(shù)難逃?!北涞乃膫€字從他口中說出來,這種感覺高傲無比,讓玄苓心中一陣厭惡。
想也沒想,她便從二樓躍身而下,落在僧人與妖娘中間,臺下看有人要多管閑事,一個個看大戲般,激動的摩拳擦掌。
那僧人見玄苓,眉頭一皺,“好重的妖氣?!?p> 玄苓有些醉酒,本就不想被人提起一身的妖法,此刻大庭廣眾之下,被這僧人一說,更是怒火中燒。妖法一出,擊的那僧人,連退幾步,吐了一口鮮血。眾妖只想今天是什么日子,這么多的高人跑來喝酒。
那僧人雖吃虧,面上卻毫無表情,口中說道:“克死滿門,徒勞無功?!?p> 玄苓一聽,仿若誅心,眼中現(xiàn)了紫光,那僧人仿佛等的就是這一刻,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一道佛印加在玄苓身上。玄苓突然感覺,身體里面的那股力量,全身逃竄,仿若有東西在牽引一般,無比的躁動。
不知不覺中,她竟然現(xiàn)了原身,臺下又是一陣轟動。猶如天仙般的女子,從半空中落到臺上,那女子紫目流轉(zhuǎn),仿佛一眼便能讓人銷去魂魄。
那僧人仍舊口中念念有詞,佛印越縮越小,玄苓正要沖破佛印,憑她現(xiàn)在的力量,想要沖破佛印并不難,只是不知為何,滿腦子的殺念,讓她感覺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修離突然過來,一掌碎了佛印,玄苓雙手仿佛不受控制般,一道妖力掃向僧人,那小妖娘突然沖了過來,替僧人擋住了。那僧人見面前之人倒在自己腳下,愣了一下,隨即抱起了妖娘,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玄苓見這一幕,這才有些清醒,又因酒力上頭,有些昏沉,她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的修離,從一個變成二個。
正要說些什么,便被修離點(diǎn)了幾處穴道,帶出了酒肆。
又是山中,看來只有無人的山中才容納的了她這樣的人了,玄苓心中想著。
一路修離是橫抱著她,她雙手便摟著他的脖子,距離很近,近到能感覺他略有酒氣的呼吸,打在她的額頭。
待他們落在地上,玄苓仍是沒有放手,修離冷著臉道:“你的本事當(dāng)真不小呢?!?p> 玄苓不以為然,看著他冷峻的臉,又是捏了一把,“活的?!?p> “酒醒了?”
玄苓原地?fù)u搖頭,捏著他的手,不肯放下。
月光下修離的臉,好看極了,她只感覺這張臉離自己越來越近,真離近了,倒也不覺得那么冰冷,似乎帶著一些熱氣。鼻端以下,傳來一陣溫?zé)岬挠|碰,這與他平日里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倒是有些不同。玄苓一出神,便脫口而出:“你真像一個人啊…”
感覺抱著她的雙臂一滯,緩緩的松開了她。
走到了前方,背對著她:“我還有些事情,謝謝你的酒,多保重?!闭f完,便身形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