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曾冊被蝴蝶翅膀搧了一下下

　　曾冊朝那面大旗下看去。只見一個老頭在一群將領(lǐng)的簇?fù)硐虏唏R來到陣前，只見他身材干瘦但卻非常結(jié)實，長臉像是被刀刻過的一樣，花白的胡須留得挺長，倒是挺有王者范。他瞇起眼睛看向?qū)γ娴囊尚陛F，嘴唇開合卻聽不到聲音。他身邊的一名副將大嗓子朝對面喊道：“耶律斜軫，朝廷沒有指意，你卻攔住我的族人，還使我族人死傷，你該當(dāng)何罪？”

　　耶律斜軫朝北邊拱拱手道：“北院大王辛苦了，我已向朝廷奏明，朝廷沒有明確旨意放你們南下我就堅守職責(zé)，不放北軍一人一馬南下?！?p>　　耶律敵魯又讓副將大喊：“那也不該向我們族人射箭，你這是變相殺了他們?！?p>　　耶律斜軫也沒跟他糾纏，只朝耶律敵魯拱了拱手道：“大王，此處不是你我說理的地方。我倆應(yīng)該去朝堂分辯，本王就不奉陪了?！?p>　　耶律斜軫說罷撥轉(zhuǎn)馬頭回軍營去了，只氣得耶律敵魯用尖銳的老嗓喊了一句什么，通譯沒有給曾冊翻譯。但曾冊猜的出來，那一定是句粗話。

　　曾冊估計雙方會在此對峙下去，他再留下也沒什么意義，于是當(dāng)時就向也哲他們告辭。也哲一直將他們送出營地十里外才依依不舍地?fù)]手道別。

　　曾冊他們一行五人帶著馬隊繞過南院軍營返回了幽州。這一路走了半個多月，見識了遼國北邊草原部落的的狀態(tài)，對遼國部族間的訴求與矛盾也都有了個新的認(rèn)識。曾冊去見高勛時，高勛告訴他，皇上和太平王兄弟耳根比較軟，誰的聲調(diào)大就聽誰的，執(zhí)政沒有一定之規(guī)。所以這次南北院之爭他們是先聽了南院大王耶律斜軫的意見，阻攔北邊部族帶馬南下?？傻鹊胶髞肀痹捍笸跻晒P魯叫嚷起來，他們又覺得應(yīng)該給北邊部族活路。就讓南軍閃開道路。

　　朝廷現(xiàn)在的政策是一個相互矛盾，含糊不清的政策。一是不許馬匹賣到宋國，二是幽云地區(qū)調(diào)集糧食送往北邊。三是北邊各部族回歸原地，用牛馬換幽云的糧食。表面上看是一個照顧了各方利益的政策。而實際上卻原封不動。因為幽云地區(qū)的糧食就那么多，不可能在春耕期間大肆強行征糧。而且這種政策是幽云漢契兩族大地主聯(lián)手反對的。那么牛馬落在他們手上，他們手中又沒有多余的糧食，于是幽云地區(qū)向宋國偷賣馬匹偷買糧食的事情就成了公開的秘密。

　　所以禁馬派與放馬派的政爭結(jié)果只有一個，那就是以馬換糧從公開的政策變成了大規(guī)模的走私活動。雖然永興王耶律賢等人一再上書加強邊防，嚴(yán)查走私。可是邊防的軍隊都是漢軍，都是原來跟著高勛投降過來的人。他們才不會實心實意地為你契丹人考慮呢。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光指的是他族之于漢族。漢族同樣不會與異族同心同德的。

　　這場政爭還有一個意外的結(jié)果，那就是馬德成升官了。

　　這次禁馬派與放馬派的政爭差點引發(fā)了契丹南北部族的內(nèi)戰(zhàn)。這令天順帝和太平王都十分震驚。他們原來以為按照漢人漢法建立起來的皇帝專制權(quán)力能夠至高無上，但在這一次的政爭之中，皇上只是個仲裁者，而且還是受到挾迫的仲裁。于是天順帝就下詔想問問漢人儒生漢唐皇帝的治國辦法。于是幽云地區(qū)的儒士紛紛上書言事。馬德成的上書便脫穎而出了。

　　其實并非馬德成的上書水平有多高，而是用馬德成就會形成一種示范效應(yīng)，表達一種政治姿態(tài)。讓朝廷上下都知道皇帝渴望“禮”。所謂“禮”其實就是政治秩序。馬德成上書講的便是禮，君君臣臣各司其政。沒有哪個皇帝不喜歡儒家的，或者是修正過的儒家。因為儒家的政治目標(biāo)就是一句話：接受遵守保護既有的社會階層和制度。

　　于是馬德成就被召到上京，出任禮部侍郎。而此時的禮部并沒有尚書。當(dāng)年遼太宗設(shè)立南北面官制時，南面官就照搬了唐朝的官制。禮部有其名無其實。契丹人有自己的風(fēng)俗，與漢人的禮法頗有出入，所以禮部的官員就都明哲保身，輕易不會亂說話。久而久之這禮部就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shè)。

　　這回，天順帝兄弟二人覺得皇權(quán)沒威嚴(yán)呀，于是就想學(xué)漢高祖用叔孫通制定朝廷禮儀，提高皇帝威望的舊例，啟用老宿儒馬德成。

　　馬德成于是辭去了蕭府的西席之職前往上京赴任。在上京蕭思溫為馬德成接風(fēng)時問他，幽云地區(qū)除了馬先生之外還有誰配做小女的西席？

　　馬德成沉吟許久說了個名字：逍遙男曾冊。

　　蕭思溫疑惑地問：“先生，據(jù)我所知那個逍遙男才十七歲，他的學(xué)識能教授兩位小女么？”

