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回香樓的李老板高興了。本來以為午間時候的飯點都是過去了,今天的生意也就是這么的了。但是沒有想到他這兒后廚里剛剛準備關(guān)火歇息一會就是來了大主顧,一出手他這個酒樓一樓十五張桌子全部包了,作價十兩包一個午間。菜不要只要每桌饅頭米粥加咸菜有多少上多少,沒錯,李老板的這位大主顧就是剛剛在對面張記糧行大鬧一場顯了威風的朱厚照!
“你叫何名?”回香樓進門右手邊靠窗的桌子前,朱厚照向他對面坐著,一手拿著兩個饅頭不停的吃著的少年問道。
“回,回,回恩公的話?!鼻嗄旰恼f著“小的叫魏李,這是我的祖母。外間的這些都是我們一處的,都是大同來的災(zāi)民?!蔽豪罨蛟S是餓極了拿著饅頭啃著,眼睛卻還是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饅頭,不過他到也是個孝子自己吃著也沒有忘記給自己祖母拿饅頭。吃著快也被噎的難受,魏李伸長脖子直瞪眼睛。
“誒,你這人,這是瞪誰呢,快轉(zhuǎn)臉去?!币慌缘膭㈣纯粗唤兴D(zhuǎn)過臉去。
“哈哈哈哈”朱厚照被逗的直笑,連忙說道“張永,給他碗水,在拍拍?!?p> 等到魏李吃的差不多的時候,他也是在他的祖母的帶領(lǐng)下給朱厚照很是鄭重的磕頭謝恩,這要是以前看著這么大年紀的給自己行大禮,朱厚照恐怕要嚇暈過去,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不論是身份還是救命之恩上,朱厚照都是能受的起,所以也是不假惺惺的說受不起了,直率的受了禮然后才是叫劉瑾張永去將他們扶起來。
“魏李,我現(xiàn)在問你幾句話,你只要回答我便是?!敝旌裾照f道。
“恩公請問,小的知道的一定都回答您?!蔽豪罟碜饕竞笳f道。
“你今年也還是十四五歲了吧,現(xiàn)在你家中有幾人?”朱厚照問。
魏李一聽了馬上就是答道,“回恩公的話,小的家中原是大同軍戶家中世代做軍,一家八口,老祖母還有父母及一個哥哥一個妹妹,還有大嫂與幼侄。我爹還有我哥都是在軍中,不過前些年的時候我父親軍中亡了,去年里大哥也是在軍中死了。家里也是遭了兵禍與雪災(zāi)沒法這才是逃了出來,前日里我與祖母二人與母親大嫂幼侄妹妹他們走散了,我與祖母找了他們兩天都是無有結(jié)果,先前祖母聽說可以到糧行門口撿些糧食這是發(fā)生后來的事?!?p> 因為朱厚照是自己的恩公,魏李便是沒有什么過多隱瞞將自己家的近況都是說了與朱厚照聽。不過說著他的眼邊淚珠也是出來看,而一旁的他的祖母魏吳氏也是在魏李說完之后,突然又是向著著朱厚照跪下,哭泣著哀求道“小恩公啊,老婆子求求您,望您幫幫老婆子找找我那苦命的媳婦還有孫子吧。”說著就是以頭觸地向朱厚照磕頭,而魏李亦是磕頭哀求。
“你們先起來?!敝旌裾諏χ鴥扇颂?,劉瑾還有張永便是將兩人扶起,“此事不當你們來求,我既然是知道了當然就是會管的?!?p> “黃僅一,畢豈你們讓你們各自的人幫忙找一下吧?!敝旌裾毡闶亲尭谒磉叺臇|廠番子百戶黃僅一還有錦衣衛(wèi)的百戶畢豈幫著找一下,然后就是他們將魏吳氏帶到一邊,詢問他們家失散的那幾人的模樣穿著。
“我在問你,依你說你是遭了韃子兵禍與雪災(zāi)的。你家中是軍戶,又是兩代皆是為國死,朝廷難道沒有撫恤嗎,而且地方官府也是沒有管你們嗎,反而還讓你流至京城?”朱厚照又是問道。
“不敢瞞著恩公,這.......”不過當魏李剛剛準備回話的時候,朱厚照卻是阻止了他說道“你不要再叫我恩公了,好像我有大似的。我姓朱,你可以叫朱公子或者你叫我朱老弟也是可以的。”
“恩公說笑了,我魏李雖然是大字不識一個,但是家里母親也是常常教導(dǎo)我誠為人,禮為先。小的祖孫受了恩公救命大恩萬萬不敢叫您老弟,小的便是叫您朱公子?!蔽豪钣质且粋€頗具江湖風氣的拱手禮。
“好!”朱厚照微笑。
“朱公子,不滿您說我爹還有大哥戰(zhàn)死軍中不但是沒有一分撫恤一粒糧食,就是我嫂嫂前去索乞大兄遺體都還是要交贖尸銀的,家中這才是變賣了東西交了銀子。去年終大雪不停一家人才是想著一路討飯到京城來,一是為了活命二是小的想向朝廷討要個說法。為什么我大哥為國死了不說,朝廷不但不給撫恤卻還要我家再要贖尸銀!”
