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丟失攸關(guān)仙門臉面,除了四大仙們內(nèi)部知曉以外,西陵令丘并沒有對外道出實情,只說是丟失了一顆仙門極為重要的靈珠,店小倌兒為了領(lǐng)功,不知從哪里尋來這顆滄海月明珠,還錯將它當作了琉璃珠獻給了西陵令丘。
滄海月明珠是鮫人的內(nèi)丹,自古以來,識得滄海月明珠的人本就是少數(shù),在場的人將滄海月明珠誤認為普通寶珠也不足為奇,畢竟生活在海里的鮫人族十分神秘,從來不與其他陸地上的靈族往來。
碧冠男子見店小倌兒手中的靈珠并非自己心中所尋,原本充滿希冀的眼神瞬間也就暗了下去。
只不過滄海月明珠泛出的藍光太令人矚目,堂內(nèi)但凡是有點眼力的人都看出了它的價值連城,有人便開始蠢蠢欲動,想據(jù)為己有。
“這珠子雖不是令丘要找的靈珠,但觀它品相不凡,不知店小倌兒從哪尋得這么一個好寶貝?”
說話的男人一身紫衣道袍,束攏的長發(fā)上攢著紫玉冠,看他的裝束應(yīng)該是四大仙們中北梧瓊?cè)A的門人。
店小倌兒以為自己無意發(fā)現(xiàn)的寶珠便是西陵令丘苦苦在尋的靈珠,還想著能從令丘手中撈個好處,好歹也是四大仙們之一,自己幫了大忙,出手定會闊綽,隨便賞個仙靈寶貝,一轉(zhuǎn)賣也夠自己吃個三年五載了,沒想到立馬就被西陵令丘的人給否了,臉上原本欣喜若狂的表情也瞬間垮了下來。
不曾想北梧瓊?cè)A的人竟然看上了自己手里的這顆寶珠,一直喪著的臉霎那間又有了神采,害怕瓊?cè)A的人看不清,店小倌兒手里小心翼翼的捧著寶珠,特地往北梧人的方向靠了靠:“仙長您看,這珠子成色極佳,定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瓊?cè)A領(lǐng)頭的那個人俯身湊過去細細打量:“不錯,是個好寶貝。”
得到肯定之后,店小倌兒頓時喜上眉梢,整個人都激動起來:“這顆寶珠,還是從這個小乞丐身上搜出來的,定是哪家仙長不小心遺落被他撿了去,若不是我發(fā)現(xiàn)這個小乞丐在店外鬼鬼祟祟的時候,就立馬出手將他攔下,這寶珠就被他給偷走了?!闭f完還將小乞丐一把甩翻在地,伸手打了他兩下,看他的眼神里滿是鄙夷。
我站在樓上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小乞丐被店小倌兒打了之后也不還手,只是一直低著頭不看眾人,任憑店小倌兒怎么出言侮辱,他都不吭一聲。
眾人見他不辯解,以為他心虛,便認定了他就是偷拿別人寶珠的賊人,不然這么一個衣衫破舊,三餐尚且不能自保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這么一個稀世珍寶。
那個孩子的臉一直埋在亂發(fā)之間,遮擋著他的容貌,因為一直被人推推攘攘,身子太過單薄,幾次險些摔倒,但他始終撐著一口氣,摔倒了就自己站起來,反反復(fù)復(fù),仿佛在用無言的肢體動作表達自己的不屈和憤怒。
“住手!”
有人出聲阻擾。
我循聲看過去,竟是昨日在大街上被我攔住問路的白衣道袍男子。
祥云客棧是清河鎮(zhèn)最大的客棧,此次昆侖法會,聽莫顏說,蒼凜,瓊?cè)A,令丘,辰瀾四大仙們均在此休沐,另外還有逍遙,華胥,蓬萊,岱虞等靈族。
蒼凜門人服色為藍,瓊?cè)A為絳紫,令丘為青,辰瀾為白,他身穿白袍束發(fā)上帶著白玉冠,看樣子是東賀辰瀾的弟子。
“亓緗仙長有何事?”店小倌兒欲要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手腕處被亓緗遏住。
“他年紀尚小還是孩童,為何要如此打罵?”清透的聲音中帶著責備。
店小倌兒的手被亓緗鉗制住,知道對方是東賀辰瀾的門人,心中雖有怨怒卻不得不忍下,只能陪笑解釋:“仙長不知,這小乞丐偷盜寶珠,小的正在教訓(xùn)他?!?p> 亓緗的目光移到立在一旁顫顫巍巍的小乞丐身上,似有所思,就在小乞丐將要倒下之際,亓緗一個疾步過去將他穩(wěn)穩(wěn)接住。
小乞丐倒在亓緗的懷中,神情虛弱,氣猶若絲,亓緗伸手摸了摸他的脈搏,體內(nèi)并無嚴重的內(nèi)傷,看樣子應(yīng)該是皮外傷加上饑餓過度導(dǎo)致,小乞丐強撐著一口氣,一只手緊緊抓住亓緗的衣角,另一只手指著店小倌兒手中的滄海月明珠,他的臉依舊被碎發(fā)所遮擋,眾人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但亓緗卻看懂了。
亓緗朝他點了點頭之后,小乞丐伸著的手才漸漸放下,隨后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亓緗輕輕的將小乞丐扶起來,轉(zhuǎn)身將他背到背上,隨后踱步徑直走到店小倌兒面前,定定的說道“你并無親眼見他偷盜,卻在人前誣賴他,只因他是個乞兒,這世間凡是講個理字,但凡你尋不出證據(jù)證明他偷盜之前,這珠子便屬于他?!?p> 本以為好不容易得了個寶貝,此刻卻要拱手相讓,店小倌兒哪怕在不情愿,無奈于對方是仙門中人,只能悻悻然的將珠子交還給亓緗。
經(jīng)歷了剛才那一出,令丘依舊沒有尋到拜帖,便著急忙慌的散去,重新尋找線索,其他的眾人,也因為亓緗的出頭再無好戲可看,便都紛紛散去。
“好玩嗎?”
