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聚餐
看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肖恩,安平花了幾秒鐘才站起身來,那微瞇而慵懶的雙眼此時瞪得渾圓,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
自己這只價值超過五萬乾坤幣的機械臂,就這么碎掉了!?這小子是祖上有伍基人的血統(tǒng)嗎?哪來的這么大蠻力!?
或者說,他的反應(yīng)從一開始就不對勁?。∧挠忻鎸_城錘一樣的鐵拳時,還敢用血肉之軀去擋的?
安平當(dāng)時激發(fā)電磁裝置,是算定肖恩有足夠的反應(yīng)能力可以閃避開來,誰想得到他居然不避不閃,反而施展出了關(guān)節(jié)技!
看著一地金屬碎片,安平又不由頭疼起來。
紅杏小隊的確是收入不菲,可他這個做隊長的開銷也大,一次新人入門測試就報廢了五萬乾坤幣,也不知這賬目能不能走公共經(jīng)費?
另外就是這反手拳的副作用也略微嚴(yán)重,左肩完全脫臼,醫(yī)藥費又是麻煩事……
安平在貨架旁的醫(yī)療臺上涂好廉價藥膏,纏好繃帶,忽然見到肖恩的手指微微顫動,繼而少年人睜開雙眼,竟是蘇醒過來!
中年人不由驚詫:不是吧?挨了我的反手拳這么快就能醒?!你祖上和德瓦隆人有什么關(guān)系?
不過驚訝之余,安平也感到了一絲興奮。
能挨過第一輪測試的新人,還真的不多見,這次李老大果然沒騙他,這小子雖然嫩,但的確潛力極佳!
那么第二輪測試,就可以準(zhǔn)備開始了。
——
另一邊,肖恩再次醒來時,只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天花板上那耀白的燈光,宛如活了一般在視線中做著扭曲的舞蹈。自己仿佛置身于一艘在暴雨中飄搖的小船上,五臟六腑都在左搖右晃。
“終于醒過來了?”
肖恩一時分辨不出聲音的主人,因為腦震蕩的緣故,這個聲音聽起來特別扭曲,有點像是德瓦隆人和伍基人的雜交體。
“醒了就準(zhǔn)備第二輪測試吧,我的休假時間有限?!?p> 直到第二句話,肖恩才依稀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正是讓自己陷入腦震蕩的罪魁禍?zhǔn)?,安平?p> 而此時肖恩也終于意識到,之前的第一輪測試,自己輸了。
雖然他以巧妙的手法拗?jǐn)嗔税财降臋C械臂,但對方卻以更巧妙的反手拳瞬息間反客為主,一擊制勝。
但肖恩卻怎么也想不通,以當(dāng)時兩人的位置和姿勢,安平是怎么把那么強有力的反手拳轟在他的后腦勺上的?他的左臂需要向后彎折到近乎平行與背脊才有可能,而那根本違背了基本的骨骼結(jié)構(gòu)!
難不成他左臂也是義肢?
帶著強烈的不解,肖恩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后就看到安平的左肩高高腫起,裹著厚厚的繃帶。
肖恩于是立刻理解了先前的整個過程,不可思議道:“你居然讓肩膀脫臼了?”
安平說道:“不然怎么打出那種角度的反手拳?思維不要太稚嫩哦。”
肖恩作為絕地學(xué)徒,和師父已經(jīng)游歷過相當(dāng)多的地方,經(jīng)歷過不少次的冒險,還真是很少被外人點評說他思維稚嫩。
但輸?shù)魷y試也是事實,他完全沒料到安平居然會用這種自殘一樣的格斗術(shù)!
安平認(rèn)真說道:“肩膀脫個臼就能搞定一個難纏的敵人,這么賺的事情用膝蓋也該想得到。而若是想不到,那么到了戰(zhàn)場上,人家只損失一個關(guān)節(jié),你卻會丟一條命?!?p> 肖恩皺了皺眉頭,下意識想要反駁,但腦海中回憶起安平那不可思議的左手拳,卻感到自己的反駁著實無力。
見肖恩這般反應(yīng),安平瞇起眼睛,沉聲說道:“不服氣,就用實戰(zhàn)證明自己?!?p> 肖恩也不客氣,不顧依然殘存的昏眩感,重新戴起手套,擺開架勢。
他的狀態(tài)固然不佳,可對手安平只會更糟!
