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自習(xí)課，徐老師早早的把我們拉倒了操場的舞臺排練。操場上的人不多，平日里最熱鬧的籃球場也只有那么幾組人在投籃而已，跑道上，高一的一個班穿著黑色校服在跑圈，還有幾個男生女生拿著小零食在悠閑的散步。徐老師說這屆高一的校服最難看，穿上像是一群黑烏鴉一般，黑得透頂。
站上操場的舞臺時，梁辰心底云游許久的對舞臺的抗拒如萬戽泉水涌了出來，他是有著一定的膽怯和抗拒的，從走上舞臺開始，梁辰總是感覺整個操場的人都在注視著他們，像是一個個便衣警察盯著犯罪分子，梁辰霎時間覺得自己的身上像是爬滿了螞蟻，手心開始癢癢腿腳癢癢喉嚨也癢癢了，他心里傾瀉出想要逃跑的沖動。幸而徐老師打開了音樂，梁辰心頭才慨嘆一聲木已成舟墻已推到水已潑出，他已經(jīng)站在了舞臺上。
操場上的舞臺已經(jīng)畫好了留給表演節(jié)目空間的紅線，排練出了新的問題，《保衛(wèi)黃河》之后，梁辰他們七個男生要跑到最后一排揮舞紅旗，但是新舞臺留給他們的空間太小了，排練時，梁辰他們的旗桿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呐鰝€不停，周桑的心里有點發(fā)毛，徐老師之前罵他們時場景，他還記憶猶新，周桑的心里直覺得：這些學(xué)藝術(shù)的罵人都這么有“藝術(shù)”。徐老師堅持排完了第一遍，第二遍時，徐老師還是單獨把七個男生抓了出來。
徐老師冷著臉問：“你們今天早上洗頭了嗎？”
幾人都知道這是要罵人的開場白，都沒說話，只有排頭的周桑被徐老師盯著心頭發(fā)麻，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那就難怪你們搖旗搖成這個模樣，腦子里小概率滲進了水，大概率腦子本來就有水?！毙炖蠋熛駱O了數(shù)學(xué)課上一道題講了幾遍我們還是做錯了的劉老師，擰著眉，有些氣惱。
“來來來，你們都搖搖頭?！?p> 幾人他們不明白為什么徐老師要他們搖頭，但依舊照辦了，幾人有些機械地晃動了幾下腦袋。
“聽見了嘩嘩啦啦的聲音了嗎？”徐老師朝著一旁的女生說道，“這就是腦子里的漿糊摻了水?！?p> 周桑的氣沖上了頭，蔣織云就是女生隊伍的一個，他看著她在笑。梁辰很是淡定，他只覺得無所謂，徐老師又無惡意，況且李老頭罵他時可別這有意思多了，諸如梁辰家里的墳頭長了朵花，生了他這么個奇葩；我看你是上廁所都帶著筷子，屎吃多了，這類的話在他不再對梁辰笨戳的錯誤以嘲笑之后是張口就來。
梁辰和周桑說：“是不是特別懷念當(dāng)初徐老師的笑容?！?p> 周桑記起了排練伊始梁辰讓他珍惜徐老師的笑容，此刻的周桑也絕不懷念那時的笑容，他仍舊認(rèn)為那是對他的侮辱。周桑還想起來前一周徐老師罵完之后梁辰和徐老師反應(yīng)他們遇到的問題，可是今天梁辰無動于衷，前幾回總是使喚自己拿的小本本也沒拿，是唐蕊站到了臺前，而不是他的兄弟。
周桑盯著梁辰，目光如鷹般銳利，“你怎么不去和徐老師說我們的問題。”
梁辰被周桑的眼神嚇到了，有些回避的轉(zhuǎn)動著腦袋，笑道：“輪到唐蕊來組織了??！一人一個星期嘛！”
周桑不信、劉秉堅不信所有的男生都不會相信，“輪到”這個詞語實在難以解釋梁辰今日的反常，他似乎沒了靈魂，失落的肉體在新的舞臺機械的任人擺布，梁辰?jīng)]了上周六之前的激情，他們從新感受到了半個月之前那個作為混子的梁辰復(fù)活了，狂戰(zhàn)士進入狂熱狀態(tài)后榨干了他最后的魂力。
“好吧！木老師覺得我太累了英語成績又有了波動，運動會又到了要我協(xié)助一下周茵?！绷撼秸f了實話，笑著說的。
“擺明了是看不起我們男生，胡扯一堆的理由，既然覺得你累了為什么又要你卻協(xié)助周茵呢？最近又沒有考試，你的英語成績從哪里看出來有波動了，再說了你的英語成績有波動那不屬于正?，F(xiàn)象嘛！”周桑說得很小聲，但是慷慨激昂，王源他們被周桑說服了，心里有種作為少數(shù)人而被輕視的感覺。
“換唐蕊來組織還不算太壞?！绷撼綄Ρ娙苏f道。
唐蕊和徐老師兩人交流完畢之后走了過來，徐老師讓我們講這次排練的問題。周桑他們幾人沒什么好臉色，只有梁辰和劉秉堅不喜不怒但故作沉默。
徐老師問：“是不適應(yīng)新舞臺嗎？”
幾人還是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你們今天就適應(yīng)新舞臺，但是丑話說在前，明天要是還這個狀態(tài)，我可就不客氣了?！闭f完，徐老師便讓唐蕊組織排練，自己走了。
