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冬很快就來接方秀一,還帶了幾個人,連帶著輪椅都運了回去。
“三冬,是大人讓你來的嗎?”方秀一有點心虛和無著落。
“是的,大人早就吩咐,只要溫大人同意,隨時來接你回府?!?p> 回府?方秀一心里一暖,傻笑著,這讓她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對了,大人在府里嗎?”
“在的。大人吩咐了,你回去安頓好后去見大人?!?p> “嗯,我知道了。三冬,謝謝你!”
“不用這么客氣,你把我當(dāng)成朋友就行了?!?p> 方秀一很感動,她雖然是個除了孩子外一無所有的寡婦,但在京城的這一年里,她確實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關(guān)心和善良,讓她和孩子們在茫茫黑暗中看到一絲亮光,感受到難得的溫暖。
孩子還沒從顧府回來,方秀一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去給何懷安請安。
“半夏,最近還好嗎?我來給大人請安?!?p> “托你的福,還不錯。你稍等,我給大人通報一下?!卑胂碾y得地笑著。
“嗯,謝謝!”
得到允許后,方秀一小心翼翼地走進了何懷安的書房,像是擔(dān)心打碎什么東西一樣。
“給大人請安!”方秀一沒有發(fā)現(xiàn)她自己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愉悅。
“嗯,你身體怎么樣?”何懷安也被方秀一感染著情緒。
“勞大人惦記,已經(jīng)差不多了,大夫說再將養(yǎng)兩三個月就蹦跳如常了!”
“那很好。”何懷安放下手中的書,“思遠和飛羽都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p> “多謝大人的照顧!”
“我已經(jīng)給飛羽找了一個雕刻師傅,等天暖的時候,師傅就進府了?!?p> “我代飛羽多謝大人!”
“既然是我的義子義女,照顧他們也是我的責(zé)任所在,你不用太掛懷?!焙螒寻矊Ψ叫阋徽f,“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p> “大人請講。”
“你的腿傷還未痊愈,最近我這里的飲食,有人負責(zé)。你暫且不用費心考慮。”
“是,大人?!狈叫阋浑m然很想保住自己的工作,但這里的決定權(quán)不在她手里,而且,她的腿傷確實沒完全好,她可不想干那種輕傷不下火線的事情,萬一身體休養(yǎng)不好,受罪的可是她,“多謝大人告知。只是,我想著,我既然不能當(dāng)大人的廚師,如果繼續(xù)住在這里,恐遭人非議,對大人也有影響,所以,我想搬到別的地方去住?!?p> 何懷安沒有說話,他看了看方秀一,這一個月,雖然她在養(yǎng)傷,但氣色還不錯。
“你,在溫大人府上,養(yǎng)得挺好?”
方秀一愣住了,怎么這兩個問題之間有關(guān)系嗎?
“談不上好不好的,除了養(yǎng)傷,連院門都沒出過,再這樣下去,我都要發(fā)霉了!”
何懷安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微微點了點頭,“關(guān)于你剛才說的問題,這是我的府邸,我說了算??紤]到你的傷勢,前幾日我已經(jīng)吩咐管家,把府里的一處院子收拾了出來,你就在那里養(yǎng)傷?!?p> “這,怕是不妥吧?我只是個廚娘,真是不敢當(dāng)。”
“你說的對,你是廚娘,現(xiàn)在受了傷,我也理應(yīng)給你找個地方休養(yǎng)?!焙螒寻矡o所謂地說著,“反正府里空著的地方多的是,你去住,也算是那些房子物得其所了?!?p> 方秀一還是有些猶豫,雖然她自問沒什么不好的心思,但外面的流言實在太可怕,她真的擔(dān)心會影響何懷安和兩個孩子的名聲。
“大人……”方秀一還想說什么,但被何懷安打斷了。
“不用多說了,就這么辦吧。你回頭收拾一下。飛羽就跟你一起住,至于思遠,就不用動了?!?p> 是啊,思遠也大了,也該和她分開住了。
“是,大人?!?p> “好了,你下去收拾吧?!?p> 方秀一只好退了出去,這些人真是不好溝通,他們決定了就好,管別人想什么!
但是,她還沒收拾多久,三冬就匆匆忙忙過來告訴她,趕緊去大人會客室去。
“什么事,三冬?”怎么又要去?
“別問了,快走吧,大人自會跟你解釋的?!?p> 方秀一不明不白地跟著三冬去了會客廳。廳里除了何懷安外,還有一個中年婦女。
“大人!”