作為王牌的鋼鐵義肢在第一輪測試中已經(jīng)報廢,如今安平右肩下面一片空蕩,而左手也因反手拳而嚴(yán)重挫傷,裹著厚厚繃帶……如今能用的只有兩條腿,戰(zhàn)力大打折扣。
“好,那就開始吧?!?p> 話音落下的瞬間,安平啟動。
速度可謂迅捷絕倫,比第一輪測試時還要快得多!幾乎轉(zhuǎn)眼間就沖到肖恩身前,粗壯的右腿如同轟然點燃的重炮,自下而上踢向肖恩的下頜。
肖恩饒是見識過安平的爆發(fā)力,此時竟也感到措手不及,只勉強來得及將手肘架在胸前,下一刻就感到兩條手臂像是被高速行駛的飛行艇撞到一般,霎時間就失去了知覺,且被沖的高高揚起。
肖恩于是胸前門戶大開,而對方的踢擊也幾乎同一時間命中了下頜。
第二輪測試于是到此為止。
——
安平長長出了口氣,繼而膝蓋一軟,險些倒地。
這小子,又給了人好大驚喜……本以為這種全速爆發(fā)之下,他根本不可能做出反應(yīng),卻不料他臨機應(yīng)變之速遠(yuǎn)超安平預(yù)期!那雙手臂竟勉強架到了胸前,兩只手肘就如鐵錘一樣迎向安平的踢擊。
當(dāng)然,肖恩的反應(yīng)終歸是慢了一線,所以安平的猛踢還是成功地讓他倒地不起……唯一的問題是,代價比預(yù)料要沉重太多。
看著被肖恩的鐵肘撞碎的腳掌,安平竟有種雖勝有敗的荒謬感。
如果是在生死戰(zhàn)場上,安平生,肖恩死,勝負(fù)關(guān)系毋庸置疑。但這畢竟不是戰(zhàn)場,而只是測試場。安平不用看也知道,自己這一瘸一拐、空蕩著右手,高聳著左肩的模樣是何等慘淡。
也幸虧隊員們此時不在現(xiàn)場,否則堂堂小隊隊長,眾目睽睽之下被新人“測試”成了殘疾人,真是臉都沒了。
不過往好處想,紅杏小隊終歸是迎來了一個能堅持到第二輪測試的新人,李老大此番可是送來了一個驚喜。
然而驚喜卻還在后面。
“哼……”
伴隨一聲悶哼,倒在地上的肖恩再次掙扎著爬起身來。
安平沉下面色,心中已經(jīng)開始揣測這是不是李老大故意找人來整自己的……
他居然還能醒得過來???
是在關(guān)鍵時候以精致入微的身體操控能力,后仰身軀,進(jìn)一步抵消了沖擊力嗎?
這小子的反應(yīng)快的根本不像是人類,這就使他在格斗術(shù)上的造詣和天賦都強得離譜。
安平忽然想到:或許自己這一身格斗技藝,終于能迎來傳承者了。
與此同時,肖恩一聲悶哼,再次醒來,只感到眼前的一切竟都蒙上了一層血色,而視線中的一切線條,也都比先前來得更加扭曲。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于扭曲的色塊中釋放惡意,耳中嗡鳴不斷,不斷傳來令人心煩意亂的嘈雜。而自己的五臟六腑乃至四肢百骸,都在各自為政,絲毫不肯協(xié)調(diào)起來抵御異象的侵蝕……
毫無疑問,腦震蕩加重了。
下巴上挨了重重一腳,肖恩只感覺自己的牙床都有些松動。
而就在此時,于一片嘈雜聲中,安平的聲音再次傳來。
“醒了?那就開始第三輪測試吧?!?p> 不知是不是錯覺,肖恩感覺對方的語氣中有些驚喜也有些欣慰。
這有什么可驚喜和欣慰的!?
大概真的是腦震蕩過于嚴(yán)重了吧。
肖恩愣了一下,還是掙扎著站起身來,面向安平擺開架勢。
第三輪測試,要來就來吧!