“家里縣府衙門雖然是不讓我們流走,但是他們只讓我們留在家中說不準擾亂京城,可是他們也不給我們糧食啊,沒有糧食有沒有寒衣留在家中只有等死?!?p> 魏李說著雖然說的簡單但是心里卻是有著萬般的無奈的和憤怒。而這邊的朱厚照也是憤怒異常,這魏李一家不說滿門忠烈,那也是一家忠勇,家中有著兩位直親先后為國死?,F(xiàn)在人死了不但是沒有得了功去,就是死后遺體還要家中用錢來買,好嘛,這人死了不給撫恤就算,還要用人家出錢來贖尸。為國死戰(zhàn)不得恤,去后落個家破。這是連故去的人的錢都要啊,要的還是為我大明而是忠勇的錢!
比人血饅頭還要人血饅頭啊,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這種錢也有人敢要?
“這幫畜生,該死該殺該滿門抄斬該誅九族!”憤怒的朱厚照拿起手邊的茶杯就是狠狠的砸在地上,再是大吼“畜生,畜生不如。這幫國賊要毀我大明!”
“哎呦,我的公子爺啊。您可別胡說?。 敝旌裾盏脑拠樀呐赃叺膭㈣貌蝗菀撞攀巧燥@陽起氣的聲音又是變得尖利起來,慌忙將朱厚照安撫著坐下。而這邊大堂原本熱鬧吃喝的流民乞丐們都是被驚的不敢動嘴吃東西,都是呆在哪里看著朱厚照。
“看什么,看什么,吃你們的東西?!睆堄罁踉谥旌裾涨懊?,對著大堂內(nèi)的人喊道。
“你說的可都是實情,要知道你剛剛說的卻不是小事。”朱厚照一把推開在他胸口撫起的劉瑾“滾開!”,朱厚照此時哪里還會平靜的下來,在一把推開劉瑾之后他又是斜眼看看在他身后左右而立的錦衣衛(wèi)還有東廠。臉上表情是在場的人無法用語言能夠形容出來的,像是在笑又想是憤怒,就是見慣了風雨的錦衣衛(wèi)還有東廠都是有些害怕。
“小的說的可都是實情,不敢有一句假話。”此刻的魏李在是不學(xué)無術(shù)也是知道他面前的這位朱公子身份一定是不簡單,所以當下就是跪下了。
“好,我暫且信你。但此事我會去查,要是你的說真話,那便是冤有頭債有主。要是假話,我就不是你的什么恩公了?!敝旌裾照f話的語氣不好,很是冰冷讓魏李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但是他還是說道“小的說的都是實話,請恩公幫我伸冤,幫我父,幫我大兄伸冤?!闭f著連著磕了三下頭。
“你起來!”朱厚照起身就是向外走,到了門口朱厚照就是留下一句“張永,帶他們?nèi)ヰB(yǎng)濟院,告訴蔣冕就說是孤說的,京城的流民災(zāi)民有多少就是收留多少,地方不夠的就是安置東宮的宮莊里。一應(yīng)花銷不要他們擔心孤一力承擔,餓死了一個人,病死了一個人孤就是要他們賠命!”說著就是衣袍一揮“回宮”。
待朱厚照都是走出了回香樓,酒樓里的張永說道“你們這是干什么,沒有聽到太子殿下說的嗎。太子賞賜你們吃住,還不快快謝陛下還有太子殿下的恩典?!?p> “啊,恩公是當朝太子?”
