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瀾二人往西邊廂房走的路上,忽然同時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二人不約而同地看了眼對方,而后立即跟上那人。
那人一路出了府邸,徑直往另一條繁華熱鬧的街道走,涌盡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朝著一個方向快步走。
燕云瀾和云衍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云衍瞇起眼,薄唇微微勾了幾分,他似乎知道了這位姚先生,要去何處。
果真不出云衍所料,姚術(shù)一路東行,潛身進了紅袖樓。
午時的紅袖樓客人比早上多了些,因為吃飯也會唱戲,雖然不如晚上精彩,但也是同一個戲班出品的戲,質(zhì)量定是有保障的。
姚術(shù)上了二樓,小二如見熟客一般把他領(lǐng)到一個雅間,雅間和其他的雅間并無不同,至少在布置上沒什么不同,唯一一點是:這雅間是個看戲的好地方,既算隱蔽也不會被任何人打擾。
燕云瀾也掏了腰包,要了間方便觀察姚術(shù)的雅間,和云衍假裝談事地坐在這喝茶。
小二看二人眼生,但二人通身的行頭卻實打?qū)嵉赝嘎吨F氣二字,自然迎著笑臉問:“二位爺是來做本地生意還是游玩的?”
云衍一個眼神也沒賞他,云瀾倒是笑了一下道:“聽說碧城風(fēng)光好,來此地玩兩日?!?p> 小二點點頭,介紹了幾個好玩的地,又端上來兩碟花生茶點。
燕云瀾裝做閑聊地問起,“小二,這袖樓戲班,可是吸引了一大波的客人來?”
“是了,月前來的,已經(jīng)十幾日了,這十幾日都是座無虛席,店里生意自然也是上了一個坡度?!?p> 云衍瞥見面前釉色小碟內(nèi)裝的紅彤彤的花生,眼神一暗,隨即面上浮出幾分不耐煩,抬手把碟子推開。
燕云瀾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以為他不愛吃這類粗食。
“那碧城愛看戲的名貴們,可得高興會了?!?p> 小二附和道:“是啊,知縣老爺還時常還來看戲呢,還有姚……”
他忽然一頓,面色一緊,什么也不說了,端著茶盤下樓。
戲臺上銅鑼梆梆敲了幾聲,幾位粉面綠衣的麻花辮姑娘端著筒子上臺,又徐徐下去。
一畫著老者妝的老生佝著背上來,拄著一只結(jié)節(jié)的竹棍梆梆地打著鋪了紅綢子的臺面。
同時,另一邊,長臉尖嘴的“瘦竹竿”戴著頭巾,穿著藍布長衣上來,仔細一看,是昨夜同旦角搭戲的窮公子。
大抵是妝面畫的好,看上去竟比昨夜瘦了好多。
這次戲臺之上,只擺了張半桌,桌上墊著面板鼓,鼓上放著兩個鐵片兒,那老生抬起干瘦的手指敲了一下梨花筒,叮鈴一聲,極為清脆。
臺下吃飯的看客們,停下了筷子,臺上回蕩著清脆的聲音,老生忽然自眼眶流下一滴一滴濁淚,蒼老的戲腔訴道:“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p> 臺上忽然被那一聲化成了兩個時空,一是藍衣青年握著丫頭里最為俏麗的姑娘,細細低語,一是空余恨生淚的耋耄老生,對著青空流淚。
燕云瀾有些觸動,一抬眸看見斜對面的姚術(shù)滿臉悲痛地看著臺下的老人,那是從眼底里流露出的悲傷,極力掩飾卻無法控制的悲痛。
燕云瀾盯著姚術(shù)半晌,忽地覺得這位姚兄真是怪哉。
對著臺上戲子的一出戲能輕易流出悲傷的情緒,而唯一的兒子馬上要下葬,卻能跑出來看戲。
莫不是太過悲傷,選了這么個方式宣泄?
