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時間,應(yīng)該戌時過半。
“看什么看,快走?!卑殡S著身后人的催促,一念的腰上也被狠戳。她只好專心去看腳下的山路,跟上前頭的白頭翁。
白頭翁步子輕快,身形矯健,那還有半分茶亭里的瑟瑟老態(tài)。
“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里啊?”一念忽的席地而坐,喘息著嬌嗔:“不行了,我走不動了,我不走了,我走不動了?!?p> 因一念的倒地,緊跟一念身后的人只好停下腳步,兇狠道:“你趕緊給我起來?!?p> 一念愁眉苦臉的搖頭拒絕,“我真的沒力氣了?!?p> 鏘的一聲,利劍架上一念脖頸,執(zhí)劍的正是一念身后的人,茶亭里的老婦人。只是此時她揭了人皮面具,露出不算老也不算年輕的面容。
“起來!”女人神色兇狠,說著就抓了一念的手臂,將之提起。
“嗚嗚,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里?”一念噘嘴啜泣,“你們是要錢嗎?放心,本宮,本宮是東秦的公主,你們相信本宮,本宮真是東秦的公主,本宮有錢,你們要多少,本宮都可以給你們,只要你們放本宮回去,本宮……”
“本宮本宮本宮,你這女人怎的這般呱噪?!敝扇敉舻暮浅猓砂最^翁前頭折返的小小人兒哼出。
一念掙脫女人的牽制,再次趴坐在地,看著眼前逐漸走近的小小人兒。
想她一念先生也是行走江湖數(shù)年的老人,沒成想今日竟走了眼,敗在這么個瞧著不過五六歲的稚童身上。
稚童駐足于一念跟前,輕笑:“公主放心,若你好生聽話幫我主人做一件事,我主人開心了,自會放你?!?p> “你家主人是誰?”肯開口和她說話就好,一念抓住機(jī)會連連追問:“你家主人有什么是需要本宮幫忙?你們又是如何知道本宮是東秦公主?怎會喬裝打扮在茶亭候著?又是怎么知道本宮會到這條路上來?”
從昨夜到現(xiàn)在,不過一兩日的時間,便接二連三的遭襲遇伏。
這些人背后都有誰?
宣德嗎?坐山觀虎斗的他,應(yīng)該不會那么快下場。
帝晟?他才得了圣旨離開帝都,他們這里就遭了亂,里頭必有一筆與他相關(guān)。
有了一念義兄這個老熟人扛著,他必然不會對我這個義妹下殺招,所以……一念粗略回想昨晚至方才,不是昨夜那頭一個黑衣人,就是眼前這極具欺瞞的稚童。
“吵死了!”稚童面露橫色,“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把你舌頭給拔了?!?p> 瞧著稚嫩的小臉一臉兇相,一念不禁笑出了聲。不能怪她,實(shí)在是真的太有趣,還有這軟軟糯糯的童音,好玩的緊。
不過一念也由此得出稚童絕不是帝晟的人,因?yàn)橹赏壑袧u盛的殺意,仿佛染了猩紅。
一念相信,若自己再笑出一聲,稚童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拔了自己的舌頭。
真是的,方才自己在茶亭里明明早就看出老者與老婦有古怪,怎么還會見著這稚童哭,就心疼的跑去抱了他哄。
若是自己沒有抱了稚童哄,又怎會落了單,被他們給悄無聲息的裹挾至此。
一念凝著稚童的眸色漸漸清冷。
稚童哼道:“趕緊起來,別以為拖延時間,他們就能夠追上來。”
“你怎知道我是在等他們?”一念不再玩鬧,站起身來,動作輕緩的整理著衣裙。
為了騎行方便,不引人注目,她和帝昰都匆匆換了一身尋常服飾。她穿的是小四的,一身白,眼下被她糟蹋的沒了樣。
“這話問的,你還真以為我是無知幼童不成?!敝赏恍家恍?,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皠e整了,趕緊走?!?p> 要是那三人真追上來了,他們?nèi)丝峙掠懖涣撕?。得虧碰上那一群沒腦大漢,才讓他們?nèi)藦闹械昧藱C(jī)會。
稚童屏氣凝神的查看著四周,此地雜草叢生樹木繁多,還是得盡快離開的好。
“還不走!”催促的還是一念身后的女人,她也還是很不客氣的拿劍柄狠狠戳上一念的腰身。
不是主人說要活拿,她早一劍捅了這弱嬌公主。走這么段路就叫天喊地的說累,瞧著真讓人生惱。
一念一手壓上劍柄,推開:“本宮可否再冒昧問一句?!?p> “你怎么這么啰嗦?!卑最^翁回轉(zhuǎn)身來,面目兇狠的瞪著一念。
月色大亮,一念頭一回看清了白頭翁的模樣。
他跟身后的女人一樣,在茶亭是易了容的,此時沒了面具的臉,五官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說是一個人的臉面,一念瞧著卻總覺得它們不應(yīng)該同時長在一張臉上。
好比左右眼,一大一小,大的堪比鵪鶉蛋,小的卻瞇得只剩一條縫隙。再好比他的嘴唇,上嘴唇厚的幾乎要擋住鼻孔,下嘴唇卻薄的露出里頭黑黃不整的牙齒。
牙齒也很怪,有大有小,有平整,有尖利。仿佛是從不同人的嘴中薅下一顆,裝進(jìn)一張嘴里拼湊而成。
原來這世界上不僅有安王顏,還有眼前這樣的顏……可怖的像個從十八層地獄里爬上來得惡鬼,模樣怪異嚇人。
一念咽了咽口水,眼珠一圈轉(zhuǎn)溜。饒是她見過的世面不少,還是被嚇得白了臉色。
“要問什么就快問?!敝赏呋氐揭荒罡?,衣袖下的雙手緊握。要不是山路不好走,他早一拳把她給打暈了。
一念忙將視線移上稚童粉嫩的臉。舒服了舒服了~真不是她歧視人家模樣,實(shí)在是這男人的樣子怪異的讓人難受。
見稚童臉上不耐之色加深,一念樂的笑瞇了眼睛:“其實(shí)也沒什么,本宮就是想問一下,小哥兒?小姐兒?如何稱呼?他,她,如何稱呼?”
不是她眼力差,實(shí)在是這稚童長得穿得都瞧不出男女。
“你問這個作甚?”稚童未因一念的不辨男女而惱,反生了警惕心。
回想起當(dāng)時的情形,她堂堂一國公主,在那樣突變的危險(xiǎn)境況,怎會單獨(dú)跑來哄他這個孩子?
一念燦然一笑,“自是有用?!弊藨B(tài)從容的沒有一絲獨(dú)陷險(xiǎn)境的恐慌。
好說歹說也算是利用了他們?nèi)昧藗€單獨(dú)在外的機(jī)會,既不能再留他們性命,自然也要為他們念上幾句往生咒。
她可不是那明知有古怪還硬要往上湊的作死者,她只是臨時起意,想看看他們要對自己做什么,探探他們身后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