　　馬德成呵呵一笑道：“東翁有所不知。老夫讀的是死書，用逍遙男的話是兩腳書廚。紙面上的學(xué)問自認(rèn)無敵。但是人又怎么能跟紙打一輩子交道？這逍遙男確是奇才。他不僅是紙面的學(xué)問有，他閱人處世也能游忍有余。更難得的是他的奇思無窮，可謂神鬼莫測。老夫以為兩位小姐未來靠詩書取勝難，靠神機百變處世通達爭勝為上?！?p>　　蕭思溫多年為官，知道這是老先生的肺腑之言，就也不再問二話，安頓了馬德成，又將上京的公事交代完就匆匆趕赴幽州。

　　曾冊不知道是哪一只蝴蝶搧的翅膀，先是在遼國北邊下了場大雪，而后有饑荒，而后南北對峙，而后皇帝不爽，而后馬德成升官，而后就把他搧進了蕭府。

　　蕭思溫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從外表上看他就屬于那種白面富態(tài)的成功男。他生就一張國字臉，鼻直口方，眉眼周正，一望而知仕途順利，天生富貴。他穿著一身規(guī)矩的官服，舉止也是中規(guī)中矩的。說起話來不急不緩，既無傲氣也能令人心生敬畏。

　　曾冊前生就在史書上知道此人是影響遼國命運的人物，不敢大意，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蕭思溫見禮：“逍遙男見過留守大人?！?p>　　蕭思溫從曾冊一進門，眼珠就沒離開過這少年的身上。畢竟他要把兩個寶貝女兒的教育交出去，如果所托非人，那不就慘了。何況兩個女兒尚幼，若是西席猥瑣豈不哀哉苦也。

　　其實自從馬德成向他推薦了曾冊之后，蕭思溫就暗地里四處搜尋這小子的信息。他知道這少年是剛剛從宋國過來的行商，第一次出手就是為大女兒獻上了那座冰城堡，震動幽州，聲震朝野。只可惜他當(dāng)時在上京，不能離開任所，事后只能聽人嘴上描述。為此他還很是遺憾。后來陸續(xù)又聽說這個逍遙男的奇聞，他在幽云詩社一舉奪下詩魁……將自家奴隸全部脫籍傳為“曾大善人”……在遼國四處尋親，眼下還在開建個什么娛樂城。

　　蕭思溫還看過曾冊為蕭綽做的那個動漫，九歲的蕭綽硬把他的腦袋按進黑木盒子里，蕭綽親自朗誦，還安排了侍女吹彈伴奏。蕭思溫在黑盒子里看到了青牛白馬的故事，一時之間恍如夢中。等到動漫結(jié)束，蕭綽的朗誦停下，伴奏的音樂也停下，蕭思溫的腦袋都沒有出來。蕭綽急忙過去拍打，蕭思溫這才如夢初醒般的從黑盒子里縮頭出來。

　　這就是曾冊的神機百變，這回蕭思溫才徹底服氣，覺得馬德成推薦曾冊并非敷衍。眼前的少年身材挺拔，劍眉星目，鼻梁挺直，臉形清瘦，英氣逼人。雖然以小字輩再給自己行禮，但那氣勢卻略帶一絲威壓。

　　蕭思溫一邊開口道：“逍遙男不要多禮，快快請坐。奉茶?！?p>　　侍女端茶上來，兩人初次見面開始寒暄，說的都是些不咸不淡的話。蕭綽忽然從外面邁步就進來，眼睛閃著灼灼的亮光說：“聽說你要給我們當(dāng)先生？”

　　曾冊一怔，連忙看向蕭思溫。蕭思溫這下也尷尬了，他本想按照官場的常規(guī)一步一步慢慢來，先是寒暄客套，然后兜個圈子再說正事。沒想到才剛剛開了個頭就被小丫頭給說破了。蕭思溫連忙拱拱手笑著說：“馬先生已經(jīng)赴上京就職，他向蕭某推薦了逍遙男接替他做小女的西席。還請逍遙男切勿推辭。”

　　這事來的有點突然，曾冊一時看不出此事對自己的影響，不知如何回復(fù)人家。蕭綽那邊見場面有點冷，若是僵住就尷尬了。于是她使著性子上前一扯曾冊的衣袖，一雙大眼睛撲閃兩下望著曾冊說：“你不想做我先生，不想跟我在一起？”

　　曾冊饒是穿越了千年到此，也仍扛不住小蘿莉這般探問，他慌亂地點頭道：“我想，我愿意。”

　　曾冊這話明顯是回答蕭綽的，蕭思溫那邊的過場也必須走。曾冊忙拱手回禮道：“留守大人客氣了，只是小可才疏學(xué)淺惟恐耽誤了兩位小姐的學(xué)業(yè)?！?p>　　蕭思溫見女兒蕭綽這么喜歡曾冊，心里就更是歡喜了，他擺了擺手說：“逍遙男不要謙遜了。自從逍遙男造冰城堡聲聞于世后，蕭某便知逍遙男神機百變，文才飛揚，前不久還奪了燕云詩社的詩魁。教導(dǎo)小女綽綽有余。蕭某以后有事還要向逍遙男請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