眼前那個身穿白袍的中年漢子,在他看來已經(jīng)大為不同。
這是個超乎想象的強大對手。
如果說第一輪測試,自己是輸在意外,那么第二輪測試的敗北就真的沒有任何借口可找了。
因為失敗的理由非常簡單,肖恩錯估了對方的爆發(fā)速度,導(dǎo)致反應(yīng)不及。
安平第一輪的沖刺給肖恩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肖恩竟忘記了,第二輪測試時,安平已經(jīng)卸下了金屬義肢,體重至少輕了幾十斤!
那么爆發(fā)速度自然也會快上幾成。
這一次就連肖恩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太嫩了,而相較于一個稚嫩的絕地學(xué)徒,安平的強大自然是毋庸置疑。
此時,肖恩已經(jīng)完全放棄了反客為主的心思,坦然承認(rèn)了對手的強大。
然后也坦然面對第三輪的考驗。
安平?jīng)]有多說廢話,見肖恩已經(jīng)擺好架勢,便閑庭信步一般湊近前來。
每一步落下,腳步聲都仿佛與肖恩的心跳共鳴。
肖恩認(rèn)真注視著對方的動作,發(fā)現(xiàn)安平的雙腿肌肉似乎在微微顫抖。
也對,之前兩輪沖刺爆發(fā),安平的速度都有些超乎想象,而他畢竟是血肉之軀,爆發(fā)必然伴隨代價。而那強力的踢擊,也讓他的腳掌承受了重創(chuàng)。
現(xiàn)在看來,安平已經(jīng)不具備爆發(fā)突襲的能力了。
那么他的武器還有什么?
在安平緩步逼近時,肖恩也在認(rèn)真觀察對手,發(fā)掘著他可能隱藏的武器。
右肩的機械義肢雖然被破壞,但邊緣處還保留著鋒利的零件,這一點必須要提防;左肩雖然因脫臼而造成嚴(yán)重挫傷,裹著厚重的繃帶,但并不意味著完全不能使用;雙腿肌肉過度充血,力量上必然大打折扣,但一旦欺近身來,踢擊、膝撞等動作依然有著絕強的殺傷力。
然而就在肖恩全神戒備之時,卻見安平忽然向旁邊轉(zhuǎn)過目光,一臉驚詫:“李老大?”
肖恩驚愕了一個瞬間,立刻意識到這是對方在故弄玄虛。
他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警惕性不可謂不高,甚至從始至終他都沒將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
然而終歸還是露出了破綻。
目光在,注意力卻不一定也在。
就在肖恩為安平的表演而驚愕的那個瞬間,安平再一次全力啟動,身軀如箭矢一般刺向肖恩。且這一次因為兩者距離更近,安平來得也更快。
而結(jié)果比第二輪測試還要慘淡,肖恩甚至不及抬手,就無可奈何地被一擊而倒,陷入昏迷。
第三輪測試到此結(jié)束。
——
肖恩倒地的瞬間,安平也是臥槽一聲,坐倒在地。
這一輪測試,他贏得最是簡單,但也最是艱難。
從體能消耗上說,簡直輕而易舉,但精神層面的消耗卻比前兩次加起來還要巨大。
在安平步步逼近肖恩時,其實是處于全神貫注的狀態(tài),宛如捕食的野獸,瘋狂尋找著對方的破綻。
在安平的洞察之下,大部分對手都可謂破綻百出。
然而肖恩勉力支撐的姿態(tài),在安平看來居然沒有什么明顯的破綻可言!
他明明正處于腦震蕩、五感混亂、肌肉痙攣的慘淡之中,但擺開的架勢卻仿佛無懈可擊。
甚至從肖恩那凜然的目光中,安平還察覺到了對方在嘗試逆境反擊!
這家伙的侵略性也太強了!連續(xù)輸了兩輪,斗志居然絲毫不失?他嗑香料了嗎?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新人。
安平甚至懷疑,這個少年人經(jīng)受過比自己更為正規(guī)和嚴(yán)格的格斗訓(xùn)練。
唯一可惜的就是,終歸還是稚嫩了些。
所以安平最終用一個簡單的表演,就讓肖恩敗下陣來……只是這種勝利,對于測試者而言,也實在談不上光彩。
看著倒在地上,終于再起不能的肖恩,安平嘆了口氣,叫來基地里的醫(yī)療機器人將他抬走,然后起身向著小隊基地的維護間走去。
安平在那里簡單更換了備用義肢,給嚴(yán)重挫傷的左肩和雙腿噴上巴克塔噴霧,而后沐浴更衣,來到了食堂中。
小隊的隊員們早在餐桌旁等候已久,看到安平進(jìn)來,紛紛投來目光。
一個身材矮小,穿著臃腫外套的老人率先發(fā)問:“隊長,那個新人呢?”
