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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山吳鉤

第五十九章 虎落平陽

關(guān)山吳鉤 楚山多 3919 2020-06-23 10:29:04

  時間臨近中午,沈銳和幾個親衛(wèi)正在跟幾個當班不當值的軍官聊天喝茶,一個當值的侍衛(wèi)敲門進來道:“報眾位大人,指揮使大人出來了!”

  沈銳等連忙出了值房,來到城門口望里面一望,便看見駱養(yǎng)性面沉如水地向外走來,后面跟著四個如狼似虎手持木杖的大漢將軍,沈銳幾人面面相覷,但看到駱養(yǎng)性神色不善,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于是一個個的都挺胸收肚目不斜視,深怕觸了駱養(yǎng)性的霉頭。

  駱養(yǎng)性出了城門,將一個黃綢包裹的匣子遞給沈銳,沈銳連忙接過,駱養(yǎng)性對眾人吩咐道:“去北鎮(zhèn)撫司!”

  那匣子極輕,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如果是有經(jīng)驗的侍衛(wèi),結(jié)合朱漆庭杖,必定知道這是圣旨無疑,但沈銳當侍衛(wèi)時間不長,也沒有如此經(jīng)歷,還有些懵懵懂懂,一時間自然沒往這方面想,但這包布既然是黃色的,肯定是皇家之物,他也知道事關(guān)重大,從幾個侍衛(wèi)投來的羨慕眼神中,此時也隱隱猜到了這是什么,但還是神色不變的跟著駱養(yǎng)性上了馬。

  北鎮(zhèn)撫司。

  一個青年軍官剛走出議事堂門口,便見一票人馬風(fēng)風(fēng)火火迎面而來,青年軍官定眼一看,連忙蹭蹭蹭跑下臺階,恭聲行禮道:“卑職李若璉,參見指揮使大人!”

  駱養(yǎng)性停下來寒著臉問:“張無忌何在?”

  沈銳心里“咯咚”一聲,張無忌,是了,這杖刑可不是阿貓阿狗可以享受的,雖然一個不慎,這杖刑可能要了人命,但的確有許多官員以受杖刑為榮。在這北鎮(zhèn)撫司,能享受廷杖的恐怕就是張無忌了,沈銳一時間也想不到,張無忌究竟犯了什么事,朱由檢竟要如此對待他。

  李若璉聽駱養(yǎng)性語氣不善,忙道:“張大人正在昭獄里審問人犯,卑職也正要前往昭獄!”

  駱養(yǎng)性道:“那好,你去通知張無忌,即刻到校場,本督有要事通知,另外通知昭獄里無要事的有品級軍官,統(tǒng)統(tǒng)到校場集合,你可明白?”

  李若璉垂首高聲道:“卑職遵命!”

  李若鏈剛要離去,駱養(yǎng)性又道:“慢著!“李若鏈聞言連忙停下候命。

  駱養(yǎng)性稍稍思量了下,叫道:“沈銳!”

  “屬下在!”沈銳抱拳出列。

  “你陪著李大人到昭獄走一趟!”

  “遵命!”

  沈銳進入錦衣衛(wèi)時日不長,一些人的履歷還是打聽過的。李若璉允文允武,以武舉人身份入錦衣衛(wèi),可以說是正宗科班出身,本人能力也極強,深得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王俊臣喜愛。

  就在駱養(yǎng)性發(fā)號施令的時候,議事堂內(nèi)呼啦啦出來幾個軍官,此時見駱養(yǎng)性吩咐完畢,都連忙降階見禮。

  沈銳與李若鏈只好先停了下來。沈銳暗道怪不得那李若璉短短兩年多時間便從一個小小的總旗官升任北鎮(zhèn)撫司堂上指揮,能力固然是有,處事看來也是八面玲瓏,他如此大的聲音回答駱養(yǎng)性,等于是在告訴里面的同僚:老大來視察工作了,快些出來迎接吧!

  這些錦衣衛(wèi)軍官都是人精,當然知道李若璉的用意。老板突擊檢查,不論他們是在商量工作還是聊天吹牛,出來迎接總能讓領(lǐng)導(dǎo)心里舒坦些,這點,他們還是要承李若璉人情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看到這么多高級官員出來迎接,駱養(yǎng)性神色也有所緩和,他點點頭算是回禮,見北鎮(zhèn)撫司幾個主事軍官大都在,駱養(yǎng)性沉聲道:“各位,本督身負皇命,有重要事情宣布,請諸位隨我前去校場聽宣!王世德,給你兩柱香時間,召集本司有品級的軍官,速速到校場集合,有延誤時辰者,軍法伺候!”

