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家里打電話來,我媽身體不太好,讓我回家一趟。咱倆一起回吧。”胡佑生有些期待的等待著阿萍的回復(fù),他都有三個多月沒見阿萍了。
“行,等我把手頭的事情捋一捋,跟李哥請個假?!卑⑵家豢诖饝?yīng)下來。
“我也得把手頭的視頻盡快結(jié)束。我爸以前從不給我打電話,都是讓胡叔捎話。這次親自打電話給我,看來我媽的病又加重了?!?p> “別多想,阿姨吉人自有天相。等過了這個雙休,下星期一。咱們小鎮(zhèn)集合,然后回家。”
簡單聊幾句后,胡佑生幸福地掛斷了電話。阿萍說回家,而不是回你家,說明阿萍已經(jīng)打心底把阿生的家認成了自己家。再過一年,等到法定年齡后,一定馬上領(lǐng)證,把阿萍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娶進來。胡佑生自顧自地想著,臉上的笑意怎么都掩蓋不住。
雙休在忙碌的加班中度過,周一,倆人如約在小鎮(zhèn)車站碰面。
阿萍雙手拎得滿滿當當,胡佑生見到后馬上拎過,掂了掂手中的分量,說道:“阿萍,你買這么多東西干嘛?我家啥也不缺?!?p> 阿萍搓了搓被拎袋繩子勒紅的手,白了眼胡佑生:“我第一次去你家,總不能空手吧。我還想在你爸媽面前留個好印象?!?p> “嘿嘿,還是阿萍你想的周到。那上車吧?!?p> 老舊的大巴車在搖搖晃晃1個多小時后終于到達了漁村。阿生率先下車,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濃郁的海腥味,是各家各戶漁民曬的干貨,這是他從小就熟悉的味道。
“阿哥!”喊聲由遠及近,一個人影正從村口向大巴??奎c跑來。
胡佑生定睛一看,趕忙張開雙臂迎接:“阿弟!”
兄弟二人熱情擁抱后,胡佑生揉揉弟弟的頭感慨道:“長大了,也長高了?!?p> “阿哥,這個漂亮姐姐是誰?”阿弟看看漂亮姐姐,又看著阿哥問道。
“我來介紹下,阿萍,你的嫂子。胡佐生,我親弟弟。”
后半句話被胡佐生的歡呼聲掩蓋:“哇!我有嫂子嘍!我有嫂子嘍!”
胡佑生看了眼跳脫的胡佐生,笑著拍了下他的頭:“走,我們回家。”
鄉(xiāng)間的土路上,胡佑生和阿萍牽著手并排走著,胡佐生雙手提著各式各樣的拎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方。夕陽西下,將三人的影子拉長,再拉長。如果將畫面定格,這一刻的歲月靜好,是胡佑生這一生最幸福時刻的見證。
“阿哥,嫂子,快點!爸爸還在等我們!”胡佐生催促道。
胡佑生和阿萍對視一眼,尷尬地笑了笑。剛才兩人都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甚至在某一瞬間,希望就這樣手牽手一路走下去,直到永遠。
但路,總有盡頭。不遠處,胡佑生看見自己的父親正坐在門檻上抽著煙不斷往路上張望。胡佐生先進了屋,胡佑生隨后就到了屋前。
“爸?!币宦暟痔N含了胡佑生復(fù)雜的情感,他已經(jīng)好幾年沒回過家,父親也早已兩鬢斑白。
“欸?!焙鷤?yīng)了聲,看向了胡佑生的身后?!斑@一定是阿萍吧。”
阿萍脆生生地應(yīng)了聲:“叔叔好,我是阿萍?!?p> “欸,姑娘長得真俊。我早就聽你胡白叔提過你,是個好姑娘。快,進屋吃飯吧。”
胡佑生看著自家老父親,果然是有了兒媳就忘了兒子。
...
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后,胡偉囑咐胡佐生帶著吃撐了的阿萍去村里散步消消食。胡佑生本想同行,被胡偉攔了下來。
八仙桌上,爺倆面對面坐著,胡偉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沉吟了許久,說道:“佑生,找機會就分了吧。阿萍是個好姑娘,別耽誤了人家。”
胡佑生夾花生米的筷子停了下來:“爸,你說什么?”
胡偉:“你沒聽錯。”
胡佑生噌地站了起來:“爸,你拉住我就想跟我說這個?你覺得我給不了阿萍幸福嗎?家里的開銷、弟弟的學(xué)費、房子的翻建,哪一樣不是我出的錢!我和阿萍兩情相悅,我也有能力讓她幸福。爸,今天我?guī)О⑵蓟貋砭褪菫榱俗尠⑵颊J認自家門,認認雙親。不是來聽你反對的!”
