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利脫下囚服，換上自己剛來時的短袖。半年的時間，進來時還是艷陽高照的夏天，誰曾想冬天一眨眼就到了。
室外的溫度讓劉小利打了個寒顫，他轉(zhuǎn)過身站定，目視著監(jiān)獄大門緩緩閉合，隨后虔誠地90度鞠躬。像是在跟仍在監(jiān)獄里服刑的兄弟們辭行，更是在跟過去的自己告別。
“煤炭哥！”
胡佑生的聲音將劉小利拉回了現(xiàn)實，他跑上前去，兩人激動地緊緊相擁。
胡佑生放開劉小利，從車里拿出外套：“快，剛買的大衣，披上！”
“煤炭哥，快來洗洗手。這是柚子葉的水，去晦氣！”清脆的聲音響起，阿萍正端著盆在一旁站著，臉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欸?！眲⑿±麑⑹址胚M盆中，水還是熱的，心也跟著熱了起來。
胡佑生：“煤炭哥，呆會咱們回家，我爸一大早就開始準備海鮮大餐了。走，上車！”
劉小利看著眼前的奔馳車，不由調(diào)侃道：“你小子，發(fā)達啦？”
“沒，租的。煤炭哥，我答應你要風風光光接你出獄，排場得到位。走，咱們就開這車回家，也拉風一回?！?p> 劉小利摸了摸皮質(zhì)的座椅，真情流露道：“夠兄弟，本錢下的夠大。有你這樣的弟弟和阿萍這樣的弟媳，我劉小利真是走了運了?！?p> “煤炭哥，咱是一家人，說啥兩家話呢！”
“是是是，一家人！哈哈哈哈”
在高級轎車的強大避震系統(tǒng)下，回家的路似乎也沒有那么的顛簸。三人一路暢聊，聊監(jiān)獄里的趣事、阿生阿萍在省城的發(fā)展，半年里社會上的時事熱點。總之，要將彼此間缺失的半年盡力彌補。
俗話說，近鄉(xiāng)情更怯，劉小利也不例外。當熟悉的村道映入眼簾，熟悉的味道鉆入鼻孔，他不禁有些淚目，自己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回來了。
胡佑生先行下車：“煤炭哥，你先等下，我去把火盆搬出來?！?p> 阿萍接著解釋道：“進屋前，得踏火盆，去晦氣?！?p> “好好，你們說啥我都照做。”劉小利樂呵呵地說著，為了接他出獄，阿生一家可沒少做準備。
胡偉是和胡佑生一起端著火盆出來的，對著劉小利招呼道：“煤炭，快跨過來，讓叔好好瞧瞧你?！?p> “欸。”劉小利一個大跨步，越過了火盆，去晦氣的步驟算是正式結束了。
胡偉趕忙迎了過去，用力拍了拍劉小利的身板，激動地道；“長高了，身板可比阿生結實多了。你小子，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過，也不回來看看你叔?！?p> 劉小利一時語塞，從小在缺乏家庭關愛環(huán)境中長大的他，面對長輩的關心有些無所適從。
胡偉自然看出了他的窘迫，又自顧自接著說道：“快，進屋吃飯，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p> 4人紛紛進屋落座，桌上是豐盛的海鮮大餐。清蒸碩大的鮑魚、數(shù)個1斤多的大青蟹、大蝦、清蒸小黃魚，辣炒魷魚、紅燒帶魚、紫菜蛋花湯。菜色不多，但勝在量大、新鮮，做法也是海邊漁村的家常做法。
胡偉作為在座的唯一長輩，開餐前舉杯說道：“今天咱們給煤炭接風洗塵，希望煤炭能洗心革面，找份穩(wěn)定的營生安定下來，好好過日子。也祝大家，日子越過越紅火。干杯！”
“叔，我會的！干杯！”
“干杯！”
在這個有特殊意義的日子里，連阿萍都倒上了白酒，豪氣地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眾人天南地北地聊著，好不熱烈。