“方氏,這是和司贊!”
“見過和司贊!”司贊?莫非是宮里來的?是干什么的?
“和司贊是宮中尚儀居的女官。圣上下旨,命我明日帶你進宮。和司贊過來幫你熟悉一下宮里的禮儀。”
進宮?什么意思?莫非要讓她到宮里給皇上做幾頓飯?方秀一看著何懷安,希望何大人能幫她解惑。但明顯何懷安不愿意這么做,抑或覺得不宜在此時此刻。她只好客氣地對和司贊說:
“那就勞煩和司贊了!”
“方廚娘客氣了!”和司贊可能久居后宮,說話也聽不出什么意味,不熱情不冷漠。
由于府里沒有女主人,也就沒有所謂的內(nèi)院,加之,大家都知道何懷安的現(xiàn)狀,眼下又事出緊急,所以,和司贊就建議在會客廳里進行。
方秀一學(xué)得非常認真,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進宮,但在那個全國權(quán)力最高的地方,死傷是極為平常的,她可不愿意因為自己的疏忽而招致禍患。
可能是因為方秀一明日要見的人不多,和司贊教的禮儀并不多,加上方秀一的熱情好學(xué),快天黑的時候,方秀一就已經(jīng)學(xué)完了。和司贊似乎很滿意,臉上的表情很溫和,由于時間管制,她婉拒了何懷安的用餐邀請,就告辭而去。
方秀一忍著身體的不適,問何懷安:“大人,皇帝為什么要見我?”
何懷安看了看方秀一,“圣上要見一見拒絕了首輔大人求親后又救了首輔大人的吏部尚書府里的廚娘有什么三頭六臂?!?p> 方秀一張開的嘴都合不攏了,“大、大人……”這是什么情況?皇帝竟然會因為這個要見她?!
“不要擔(dān)心,圣上只是想見一見你而已,你明日記住今天和司贊給你說的那些禮儀規(guī)矩就行了?!?p> “可是、可是,我、我這么一個貧賤的人,皇帝怎么想見我?”
“不要想那么多,只是見一見你,再說幾句話,沒其他的事情。”何懷安心里有猜忌,但又不能對方秀一說,只能安慰,“圣上愛民如子,賞罰分明,不會為難你?!?p> “是,皇帝乃天子,心胸若海,當(dāng)然不會為難我,但是,我害怕啊!”方秀一其實對皇帝沒有那么害怕,她只是想示弱,看能不能讓何懷安說得更多,她總覺得皇帝沒這么無聊,就為了看她,看一個寡婦。
“上次,圣上給你的賞賜,我都已經(jīng)送過去了,飛羽也已經(jīng)記錄在冊,你回去看看,免得不知道得了什么賞賜?!?p> “大人明天也進宮嗎?”
“明日,我正值休息,帶你進宮?!?p> “那就好?!狈叫阋粵]來由地安心了許多,“大人到時候一定記得提醒我,別讓我壞了規(guī)矩,沖撞了貴人,不敢連累了您。”
“沒事的,你晚上休息好?!?p> “那好吧,大人?!?p> 回到房間,飛羽和思遠趕緊沖上來抱著方秀一。
“娘!”“娘!”
“我的寶貝,想死娘了!”忍了一個月的情緒,方秀一此刻忍不住流下淚來?!翱熳屇锟纯?。”
“娘,我們想你?!憋w羽摟著方秀一的脖子,哭得稀里嘩啦的。
思遠則是靠在方秀一身上,沒說話,眼眶也有些泛紅。
“嗯,娘知道。娘也每天都在想你們?!?p> 方秀一親親這個,摸摸那個,想一下子把一個月的思念都補回來。
飛羽已經(jīng)是女孩子的打扮,頭發(fā)被梳成雙丫髻,身上穿著長裙。這讓方洗衣吃了一驚,她已經(jīng)幾年沒有見到飛羽的女裝了,現(xiàn)在這么一看,真的是如天仙下凡一般的容貌,膚色雪白,頭發(fā)墨黑,雙目如星,雙唇如櫻。再看思遠,跟飛羽相似八成,只是在氣質(zhì)上已經(jīng)有了男孩的英氣,更沉穩(wěn)和冷靜一些。
“這、這是我的孩兒嗎?一個月不見,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方秀一有些不敢相信,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娘!”飛羽有點臉紅,這一個月,她聽到了太多的贊揚,知道娘親說的是什么意思。
“你們在顧大人府上,學(xué)習(xí)得怎么樣?有沒有人欺負你們?”