看著徐老師離開的背影，梁辰有些覺得徐繼才沒那么厲害了，他就算站在舞臺前也不會說個是他們不熟悉新舞臺的蹩腳原因，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呐隽诉@么多次，是個人都知道是空間太小了，徐繼才不過如此，梁辰在心里想。
梁辰把自己的想法藏在了心里，他不想說，也不想說。徐繼才走后的幾次排練，偶爾一兩次梁辰他們手里的旗桿長了眼睛舞得齊了些，但總有些小錯誤和高二七班做對，一節(jié)課下來他們被打回了原形。
排練完后，薛姎纏著梁辰要他將狼外婆的結(jié)尾，梁辰和她說結(jié)尾就是原先那樣時，薛姎有些驚訝，感嘆道：“梁辰，你不會江郎才盡了吧！”
“你仔細(xì)分析，我講的新編狼外婆是給成年人聽的又不是童話故事，故事的寓意是告訴我們?nèi)绾温斆鞯暮煤⒆佣际嵌凡贿^狼婆子那樣強大的黑惡勢力的?！绷撼浇o薛姎灌了一碗毒雞湯，叫她認(rèn)清這殘酷的社會。
周二的音樂課，徐老師沒來，木老師親自帶著梁辰他們?nèi)ゲ賵雠啪殹Ｗ蛱斓膯栴}再一次暴露了出來，梁辰他們手里的旗桿依舊叮叮當(dāng)當(dāng)碰撞不停，只是周桑和李鑫幾人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尤堑媚纠蠋熡行┥鷼饬耍|(zhì)問幾個男生怎么回事。梁辰?jīng)]答話，誰也沒答話，只有唐蕊上前解釋說因為對新舞臺的不熟悉。
“昨天徐老師已經(jīng)和我說過這個問題了，你們昨天也已經(jīng)熟悉一天的場地了吧！我就當(dāng)你們適應(yīng)能力差一點，今天我陪著你們練一天?！?p> 木老師沒陪著我們練完一節(jié)課，第二遍時，魏主任的電話便叫走了她。木老師臨走時叫唐蕊好好監(jiān)督我們排練，她回來看成果。
木老師走后，周桑幾個更沒了精神，排練到越來越好了，到第四遍時，唐蕊便叫大家休息了。梁辰清楚周桑也清楚他們站到了紅線外，而那根紅線在元旦匯演時會變成鋼架。下課前五分鐘，木老師還是回來了，從《映山紅》到最后，眾人總算擺脫了之前對舞臺不適應(yīng)的問題，但男生的旗子就像是一根細(xì)魚刺不經(jīng)意間卡在了木老師喉嚨里，她單獨叫男生揮了一次旗，風(fēng)中，紅旗亂作一團，伴隨著砰砰的響聲更加的混亂。
木老師緊繃著臉，她犯了怒，看著七個男生不耐煩的臉時，木老師還是忍住了。她挑了梁辰出列，本想是讓他帶頭做個示范，沒想到紅旗揮動的第二下便纏到了旗桿上，梁辰停下去解開紅旗的時候被木老師吼住了。
“正式表演的時候能停嗎？”木老師聲音特別大，隔著一個操場都能聽見。她被梁辰流露出那股不在乎的感覺點燃了怒火，其它人可以如此，但是梁辰不行，他是班長之一，木老師不會給他第二次的機會。
梁辰被木老師突然而來的大聲喝止定住了身，仿佛孫悟空慣用的靈魂出竅，他沒再動了，只有眼角向上看著木老師，卻像是老鼠遇見了貓，眼里浮泛著一縷虛光。
“梁辰你覺得你今天是用了心在排練么？”木老師質(zhì)問道。
梁辰?jīng)]答話，他還算是了解木老師，她定然不希望自己這時候回答，或者自己點頭道是。梁辰也不想觸了她的霉頭，說出半個字，都會換來十句話的駁斥，索性低著頭任她訓(xùn)斥一頓便好了，木老師也不若徐繼才和李老頭那樣會不顧身份的罵些臟話，對于免疫力無比強大的梁辰來說不過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不痛不癢。
“你是一個班長，既沒有起到帶頭作用，反而成了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集體榮譽感呢？到哪去了。你作為一個班長的擔(dān)當(dāng)呢？到哪兒去了。”
梁辰罕見的沒有回話，他沉悶的點著頭，向木老師間接的承認(rèn)著自己的錯誤，也沒開口說自己哪錯了。梁辰的心里當(dāng)是配合木老師演的戲，也是重回混子班長應(yīng)當(dāng)付出的責(zé)任。梁辰的臉色透著無比的愧疚，他不說話，但是倒要表明自己錯了，木老師那些劣質(zhì)的罵人話，梁辰實在忍不住要笑了。
梁辰擠出一個不好不壞的笑容，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木老師我們下次一定賣十二分的力氣訓(xùn)練?！?p> 木老師看著梁辰有些嬉皮笑臉的模樣，心里有些消了一半的火，重新升騰了起來，但是他的態(tài)度倒是誠懇，她也不好繼續(xù)罵下去，木老師深吸一口氣，又講了幾句鼓勵的話，留下了唐蕊，解散了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