胡偉悠悠地抽了口煙,嘆了口氣:“走,跟我去看看你媽。之后你就全明白了?!?p> 胡偉壓根沒看仍處于憤怒中的胡佑生,在前面自顧自走著。
這間房是這幾間翻新平房里面積最大,采光最好的房間。窗邊的小花在蓬勃地生長,但病床上躺著的人,胡佑生卻差點不敢認。
臉色蒼白,零星的老年斑是如此的刺眼,如果不是記憶中熟悉的眉眼,病床上這個形容枯槁、頭發(fā)花白的老嫗胡佑生怎么都不會想到是自己不到50歲的母親。
“媽這是怎么了?!為什么突然老成了這樣?!”胡佑生瞪著眼睛質(zhì)問道?!?年前,我離開家的時候媽還是正常40出頭的中年人。3年前,媽出事了,她也只是腿腳不便,但精神頭和身體狀態(tài)還不錯。才短短3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還記得你脖子上戴的黃符嗎?”
胡偉不等胡佑生回答,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些話他憋在心里很久了,如果不是自己的妻子錢娟陷入了昏迷,或許胡佑生永遠都不會知道黃符的真相。
“那個黃符是3年前你回家,你媽送你的。當時你媽的說法是去廟里給你求的平安符。但事實并非如此。那個黃符是一個道長給的?!?p> 胡偉舉著煙槍,目光悠遠,似乎陷入了回憶。
“3年前,你媽趕海的時候救回一位道長,大概是隨著海浪漂浮到了岸上。道長到了咱家后,昏迷了3天3夜,腿還斷了,你也知道咱家窮,只將將請了村里的赤腳大夫上了夾板。后來我和你媽輪流陪了3天3夜,道長醒后,我們又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仨月,直至他能下地走路。”
“道長臨走前,執(zhí)意要為我們家算上一掛。事就出在這卦象上,卦象顯示3年后的夏天,也就是今年夏天,你有性命之憂?!?p> 胡佑生嗤笑了聲:“爸,這都快冬天了,你看我不活的好好的么。那道長說不定就是大街上忽悠人混飯吃的,你可別信?!?p> “你小子還不信,道長法力高深,算出了你之前還有一哥一姐都夭折了?!?p> “這有什么,鄰居都知道這事。他呆了這么幾個月說不定聽到了什么,然后拿來忽悠你們?!焙由苁遣恍?。
“今年夏天,工地高空墜物事故;省城領(lǐng)獎,網(wǎng)吧被人打劫;泰國旅游,普吉島沉船事故;小店吃飯,煤氣爆炸事故。短短半年不到,你經(jīng)歷的事故哪個不是要命的,但你卻活了下來。你不會真以為是自己運氣好吧?!”胡偉的聲音陡然抬高。
“我是運氣挺好,這是全網(wǎng)公認的?!闭f到這,胡佑生甚至有些得意?,F(xiàn)在的他就是靠運氣吃飯的。
胡偉將煙槍重重地磕在桌上,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放屁,那都是你媽幫你擋的災(zāi)禍。你再不收斂點,你媽就要沒了!”
“不是,爸,你怎么知道我這么多事?而且去省城領(lǐng)獎一切都很順利,壓根沒有打劫這事。我害了我媽這話又從何說起?”胡佑生此時充滿了疑惑。
“當時道長算出你的死期,我和你媽哭求著要一個破解之法。你是我們老胡家的大兒子,必須得活著。”胡偉目光深邃地看著胡佑生,接著說道:“道長拿出一個貼身黃符,這個黃符是用一個人的生機去抵擋另一個人的災(zāi)禍。你媽晚飯的時候下藥把我迷暈了,在黃符上滴上了她的血。”
胡偉有些激動,想來當時的情景他一輩子都不想去回憶。他急急地又抽了幾口煙,還嗆到了,眼里有淚花打轉(zhuǎn):“你媽當即就雙腿失去知覺,癱倒在地。她癱瘓了,這是激活黃符的代價。后來,你每經(jīng)歷一次災(zāi)禍,你媽就老了幾歲。7月8號、7月15號、8月4號、10月28號?!?p> 胡偉每報出一個日期,胡佑生的臉便更沉一分。
時間,都對的上!
“你每次出事的前幾天,你媽的身體狀況會明顯惡化。這也是我打電話叫你回來的原因,前幾天,你媽陷入了昏迷?!?p> 胡佑生打斷了胡偉的話,顫抖的手出賣了他難以平靜的心情:“爸,這事太玄了,你容我緩緩?!?p> “你要明白,你媽走了,你也就沒了。這幾天你就呆家,哪也別去,避一避。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來找我?!焙鷤ラL嘆一口氣,該說的他都說了,接下來就看胡佑生自己的造化。
父親走了,房間里就剩母子倆。胡佑生出神地看著病床上的母親,他心里很亂,很亂。
“媽,真的是我害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