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是開學(xué)的第一天。沈不凡到學(xué)堂時看到大家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談天說地,心性還沒有收攏,和后世自己讀書時一樣,不由一陣莞爾!唯獨周遠鵬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書!
他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周遠鵬難得提前開口道:“拙言,來啦”?
“嗯。大家還沉浸在過年的氛圍中,恩師看到了估計得一陣訓(xùn)斥”,沈不凡看著玩鬧的同窗們道!
周遠鵬畢竟成年已久,對過年的感覺與這些沒當(dāng)過家的孩童不一樣,他心里多少有些羨慕。和沈不凡在秦夫子那里多日來一起學(xué)習(xí),也了解了沈不凡的性子,便笑著道:“拙言此言,莫非你早已斂起了心思”?
沈不凡見他少有地和自己主動說笑,高興道:“鴻漸兄今日心情不錯啊”?
周遠鵬雖然平日沉默寡言,但是城府不深,聽了沈不凡的話,道“不過月余就要見分曉,不瞞拙言,其實我忐忑的很。只得開導(dǎo)自己,萬一結(jié)果如同以往,心頭也好受些”!
沈不凡知道他說的是科考一事,也能理解周遠鵬的壓力比他要大很多。觀其所作所為,沈不凡覺得他今日有點反常。連忙安慰道:“鴻漸兄,不用過多擔(dān)心,面對科舉誰能不緊張呢?大家都一樣!恩師跟我說起你,都是贊嘆,說只要你平常發(fā)揮,一個秀才是跑不了的”!
周遠鵬臉上有一絲異彩閃過,喃喃自語道:“若果真如此,再好不過了”!
沈不凡照舊拍著他的肩膀,道:“鴻漸兄,一定會的!我們大家都很相信你,只是你自己不要太大壓力,到時候把實力正常發(fā)揮出來就行”!
沈不凡確實真心實意,周遠鵬看著他,靦腆地笑了一下,道:“真的很謝謝你,拙言!我這次是第三次趕考,如果不中,我也差不多看開了,只是覺得對不起家里的老母親。她今年四十有八,年歲漸高,身子也有病,拖著殘驅(qū)支撐家境。往日有人勸她,不必這般辛苦,奈何她…”,后面的話有點說不下去,半響才到:“希望她老人家不要對我太失望”!
沈不凡聽他說起家里事,心有戚戚,不好相勸!人吶,有時候真的是這樣,竭盡所能去做某件事不一定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心中重要的人!這些人往往對得起別人,就是對不起自己!
沈不凡故作輕松道:“無妨,我們師兄弟一起努力就是!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
…
在他倆莫名的悲壯氣氛中,秦夫子進了課堂,眾學(xué)生也立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靜的看著他!
教學(xué)的內(nèi)容和流程沒有因為年月的變化而有改動,依舊是先讓高齡學(xué)生交作業(yè),后再抽查幼童的背誦,之后再考察高齡學(xué)生的學(xué)業(yè)!
下午放堂后,沈不凡和周遠鵬依舊來到秦夫子家里“進修”!
“本縣王縣尊乃武宗二十一年進士,早年文風(fēng)剛烈魁直,中間不知何故,已有大改變!來我洪山縣就任后,已偏黃老悠然”!縣試是科舉第一關(guān),主考官也都是本縣的縣令,所以他的文風(fēng)嗜好成為眾士子的須知項目!你要是連改閱試卷的主考官喜好都搞不清楚,也就只能拼運氣了!所以秦夫子在向沈不凡二人介紹王知縣。
沈不凡當(dāng)初在食為天跟王慕賢聊天,聽她提起過她爹王相杰官運不通。進士出身,十幾年來還是一介知縣,心情抑郁,想來也是他文風(fēng)轉(zhuǎn)變的緣故!
接著又老調(diào)重彈,介紹縣試三場的考試內(nèi)容,雖有所變化,也就是在帖經(jīng)、墨義、詩賦、經(jīng)文、策論等里面打轉(zhuǎn)!沈不凡二人參加過,自然很清楚內(nèi)容!
這一晚,秦夫子直說到大半夜才在秦王氏的催促聲中放堂!等沈不凡二人吃完飯回去時,已是后半夜了!
……
此后月余時間,沈不凡過著懸梁刺股的日子。
這期間,縣衙門已經(jīng)有公文出榜,考試日期定在二月十七!
此后沈不凡到縣衙報名處領(lǐng)取報名表,填寫個人姓名、籍貫、年齡,以及家庭關(guān)系,這是為了審查考生具不具有參加考試的資格,考試那天還要當(dāng)場核對本人身高體貌,防止作弊!
之后沈不凡還要找四個考生互保作證,遞交互保條約!除了周遠鵬以外,秦夫子又幫忙另找了三個身家清白的應(yīng)考生,最后秦夫子親自擔(dān)任作保的凜生。這五個應(yīng)考生有一個作弊,其余四人也會受牽連,作保的凜生也會跟著受罰!
……
這期間沈不凡已經(jīng)完全瘋癲,連和寧兒的成親諸事都是爹娘來告訴他到了哪一步!大家也都知道沈不凡科考在即,分不得心,毫無半句責(zé)備!就是潑辣成瘋的顧綠枝都不敢當(dāng)眾說半句風(fēng)涼話!在這種萬眾默契的等待中,縣試第一場兩天后就要在縣城開始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不凡就起來了,今天他要趕赴縣城住一夜,因為考試前進場需要排隊,耗時頗多!雖說貓兒屯離縣城不遠,大早上趕過去可能來不及排隊!
沈不凡也很緊張,好在他心理素質(zhì)不錯,知道調(diào)整,連跑步都沒有落下!或許也想見見多日未見的心上人?
沈不凡跑近寧兒的屋前,早就看到她靜靜地等在那里。月余不見,寧兒沒有半點改變,帶著甜美的笑容看著跑過來的沈不凡!
“寧兒,最近還好嗎”?
“嗯,凡哥哥,你呢”?
“我也挺好的,這幾天你要照顧好自己,天冷了就不要洗衣服”!
“寧兒知道,就在這里乖乖地等你”!
兩人言語之間盡是彼此的關(guān)心,關(guān)于科舉沒有半個字提及!
沈不凡走過去,摟緊寧兒,附耳輕聲道:“等我回來娶你”!
寧兒被幸福填滿心間,眼淚留了下來。其實她很想告訴她的凡哥哥,參不參加科舉都沒有關(guān)系,即使日后做一村婦,她也甘之如飴。她知道心上人才華橫溢,有男兒自己的抱負,無論他出于何種原因赴考,她都是支持的,也不深究,她不愿意心上人為了自己受半點委屈!
沈不凡此時卻與她心性不同,沒有小女兒狀的綿綿舊情,雄心萬丈!為自己,為寧兒,為爹娘,為恩師,或者也為了自己也不清楚的許多東西,他必須參加這次科舉。人世間,每段人生總有許多色彩,有明媚的彩色,也有黯然的黑白,更有許多不由己的迫不得已,當(dāng)真灑脫不得!
科舉考試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