胡佑生突然想到有件事需要向劉小利證實，就是一直困擾著他的省城網(wǎng)吧過夜被打劫的事?！懊禾扛?，你還記得省城我們在網(wǎng)吧過夜那天嗎？”
“那叫個記憶猶新?！眲⑿±麆冎笪r老神在在回答道。
“什么事能記憶猶新？我記得那天我睡著了，然后醒過來時你在我旁邊吃方便面。然后咱倆就去領獎了?！痹诤由挠洃浿?，一丁點特別的事都沒有發(fā)生。
“你睡著了，當然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兇險。幸虧你煤炭哥我英明神武，把危險扼殺在襁褓里，才保住了你的20萬。”劉小利滿臉通紅，一看就是有些喝高了。
胡佑生有些不屑：“煤炭哥，你就吹吧。”
“嘿，你還不信。那天在網(wǎng)吧要不是我和網(wǎng)管、虎哥把關系處好了，你的包就沒了。包沒了，20萬也就沒了。20萬沒了也就沒了，如果他們硬要把包搶走，那我肯定得叫醒你一起跟他們干。那時候，說不定咱倆的小命都有危險?！眲⑿±曇舳溉话胃?，神情激動地說著。
“不是，他們?yōu)樯兑獡屛野繜o冤無仇的?！焙由苫蟮?。
劉小利斜了眼阿生，解釋道：“無差別打劫，那網(wǎng)吧就是家黑店。網(wǎng)管和虎哥是有勾結的。你還記得我們出網(wǎng)吧后就有警車朝網(wǎng)吧方向去吧，我懷疑就是那些通宵過夜的顧客醒了后，發(fā)現(xiàn)自己貴重物品不見后報的警”
胡偉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胡佑生，胡佑生有些戚戚然，現(xiàn)在的他應該是信了。之前胡偉的話，胡佑生信是信，但仍未達百分百，因為他對網(wǎng)吧被劫這件事存疑?，F(xiàn)在，在劉小利的證實下，這一環(huán)扣上了，那就完全印證了老爹胡偉的分析。
胡佑生默默地將酒杯滿上，一飲而盡，他突然有些擔心即將發(fā)生的禍事。這種明知有禍事發(fā)生，卻無法做出提前反應來進行規(guī)避的感覺，實在是無奈又心塞。
“那煤炭哥，你是怎么讓那個虎哥放過你們的？”阿萍好奇地問道。
劉小利突然有些心虛：“嘿嘿，也沒啥。得虧我刺激戰(zhàn)場玩的溜，就帶著他們吃了把雞?！?p> 阿萍聽完后大笑出聲：“這也行！胡白叔老說你整天吊兒郎當，無所事事，拿著個手機天天玩游戲，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p> “嘿嘿，低調(diào)低調(diào)！對了，叔，我姨怎么樣了？”劉小利雖然沒回過家，但同樣在小鎮(zhèn)工作的胡白叔卻經(jīng)常向他們提起村里親人的狀況。
“老樣子?！?p> 酒桌上氣氛突然沉悶了下來，胡偉自顧自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煙，胡佑生則有些若有所思。桌上的菜也吃的差不多，劉小利提出想回家看看，眾人便在各自的心事下散了。
眼前的兩間小平房比以前更破敗了，與隔壁胡偉叔家嶄新干凈的平房視覺對比強烈。劉小利嘆了口氣，推開吱吱呀呀的破木門，走了進去。
一如小時候的空空蕩蕩，家徒四壁這個詞放在劉小利家那是再合適不過。那個不著家的老爹依舊不在，只有地上橫七豎八的酒瓶能證明他還活著，而且酗酒的毛病一點都沒改。
劉小利轉(zhuǎn)了一圈都沒找著能坐下的地方，最后只能坐在門檻上，望著天上的白云發(fā)呆。小時候的他也總是這樣坐著，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