  一個年輕軍官越眾而出,高聲領(lǐng)命,這王世德沈銳到也見過多次,沈銳作為聯(lián)絡(luò)人第一次到北鎮(zhèn)撫司時,一眾高級軍官請沈銳吃飯,王世德也在場。雖然王世德目前只是個百戶,在這群錦衣衛(wèi)高官中是職務(wù)最低的一個,但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王俊臣乃是其父,父子兩人同在北鎮(zhèn)撫司,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勢力可謂龐大。

  他老子因病有些日子沒來北鎮(zhèn)撫司公干,但鎮(zhèn)撫使的職務(wù)還在。按說王俊臣病情嚴重,年余時間未來北鎮(zhèn)撫司坐班,識相點的早已請辭了。實際上王俊臣也的確上書請辭過,但鑒于王俊臣的勞苦功高,朱由檢沒有允許。

  那時朱由檢剛剛登基,皇宮里到處都是魏忠賢的爪牙,朱由檢孤立無援,雖說那時他也有自己的一班心腹,可他們都在宮外,對宮里之事也是鞭長莫及,朱由檢整天膽戰(zhàn)心驚的過著日子,心中的恐懼可想而知。當時王俊臣身為禁軍軍官,拉攏一班人向崇禎表了忠心,張維迎同時也暗示了王俊臣的可靠,正是安全有了保證,朱由檢才敢放手一搏,最后在與魏忠賢的斗爭中勝出。

  朱由檢拒絕王俊臣的請辭,說明其對王俊臣是懷著感恩之心的。前些日子考慮到王俊臣已經(jīng)病入膏肓,朱由檢于是下旨,允許王俊臣的指揮僉事可以世襲,這樣一來,到時王世德的級別一躍便在大多同僚之上,雖說不大可能主北鎮(zhèn)撫司事,但人家品級管在那里,可是不容小睽的,所以這議事堂便也有王世德的一席之地。

  但駱養(yǎng)性是何許人也,他官拜左都督,正一品武官、掌錦衣衛(wèi)事,才不管你將來是指揮僉事還是什么,現(xiàn)在這里你最小,論資排輩自當跑腿沒商量。

  駱養(yǎng)性見差不多了,于是擺擺手命令道:“都去吧!”

  昭獄。

  張無忌與袁崇煥相對而坐。因張無忌在場,牢房里多掌了兩盞燈,光線還算明朗,只是許久而來形成的陰冷無論如何也難以驅(qū)趕。

  幾個月的關(guān)押,心中的委屈與苦悶無處申訴,令袁崇煥臉頰消瘦、兩鬢斑白眼窩深陷,但一雙眼睛依然精光四射,自有一股氣勢。

  有張無忌照拂,袁崇煥并未吃到什么苦頭,然北鎮(zhèn)撫司龍蛇混雜,張無忌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對于袁崇煥這個欽犯,照顧也只能適可而止。

  在此之前,兩人已談了有些時間了。

  只聽張無忌嘆了口氣,緩緩道:“據(jù)可靠消息,朝中有人建議皇上,欲將袁公轉(zhuǎn)往刑部大牢……”袁崇煥聽了怔了片刻,雙手撫膝,落寞地輕笑一聲,幾不可聞:“這是要將老夫明正典刑的征兆了!”

  張無忌無奈嘆息:“袁公忠君為國,在下是曉得的,可惜眼下滿朝文武,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的多。在下已以權(quán)知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身份上書皇上,條陳袁公冤屈,只是如今形勢如此,恐怕也不濟什么作用!”

  袁崇煥搖搖頭,自嘲地笑笑:“也是老夫咎由自取,當日引后金軍與京城下決戰(zhàn),原想著我軍勢弱,可依堅城高墻利炮背水一戰(zhàn)!可惜啊……老夫以為國難之下,大家損失些財物也沒什么!可是老夫高估了他們,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建奴搶了他們的財物,燒了他們的房產(chǎn),他們不敢也無法追索,最后這筆帳只能算在老夫頭上了!悔不當初啊,未聽從孫公的勸告!唉,只是文成(張無忌表字)你,何必呢?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此刻上書,正處于風(fēng)口浪尖之上,無端地耽誤了你的前程!

  ”公道自在人心,在下無能為力,唯求心安而已!”

  “好一個公道自在人心,文成的心意,老夫,心領(lǐng)了!老夫一生憂國為民,想不到啊想不到,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場!”