前邊的戲臺整整唱了兩個時辰,臺下觀眾越來越多,姚術(shù)也靜靜地坐在二樓西邊雅間,推開窗扇,觀賞著這場離別戲。
而后院的人,也吊了半天的嗓子,累的嗓子冒煙疼。
辛瑜叉腰坐下歇了會,連連搖頭,“唉,這一時半會估計練不到想要的那個樣子?!?p> 她面前不遠處,深青長衫的男子斂眉笑了笑,“不,到目前,你做得算不錯,是我見過最有天分的姑娘之一?!?p> 姑娘掛滿汗水的臉立即露出喜色,眼睛亮了亮,“師傅沒誆我?”
偶像夸她有天分了!激動!
云卿點點頭,“不過一天,基本的唱念做打,已經(jīng)熟練?!?p> 他一頓,眼睛細細地看著她,“你之前,是不是練過?”
她年紀不小,說實在話,短短一天,根本不可能吊出個什么,但她確確實實驚訝到了他。
辛瑜毫不掩飾地點點頭,“從前跟著爺爺?shù)囊晃挥讶?,練過幾年。”
二人正說著話,忽然從外邊傳來一陣噼里啪啦地動靜,辛瑜扭頭一看,見著一幫挑著大紅木箱的男人進來。
她數(shù)了數(shù),一共有四個,個個都是很大的那種,能放不少東西。
云卿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里頭放著今晚演出的戲服頭套?!?p> 她轉(zhuǎn)頭眨了眨眼,示意明白,耳邊卻傳來一個有些耳熟的粗暴男子聲音。
“仔細點!別碰碎了!”
她眼睛猛地睜大,撲倒往前一竄,抱住了跟前的深青長衫,貓著腰把臉藏著他懷里。
長衫明顯身子一僵,女子秀發(fā)間的清香竄進鼻尖,他手指微微一屈,沒把人推開,也沒做過分的舉動。
那送貨頭領(lǐng)的聲音越來越近,聲音里的暴躁在見著院中的男子時倒是咽下去不少,頗為狗腿的笑了兩聲:“云玉官,您的貨給送來了,這錢?!?p> “去班主那領(lǐng)?!?p> 糙漢得了令唉唉了兩聲,目光卻落在云卿懷里的女子身上,狐疑地打量著。
“還不走?”云卿冷厲的提醒道。
粗漢訕訕一笑:“走走走?!?p> 待人徹底走遠,辛瑜這才不好意思地移開了偶像的懷抱,抬起頭看著神色已然恢復(fù)正常的云卿。
解釋道:“我……這個人也在我府上搬過東西,臉上的刀疤太嚇人了?!?p> 云卿忽然彎眼笑了笑,語氣似玉珠落盤,藏著幾分揶揄,“我又沒問你什么,做什么這么慌張,瑜姑娘?!?p> 辛瑜被他笑的低頭撓了撓后腦勺,再解釋了一下,“這刀疤臉上的刀傷太嚇人了,我不敢看。”
云卿悶悶地笑了幾聲,胸膛也更加起伏不定,他道:“云某知道,瑜姑娘膽兒小,驚不起嚇?!?p> 所以才會看見他之時,露出一種見了鬼的神情。
辛瑜:“……”
這事解釋不清楚了。
轉(zhuǎn)念又一想,不是……她為什么要躲刀疤臉?
要躲也不該是她??!
只是等她回過頭來之時,那刀疤臉早已經(jīng)走遠了。
她又忽地想起一件事,問著云卿:“師傅,那送貨的,明日還來嗎?”
云卿頷首,“明日還要來一趟?!?p>
西江坪
刀疤臉:咦,我還有戲份吶! 辛瑜:壯士,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怎么死的了? 刀疤臉:T^T 顏顏:這花生有皮一點也不好吃 瀾哥:……我們是來吃飯看戲的嗎? 顏顏:二哥,我知道的,你是來發(fā)泄心中的悶氣的。 瀾哥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