“哎呀,大家伙,那是太子殿下啊。是皇帝老爺派太子殿下來救我們了,大家快磕頭啊?!?p> “大家快給皇上還有太子磕頭啊?!?p> “我就是說皇上大老爺不會不管不管我們的,都叫太子殿下給我飯吃啊?!?p> 幾個反應(yīng)快的很快就是在震驚中的出來了,帶頭跪了下來便是磕頭感謝,甚至有幾人感動的都是哭了出來。而那邊跪著的魏李看著門口腦?;叵肫饎倓偰莻€幼小的背影,還有他沉重的步伐,心里面似乎堅定了什么,再次鄭重的磕了三個頭,重重磕在回香樓的地上發(fā)出悶哼。不一會整個回香樓的大堂里都是哭成一片。就是回香樓的李老板一開始出來都是一頭的霧水,這吃飯吃的好好的怎么就是吃苦了,問過之后自己也是被驚的下了跪。
而這邊的朱厚照出了回香樓才是準備上車,就是聽到回香樓里的哭泣謝聲也是頓了一下,突然的就是感覺到有兩滴水滴在自己的手背,抬抬頭看了看天也是沒有下雨啊。
“我大明可愛又可憐的百姓啊,是我朱家是朝廷愧對了你們啊?!?p> 次日,午時當徐貫迎召來到文華殿的時候,右偏殿里已經(jīng)忙活一上午的蔣冕也是跟在他身后來到文華殿的正殿中。
“徐尚書,此番請您來此乃是孤想就賑災(zāi)之事與大人商議一番?!闭钪?,朱厚照也不坐首座之上,只是叫張永在殿中央擺了一張圓桌,三把椅子。張永給上了茶之后便是聰明的退到殿外,劉瑾亦是退了出去。
身為東宮太監(jiān)都是知道太子雖然平時對待他們這些下人頗為和善,仁厚比之當今還甚。但是卻也是對待他們這些太監(jiān)遠之又遠,整個東宮能夠進到太子跟前的也只有三個人而已。
這是殊榮,但也是在刀尖上行走。
不犯錯還好,一旦是犯了錯在太子這里絕沒有下次的可能,不是驅(qū)出東宮就是貶去守皇陵。即便是沒有親眼見,但是私下東宮的太監(jiān)都是知道那日太子對于哪個在宮門口作亂的太監(jiān)是怎樣的對待,六歲的孩子啊,揮刀起來一點都是沒有留手的意思。
現(xiàn)在那把刀就是在宮門邊擺著呢,太子說的就是以儆效尤!
徐貫?zāi)昙o不大,看起來是四十歲到五十歲之間。穿著紅色二品官服,留著斷胡須,一雙鷹一般的眼睛。咋一看根本就是不是一個進士,要不是一身的尚書官服朱厚照還以為是哪位將軍呢。
徐貫不想一個文官,更不是一個工部的尚書。
這是朱厚照對于徐貫的第一感覺,但是這個人也是朱厚照第一個感覺到身存正氣的人。其實朱厚照若是認真查查徐貫的履歷也是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原因,因為徐貫?zāi)耸且晃怀錾肀康墓賳T,在入職工部之前干的最多是打戰(zhàn),平亂平賊。入職工部,或許是巧合又或者是因為自身性格。
“殿下請明示?!毙熵炓彩菦]有多少廢話,不過朱厚照也是沒有多想,這樣也是省的朱厚照多費口舌了。
“父皇以徐尚書為孤之輔助,那么孤也不對徐尚書保留。孤想要冬官能夠親自前去大同,目的有二,一為代表朝廷代表父皇同時也是代表孤坐鎮(zhèn)大同,指導(dǎo)救災(zāi)賑濟。二為徐尚書前去大同為朝廷嚴查大同軍鎮(zhèn)上下,嚴查去歲韃子入關(guān)而大同邊軍怠陣以及大同官場私下通敵,勾結(jié)韃子,貪墨之事?!?p> 說道這里朱厚照臉色忽然急變,沉聲說道“孤要你查清楚在大同軍中是不是有贖尸銀的存在!”
“贖尸銀!”徐貫大驚,根本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這贖尸銀是干什么?
“徐大人有所不知,孤聽說在大同軍中,軍卒戰(zhàn)死了遺體確是要家人交過了贖尸銀子才是待會家去安葬!”朱厚照面無表情。
“什么!”這下徐貫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眼前是太子,徐貫說不定就是大吼一聲“放肆”了。此等事簡直聞所未聞,自古以來都是死者為大就是那大奸大惡之人只要不是朝廷命令棄尸的,都是有人專門收攏尸首的。但是現(xiàn)在太子竟然說在大明軍中竟然有人在兜售尸體,就是在兜售尸體還是為國戰(zhàn)死的軍卒之遺體!