安平垂下目光,含糊其辭道:“許伯啊,新人還在休息,一會兒過來?!?p> “休息?”許伯愣了一下。
餐桌旁,一個身材高大的短發(fā)女子則敏銳地捕捉到問題,質(zhì)問道:“我看是昏迷不醒吧?你這家伙不會又在新人身上搞什么入門測試了吧?”
安平微微避開女子目光,說道:“呂楠你不要亂象,那只是必要的環(huán)節(jié)而已。”
呂楠沉下臉:“必要?。俊?p> 許伯也說:“隊長,那可是李老大親自送來的新人,根紅苗正得很,用得著你來‘必要的環(huán)節(jié)’?”
安平也不介意隊員們的不客氣,解釋道:“首先這是征求過李鈺同意的,其次‘白銀’的確是李鈺的‘白銀’,但紅杏小隊的隊長是我,我有權(quán)力對每一個新人作基本的考核?!?p> 呂楠搖了搖頭,對這番論調(diào)不屑一顧:“你分明是拳癢了,找人來試拳的。不過我也聽說那個新人特別能打,在【兌9527】的莊園外一個人打了朱雀他們幾百人?!?p> 餐桌末尾,一個頭戴厚厚軟帽的小姑娘驚訝地抬起頭來:“幾百人?。亢脜柡Π?!”
呂楠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軟帽:“小莊,那是夸張修辭啦!你不要每次都把什么話都當(dāng)真,搞得我像個騙子似的?!?p> “對,對不起!”
“我又不是要你道歉的……”呂楠撓了撓短發(fā),對這個敏感而喜歡含羞的隊友也是無可奈何,眼看她幾乎要把腦袋縮進(jìn)餐桌下面,只好轉(zhuǎn)開了話題,問安平道,“那么,測試結(jié)果怎么樣?
安平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剛接上的金屬義肢,說道:“非常厲害,超乎預(yù)期,堅持了三輪才徹底倒下……”
話音未落,那高大的女子就怒而拍桌:“你有病?。。拷o新人安排三輪測試?生怕咱們紅杏小隊人手太多,所以要把每一個新人都趕跑嗎?。俊?p> 被手下人這么搶白,安平這堂堂隊長竟有些窘迫:“我,我也沒料到他那么能扛啊,他在兌9527上又不是以近身肉搏見長的。本以為第一輪測試就該結(jié)束了,誰曾想他居然還有余力呢?”
之后,安平簡單將測試的經(jīng)過簡單說來,只聽得餐桌上一眾人目瞪口呆。
就連最為老成持重的厚衣老者許伯,也忍不住搖起了頭:“隊長你這測試也太嚴(yán)苛了,人家又不像你一樣習(xí)慣了斷手?jǐn)嗄_。剛剛?cè)腙牼捅淮虻没杳圆恍眩遗逻@入門測試怕是要變成關(guān)門測試咯。”
呂楠則問道:“你剛剛說,測試結(jié)束以后,只安排了醫(yī)療機器人把他帶走治療?那他現(xiàn)在是一個人在醫(yī)療室里?”
安平愣了下:“是啊,我還留了留言告訴他醒了以后來食堂聚餐,怎么了?”
“你讓他一個人在無人看守的醫(yī)療室里???”女子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你真以為他會老老實實跑來食堂和咱們建立袍澤之情嗎?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是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的吧!”
安平瞠目結(jié)舌:“不,不會吧?他還欠著李鈺一百萬呢……”
“在白銀號上當(dāng)機修工還債還一百年也好過在你這種變態(tài)隊長手下拼命!我打賭他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跑出奧普洛維斯星區(qū)去了?!?p> 然而女子話音剛落,就聽食堂大門刷一聲打開。
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走了進(jìn)來。
“聚餐是在這里吧?”
這就是肖恩與紅杏小隊全體成員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