我對著從小乞丐的出現(xiàn)開始,便一直隱在身后不遠處角落的人說道。
“好玩….”依舊是那副慵懶溫潤的嗓音。
見人群漸漸散去之后,他才幽幽的從角落里出來,因為慣穿黑衣,加上方才堂內(nèi)眾人的焦點都在樓下的小乞丐上,所以便一直無人注意到隱在暗處的人影。
只可惜,他身上的味道,我聞過一次之后便印在腦海里,那種狡詐,令人不得不防,又沒辦法讓人心生厭惡的味道。
“西陵令丘的人非議你是不對,但你也不該連累我。”
如今西陵的拜帖琉璃珠在我手上,我還要費心思想辦法如何將它不漏痕跡的還回去,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像沒事人一樣,神情自若的站在一旁欣賞著鬧劇。
“誰讓你們蒼凜的人愛管閑事呢?自詡為仙門首宗,就對別人的事妄加置喙?!?p> 拖到慵慵懶懶的步子緩慢走的我身旁,萬年不變的淡然如同是他的保護色,讓人看不出他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
“你倒是記仇?!?p> 但凡是惹他不悅的人,他當時并不會發(fā)作,而是在事后一一另尋他法報復(fù)回去,我都不知道是該用小肚雞腸,還是睚眥必報來形容。
“哈哈哈…..”他聞言突然放聲笑道,一雙珠玉般的眼睛隨著笑意微微瞇起,連帶著嘴角上揚:“在你們仙門人眼中,莊青遙本來就是個流連于勾欄酒肆的浪蕩子,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詡是君子,讓我不悅的人,理應(yīng)要付出代價,難道不對嗎?”
我看著他肆意的笑容,心中也不禁暗自覺得好笑,他的行事完全不按照這些仙門靈族的章法,全憑自己喜好,只是:“你既然不喜別人當中非議逍遙族,為何不當時就與他們辯駁,而是選擇背后報復(fù)?!?p> 他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下巴微微抬起,一雙閃爍著星河的雙眸挾著輕蔑的笑意:“我還沒傻到要以一人之軀去跟一整個門派正面交鋒,吃虧的事情,我從來不干?!?p> 我看出來了…”從在酒樓奪人所好,到后面在堂內(nèi)面對別人的非議不動聲色,選擇肆機反擊,我就知道這是個寧可別人倒霉,也不會讓自己吃半點虧的家伙。
“師姐,昀師姐…”
是莫顏。
“你去哪兒了?”剛才我的注意力一直在滄海月明珠和亓緗身上,并未注意到身邊的莫顏是什么時候不見了的。
莫顏嘿嘿的笑著摸了摸頭:“方才那店小倌兒拿的藍珠子,我看著甚是好看,便下樓湊了湊熱鬧,沒想到亓緗出現(xiàn)把小乞丐帶走了,我便跟去后堂了?!?p> “小乞丐醒了沒?”
“還沒,不過亓緗醫(yī)術(shù)很好,應(yīng)該不會有事,只不過….”莫顏的聲音中透出了為難之意:“那個小乞丐把藍珠子護得緊,亓緗為了方便醫(yī)治他身上的傷,想要把珠子先拿出來放著,他都不肯,手指緊緊攥著一刻都不肯松?!?p> 滄海月明珠能出現(xiàn)在這本就匪夷所思,而且那珠子于小乞丐來說,應(yīng)當是極其重要之物,莫非…他和鮫人族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對了師姐,這位公子是?”莫顏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莊青遙問道。
“在下姓莊名青遙,來自北海逍遙一族?!毖哉Z談吐有度,拱手禮也行的規(guī)規(guī)矩矩。
剛才與我說話時,還是一副淡然散漫的模樣,見到莫顏,倒是擺出一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來。
以前不知聽誰說,人都有千面,且可任意變換,這回我算是真切的見識到了。
聽到莊青遙三個字,莫顏面上明顯愣了一下,許是想起昨日在堂內(nèi)別人議論的情景,但見對方客客氣氣的朝自己行禮,為表仙門風(fēng)范,回過思緒之后便也端正的回了禮:“莊兄有禮,我姓莫名顏,乃終南山蒼凜仙門弟子?!?p> 莊青遙笑意迎合:“原來莫兄竟是四大仙們首宗蒼凜的弟子,幸會幸會?!?p> 莫顏本以為莊青遙名聲狼藉,應(yīng)當是個輕浮的紈绔之徒,沒想到居然是眼前這個眉色疏朗,儀態(tài)容色皆出塵俱佳的翩翩公子,想來這人言確實可畏,連三分都信不得。
“莊兄過譽了?!蹦佉桓闹案以谝黄饡r的隨性,舉手抬足之間頗有仙門弟子的姿態(tài)。
我見著眼前這兩人,一個刻意偽裝,一個信以為真,不禁搖頭笑了笑。
“莫顏,午時降至,不如先去用膳罷?!钡冒堰@兩個人支開,一直這么演下去,他不累,我看著都累了。
“看我都忘了”,莫顏隨即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轉(zhuǎn)而笑道:“現(xiàn)下確是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了,昀師姐,我們?nèi)フ荫獛熃愫拓鼘帋熜?,一起去用膳吧?!?p> 轉(zhuǎn)身之際,莫顏回過頭看了看莊青遙,而后拱手作禮誠聲問道:“莊兄是否賞臉一起用膳?”
莊青遙笑著搖了搖頭,“不了,你們?nèi)チ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