  他頓了一下,微微抬起頭,臉上古井不波,凝望著上方并不存在的天空,一字一頓道:“他們想讓老夫承認投敵賣國,真是小瞧老夫了,士可殺,不可辱!縱然千刀萬剮,那些莫須有的罪名!老夫豈能承認?是非功過,自有后人公斷,老夫身雖死,志不滅!”

  “或許此去天牢,皇上會命三法司會審,若沒有實證,恐難定罪……”張無忌斟酌著安慰,說著連他自己也難相信的話。

  袁崇煥搖搖頭,重新面對張無忌,沉默片刻后說道:“自祖大壽接了老夫的書信揮師南下,老夫就曉得此事絕難善了,文成以為,老夫為先前一定要皇上下旨再寫信給祖大壽?”

  “在下到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請袁公指點。在下以為,經(jīng)皇上下旨,算起來袁公只是個傳話的,祖大壽回與不回,與袁公沒什么厲害關(guān)系。但袁公自己寫信給祖大壽,若祖大壽不回,有人會說袁公這個遼東督師名不符實,連部下也指使不動,袁公為人也是徒有虛名等等,那么以往的功績自然是虛報的居多。倘若祖大壽返回,與袁公更是不利,原因……”張無忌斟酌著用詞,“若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恐怕是難以饒恕的大罪……”

  袁崇煥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表示默認。

  “可惜皇上不肯下旨,袁公為了黎民蒼生,最終還是選擇了寫信……祖大壽這廝,也是可恨,回師就回師,搞什么全軍大哭,這不是陷袁公于不義嗎?”

  “可以理解,”袁崇煥淡淡地說,“遼東這幫嬌兵悍將,常對朝廷的命令陽奉陰違,當年老夫殺毛文龍,就是為了打壓這些**的威風(fēng),不殺雞駭猴,他們怎么能對老夫唯命是從?但后遺癥也是有的,他們害怕成為毛文龍第二,一旦老夫落了難,落井下石是必然的!”

  “這幫白眼狼!”張無忌恨恨地道,“怕只怕自袁公后,恐無人能再對關(guān)寧軍如臂指使了!”

  “未必?。〕心苋溯叧?,這個亂攤子,總得有人收拾吧!若關(guān)寧軍散了,朝廷將無可戰(zhàn)之兵……這個,想必有識之士能看得清!”

  “袁公深陷囹圄還憂國憂民,為什么……唉!真是可恨之至!“世事如此,多說無益,今日與文成談心,老夫心里舒坦多了,昨日冥思之中,偶得一詩,就贈于文成吧!

  北闕勤王日,南冠就縶時。果然尊獄吏,悔不早輿尸。執(zhí)法人難恕,招猶我自知。但留清白在,粉骨亦何辭!

  只是……只是可惜了啊……”

  袁崇煥最后高聲一嘆,雙拳緊握,掙得鐵鏈嘩嘩作響。

  張無忌竟無言以對。

  袁崇煥漸漸恢復(fù)平靜,突然笑道:“老夫失態(tài)了,竟然不如一個小子,對了,你那個姓沈的小友今天會來吧?”

  “不出意外的話,沈老弟每天都要到鎮(zhèn)撫司公干!今天到可以安排一下!”

  “唉,幾天見一次面,每天一個時辰的聊天真是時間太短了,你的這個小友,真是有趣,算是個人物!”

  張無忌見袁崇煥對沈銳贊不絕口,此時也難得的笑了起來,“袁公還不知道吧,沈老弟與在下初次見面,就送了一個大大的禮給我!”

  “噢,說來聽聽!”

  張無忌將捉拿魏忠賢黨羽一事簡略說了一下,袁崇煥聽完,”笑道:“這個小子,不僅故事編的好,做事也是膽大心細啊!”

  張無忌附和著:“是啊,若拋開年齡而言,沈老弟對某些事務(wù)的見識與見解,我等皆不能與之相比!”

  是啊,一只火槍可以連發(fā)三十枚彈藥,被稱為生命收割機的加特林機槍,一只可抵目前數(shù)百柄火繩槍,可這樣的恐怖利器,竟然被他說將要淘汰,真是不可思議!就算這只是夢境,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夢到這個程度?

  袁崇煥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火器拋諸腦后,又將話題轉(zhuǎn)移到沈銳身上,問了沈銳的一些基本情況,之后心情終于輕松起來,仿佛剛剛牢房里的壓抑根本不曾出現(xiàn)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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