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救贖

　　在別墅的地下室，安智顏呼叫了電梯。

　　葉秋當(dāng)然不知道，在她的住所居然有直通“地下”的電梯。

　　地下十八層分成兩個部分。

　　一部分是核心密室以及金剛的“領(lǐng)地”，另外一部分隔著厚厚的防火門，是一片幽暗的墳場。

　　當(dāng)葉秋乘著電梯抵達墳場之時，即便是他也徹底震驚了。

　　他從未想到，昆侖上居然還有真實存在的墳場。在他的認知當(dāng)中，所有的有機生命體，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最后的歸宿都是金剛。

　　電子墓碑如林，閃爍著幽暗的光芒，看上去又有些像是漫天的繁星墜落在大地。

　　“這里，埋葬的都是死于昆侖號艱困時期的人類，是鞭策我們前行的動力，也是昆侖的恥辱柱。”

　　安智顏帶著他穿行在墓碑之林當(dāng)中，那窄窄的電子墓碑上顯示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的容貌，以及他們的名字。

　　“張志孝，19歲。死于窒息?！?p>　　“趙佳璇，32歲，死于饑餓?！?p>　　“王剛男，27歲，死于窒息?！?p>　　“李峰，39歲，死于窒息?！?p>　　“……”

　　葉秋愈發(fā)地沉默。

　　陳宮成沒告訴過他，是不知道，還是不想告訴他，葉秋猜不到，也不想猜。

　　那都是一個個，年輕而又鮮活的生命，幾乎9成9都是死于維生系統(tǒng)的枯竭。

　　震撼嗎？

　　震撼。

　　葉秋望著走在前方那個窈窕而又豐滿的身影，輕輕嘆了口氣。

　　歷經(jīng)了漫長的，直線距離長達三公里的直線穿行，安智顏停了下來。在她的腳邊豎立著一座看上去有些破損的電子墓碑。

　　“陳廣海，47歲。趙春歌，45歲。人類偉大的基因工程先行者，昆侖號生存的柱石，金剛開發(fā)的理論奠基人。死于試驗失敗?！?p>　　葉秋緩緩蹲下身，靜靜地看著墓碑上的中年夫婦，他們微笑的樣子很好看。

　　寧靜，祥和。

　　葉秋忍不住伸手觸摸，觸摸這對給了他基因的夫婦。即使葉秋已經(jīng)是他們的親生兒子無數(shù)代之后的克隆體，從毫不走樣的基因上來說，他們……

　　葉秋喃喃道，“是我的爸爸，媽媽?！?p>　　終于還是沒忍住，葉秋的淚水如同決堤了江河，洶涌而下。扭曲而又模糊的視線當(dāng)中，電子墓碑上變幻了畫面。

　　身穿著白大褂的陳廣海坐在椅子上，而她的旁邊則是同樣身穿白大褂的妻子趙春歌。他的神態(tài)有些嚴肅，又有些悲涼。

　　“我不知道你看到這段影像是多久以后，又是在什么地方。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你看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死了。”

　　“能看到這段影像，證明你的基因來源于我們，你……是我們的孩子?！?p>　　“很抱歉?！壁w春歌淚花翻滾，但她壓抑著，“很抱歉，孩子。如果要怪，就怪媽媽不能給你一個安定和平的生存環(huán)境，我們甚至沒能力保護你?！?p>　　趙廣海接過話題：“人類始終是社會性動物。即使是單獨的個體可以生存，但……那不會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社會學(xué)試驗早已表明，孤獨的人類個體絕不會有所謂的壽終正寢?！?p>　　“孩子，無論你是第幾代的克隆體，請不要記恨人類。如果你有能力，復(fù)興人類文明，為人類在茫茫宇宙當(dāng)中找到一個新的家園，這一定是你的使命，也是每個昆侖號上的，人類的使命?！?p>　　“我們這一代注定是悲劇的一代，也許你們那一代也是?！?p>　　“但我們的后代，不應(yīng)該也不能是悲劇的一代?！?p>　　葉秋松開了手掌。

　　他站起身，直視著安智顏，“不論這段影響是不是你們偽造出來騙我的，我都感謝你，讓我見到他們?！?p>　　“偽造？”安智顏嗤笑，“你以為你是誰？就算是陳宮成把細胞級改造的技術(shù)帶到了墳?zāi)估?，昆侖號?0萬人當(dāng)中，仍然存在著頂尖的基因工程科學(xué)家?！?p>　　“而且，我本意也不是讓你看這個。那是你自己要看的。”

　　安智顏說著，邁步走上位于墓地中心的高臺，“上來，我要讓你看的是這個?！?p>　　在葉秋的雙足踏上高臺的瞬間，在他的眼前驟然出現(xiàn)了一副立體的虛擬影響。

　　在他的眼前，大地之上戰(zhàn)火紛飛，龐大的太歲在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的人類士兵當(dāng)中肆意殺戮著。

　　它們頂著漫天的炮火前行，毫發(fā)無損。

　　而遠方，一團又一團的蘑菇云升騰而起，將整個大地照射得雪亮。

　　“這是人類在地球的最后一戰(zhàn)?！?p>　　安智顏指向遠方，數(shù)艘巨大的戰(zhàn)艦從海底深處沖出汪洋，直沖天際。

　　“也是流浪時代的開端?！?p>　　影像跳躍，龐大無比的島級太歲在星空當(dāng)中擊碎了一艘刻印著NOAH字樣的巨型宇宙戰(zhàn)艦，昆侖號內(nèi)火光沖天。

　　昆侖號便如同喪家之犬，在宇宙中瘋狂逃竄。

　　“人類共享了所有的科技知識，但憑借著地球時代華夏的可控核聚變技術(shù)的工業(yè)領(lǐng)先基礎(chǔ)，昆侖號是速度最快，最為龐大的一艘?！?p>　　“但面對太歲，我們?nèi)匀缓翢o還手之力?！?p>　　在畫面中，有些被突破了昆侖號的太歲刺針?biāo)纳说娜祟悾偪竦貧⒙局?，撕咬著，仿佛人間地獄。

　　“在前一百年的時間里，我們始終太逃命，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昆侖號人口數(shù)量最低時刻，人數(shù)不足三百人。”

　　安智顏的聲音無悲無喜，只是平靜地訴說著。

　　“戰(zhàn)爭，從來都是科技進步的最佳催化劑，我們終于掌握了高能粒子能量力場技術(shù)，從而在逃命的旅途當(dāng)中，大大地減少了被太歲突破的概率。”

　　“三百人，靠自然繁殖不可能復(fù)興昆侖，缺乏了基因多樣性我們會迅速走向凋零。”

　　“克隆是不得已而為之?！?p>　　畫面上，年輕的陳宮成滿心喜悅地跳躍者，在他的背后，巨型的機甲巍峨聳立。

　　“直到三十年前，陳宮成開發(fā)出了金剛，當(dāng)然是以陳廣海夫婦的理論研究為基石。我們終于擁有了反擊的力量。”

　　“為了紀念所有這些因為我們的力量孱弱而非自然死亡的人類，我們建立了昆侖墓地?！?p>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知道，我口中的[我們]，以及你口中的[你們]，指的是全人類。指的是昆侖?！?p>　　葉秋嘆了口氣。

　　“不用再給我洗腦了?！?p>　　“取出我脖頸上的芯片，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的所見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