“顧大人和顧夫人待我們都很好,很照顧我們。學(xué)堂的同學(xué)也都很和善。”
“那你呢,飛羽?”
“我也很好,不過,她們都比我學(xué)得好?!迸⒆觽兩衔绺泻⒆訉W(xué)習(xí)看書,下午學(xué)女紅和才藝。
“不要擔(dān)心,你本身學(xué)得晚,何況,我們又不去考狀元,只是要明禮懂理而已?!狈叫阋挥植环判牡貑?,“飛羽,你沒遇到別的事情?”
飛羽看了看思遠,不知道怎么說,思遠替她回答。
“娘,你也知道飛羽的相貌,尤其女孩子,更關(guān)注這個,飛羽受排擠?!?p> 方秀一摸摸飛羽的臉,“飛羽,你介意嗎?”
飛羽搖搖頭,很肯定地說:“娘,我開始有點介意,但很快就想起你告訴我們的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放在心上了。上午,我就認真練字看書,下午,我就努力練琴,做做女紅,下下棋,我不跟她們比,自己學(xué)好了,才不辜負自己?!?p> “嗯,對,我們飛羽真的長大了,能看得這么透徹。”方秀一心疼地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心里一陣驕傲感油然而生,“思遠,你也要有這樣的心理?!?p> “娘,哥哥現(xiàn)在可厲害呢。他們都很佩服哥哥的學(xué)問,就是有人挑釁,也被哥哥給打敗了!”飛羽說起來很興奮。
“什么?還打架了?”方秀一趕緊上下看著思遠。
“沒事的,娘?!彼歼h趕緊說道,“別聽飛羽亂說,我們就是切磋了一下?!?p> “不是切磋,娘。那天有個男生說,說哥哥長得好,又是大人的養(yǎng)子,言語間很不恭敬,所以哥哥才打了他?!?p> 方秀一拍拍思遠的肩膀,“好樣的,寶貝,對待這些胡亂猜忌的人,我們就應(yīng)該毫不留情。你打贏了嗎?”
“娘,你不怪我跟人打架?”
“當(dāng)然不!男孩子,怎么能不打架?”
“打、打贏了!”思遠不好意思地說著,“大人也是這么說的,說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絕對不要手下留情?!?p> “嗯,大人說得對!以前我們不敢亂動,是因為我們什么也不是,但現(xiàn)在你們有了大人這個名頭,如果還是唯唯諾諾,會壞了大人的名聲。”方秀一雖然不崇尚武力,但有些事情就得靠拳頭說話。
“娘,你跟大人說的一模一樣的!”
“好了,寶貝們,你們快去睡吧。娘明天要進宮去,晚上要練一練剛才學(xué)的動作?!?p> “娘明天要進宮?!”兩個孩子表示很驚訝。
“是??!”方秀一也很無奈。
“娘要見到皇上了?”孩子們還是很興奮期待的。
“好像是的。好了,別那么好奇了,快去休息吧?!?p> 思遠走到門口,又轉(zhuǎn)過來對方秀一說:“對了,娘,我還有一件事要跟娘說?!?p> “什么事,說吧?!?p> 思遠看了眼飛羽,有點猶豫,飛羽馬上意識到哥哥要說什么。
“怎么了?讓你們這么為難?!狈叫阋贿€真有點奇怪,平常大家都是知無不言的。
“是這樣的,娘?!彼歼h想了想,“那天,大人請了賓客,給我和飛羽記名,后來,我們還去了大人府里的祠堂。拜祭了大人父母的牌位?!?p> “嗯,這是正常的,說明大人真的是要把你們當(dāng)成自己的子女?!狈叫阋灰矝]想到這么隆重。
“我們也知道。只是,我們看到大人父母牌位上的名字,跟我們祖父祖母牌位上的名字是一樣的?!?p> “什么?你說什么?思遠!”方秀一覺得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涌,“什么叫一樣?”
“真的,娘,一模一樣的?!憋w羽也肯定地說。
“是的,娘。大人的父親叫何奇峰,母親叫王翠屏。”
方秀一腦子都快空了,什么?何奇峰?王翠屏?這是巧合嗎?不是的,何懷安和思遠飛羽相似的外表,一樣的姓氏。如果是巧合,也巧合得太離譜了。
“你、你們對誰說過嗎?”
“沒有?!彼歼h搖搖頭,“我們不敢說?!?p> “沒說就對了。你們快去睡吧,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巧合而已。”
兩個孩子有點不是很滿意,但還是聽話地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