“殿下此話當真!”徐貫已經(jīng)站起來了,面色也是不好看,向朱厚照問道。
“真不真,孤不知道,所以要你徐尚書前去查明。要是假的最好,要是真的孤一定奏請父皇將嚴查涉及此時之人,無論何人皆是斬首,棄尸荒野!”朱厚照說著就是拍了一下桌子。
“此事臣領(lǐng)下了,殿下放心臣馬上便是向陛下辭行,趕赴大同?!毙熵炏蛑旌裾找欢Y之后便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徐貫離開之后,朱厚照才是向蔣冕問道“那些流民可都是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都是安排在大興養(yǎng)濟院中?!笔Y冕面向朱厚照回答道?!暗堑钕?,大興養(yǎng)濟院占地太少,屋舍不足存糧也是不多,所以應(yīng)該安排不了多少人。臣這幾日一直在留意京城各處的流民災(zāi)民難民以及京城本地的乞丐流浪之人,最起碼多達一萬余人。即便四大興宛平兩縣之養(yǎng)濟院都是收容也不過能夠收容三千多人而已。”
“那就是在宮莊建造木屋,搭帳篷,朝陽門外不就是宮莊嘛。這些人也不要都是讓他們白吃白喝除了無老幼除了有孕再審的皆是按照我給你的冊子的方法整編,然后就是去宮建房子搭帳篷,我會讓劉起派人五幫你?!敝旌裾照f著又是對著外面喊道“劉瑾張永你們兩個進來?!?p> 兩人一聽到招呼就事立馬進來了
“張永,你馬上帶人將東宮的幾處宮莊都是整頓一下,那些又拿又貪的管莊太監(jiān)都是給孤打死,一個不留。以后你就是管著宮莊吧,你配合蔣冕在宮莊大興土木。”
“是,殿下!”張永馬上稱是,而蔣冕隨后也是告辭退了出去。
這時朱厚照才是對劉瑾說道“你不是說你手底下有個人叫什么高鳳的,頗為精通經(jīng)商之道嘛?!?p> “你叫他拿著五千銀子給孤建個商行,就叫九州商行。然后馬上買上幾家鋪子,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不損東宮名聲,都是可以越快越好,孤有大用?!敝旌裾諏㈣愿酪环?,又是對旁邊的張永說道“你就在朝陽門的宮莊建幾處工坊,在找些流民災(zāi)民難民預(yù)備著,但是一定記住招的人一定要嚴明正身,孤后面會告訴你用作何用?!?p> 乾清宮,這幾日里朱厚照一切所作所為所說都是被送到弘治皇帝的案頭。弘治皇帝看著朱厚照這幾日的行為,滿臉笑容不住的點頭,就是一旁的張皇后都是有些詫異,問道“陛下,你這是怎么了。什么事這么高興??!”
可是弘治皇帝好像沒有聽到張皇后的這一問題一樣,竟是沒來由將張皇后攬入懷中高興的說道“梓童啊,你是朕的大功臣,是大明的大功臣?!焙胫位实壅f完竟然在張皇后狠狠的親了一口。這下讓原本就是不解的張皇后更是大囧,年輕的臉上唰的一下就是紅了,嬌艷欲滴。
“陛下,您這不前不后的說都是什么啊。什么功臣,我怎么一點不懂你的意思啊。”張皇后從弘治皇帝懷中站起身來。
“梓童啊,你為我誕下照兒難道不是大功嗎?”弘治皇帝高聲笑著,然后又是習(xí)慣性摸摸自己嘴邊的胡須。
一聽弘治皇帝說道了朱厚照,張皇后馬上又是近到跟前關(guān)切的向弘治皇帝問道“照兒,陛下照兒怎么了。這孩子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來坤寧宮兒,榮兒每天說著想哥哥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忙些什么。再是課業(yè)繁忙,也是應(yīng)該回來看看?!?p> 弘治皇帝聽了之后只是大笑,然后才是將他任命朱厚照負責救災(zāi)事務(wù)的事情和張皇后說了。
“陛下,照兒這么小,你就是委任如此大事怕是不妥吧。”張皇后有些擔心。
“梓童過慮了,你不但是不需要擔心反而要高興,照兒雖然年幼但是他卻是做的很好。他可比朕小時候要強上太多了?!焙胫位实壅f著又是將朱厚照在朝會上怎樣將一幫大臣問的啞口無言,又是怎樣做出救災(zāi)安排說給了張皇后聽。
而張皇后再是聽了也是止不住的高興,笑著回答說道“陛下可別把那個小子夸上天了,照兒怎么能比上陛下啊。”
“梓童,這樣的話你是不是朕的大功臣,是不是大明的大功臣啊?!焙胫位实壅f著就是笑著走向張皇后,張皇后也是只笑。
冬天的夜晚雖然寒冷,但是又怎抵的過熱會激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