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仿佛經(jīng)過了無數(shù)世紀,又仿佛才剛過去一秒。
少年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處廢墟當(dāng)中,兩手空空,不知所措,全身上下只有一塊似乎是很久沒洗,散發(fā)著奇怪氣味的“破布”披掛在肩,作為唯一的“衣物”。
雖說這“衣服”……氣味實在是難聞。
像是剛從哪個垃圾堆里撿的一樣。
腐臭、發(fā)霉……異味直沖鼻腔,濃郁地仿佛要令人窒息。
少年下意識地便要皺眉掩鼻,但是在不適的生理反應(yīng)做出之前——困惑,率先壓彎了少年的眉頭。
我是誰?
這個被稱為人生三大問題之首的疑問首先躍上了少年的心頭,令他一時間忘記了異味帶來的不適。
少年眉頭緊皺,大腦開始飛速運轉(zhuǎn)。
他剛準備細致思考這個問題,但答案卻像是早已等待不及了一般,先于他的思考之前,跳了出來。
尼祿——這兩個字唐突的顯現(xiàn)在了少年的心中,仿佛黑暗迷霧濃郁的海上突然點亮起的一盞燈火。
由于這兩個字出現(xiàn)的非常突兀,以至于少年夢喃似地將這兩字輕聲念出來時,他自己都沒有察覺這兩個字已經(jīng)脫口而出。
“尼祿……”少年輕輕念了兩聲。
輕柔微弱的聲音立即通過空氣傳播開來。
同時,這聲音也傳到了少年自己的耳朵里。
少年立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或者說是自己的身體,剛剛做了什么。
他立即感覺到非常奇怪,奇怪為什么會有兩個字從不受控制地從他的口中脫口而出,而卻沒有經(jīng)過他的主觀意識的批示。
但同樣的,像是等不及他的思考一樣,觸電一般的感覺瞬間貫穿了他的身體,短暫“麻痹”了他的全身。
少年的體內(nèi),似乎存在著某種“機制”。
某種特殊的“機制”。
這種“機制”確保了少年不會忘卻剛剛出自于他口中的那兩個簡短的只有兩個音調(diào)的文字,也就是“尼祿”這兩個字的含義。
是的,在瞬時之間,少年知道了這兩個所代表的意思。
這就是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存在此世的唯一真實。
似乎是誰在他還在母親的胎腹中時,便給他取好了這樣一個名字。
從此這個名字便在他的靈魂深處刻下了一道深刻烙印。
每當(dāng)少年困惑自己是誰時,就能立即回想起來,他的名為“尼祿”。
雖然過程有些匪夷,但也說不上有多復(fù)雜,總之少年的人生三大問題之首“我是誰”就這樣輕松的解決了。
但問題總是一個又接一個,特別是這種涉及到哲學(xué)領(lǐng)域的問題,便更是錯綜復(fù)雜。
就仿佛開闊之地上止不住蹄的狂奔駿馬的馬掌帶起的飛泥濺起,緊接著又躍上了少年的心頭的,是人生三大問題之二——我從哪里來?
這個問題一躍而起,躍地高高的。
它于少年直面而來,卻越過了他的頭頂,飛往了遠方,飛向了天空。
就像是下面裝有彈簧,裝有火箭推進器。
一躍,便仿佛要躍出思維,躍出天際;
像是要掙脫引力的束縛與思想的困錮,迫不及待地想要飛到那無限自由的宇宙當(dāng)中去似的。
不過它最終還是沒有飛到宇宙當(dāng)中去,這個問題最終還是跌落回了少年的心頭,在他的腦海叩響起一串沉悶的回音。
而對于這個問題,少年沒有立即展開思考,他特意等待了數(shù)十秒,想看看答案是否也會自動出現(xiàn)。
可是這一次,答案卻靜如禪石,不再像是一條迫不及待的咬餌之魚,在疑問脫離疑問之潭的潭面時,便咬著疑問的尾巴一同出現(xiàn)。
這個問題引起的回音在少年的腦海里久久回蕩,但答案卻仿佛是一條機靈的小魚,不咬勾,卻把尾巴一甩,回頭鉆進砂石之間,從此石沉大海,再也瞧它不見。
少年只好開始思索,但無論他怎樣絞盡腦汁,卻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他怎樣皺眉深思,也只是讓大腦變得疲倦,對于答案依舊是一無所獲。
這樣沒過多久,少年便感覺累了。
他搖晃了一下因為思考而顯得昏沉發(fā)燙的頭,借助空氣的冷冽使得腦袋冷靜了一些。
少年中斷了人生的思考,深吸了一口空氣,無色無味的冷冽空氣順著鼻腔灌入了少年的肺中,然后順著原路,帶著少年滿腔熱情回歸至于外界。
少年放棄了思考,聚神凝目,將注意力由內(nèi)轉(zhuǎn)向外界,似乎是想要從外界尋找答案。
他環(huán)顧四周,想要從所處的環(huán)境中找到些什么。
但同樣的,很快他便放棄了。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正深陷于“群山”之中。
所謂“群山”,綿延不絕,連續(xù)不斷。
一眼望去,無邊無際,仿佛時間的長河一般,怎么望,似乎一眼也望不到盡頭。
但是這“群山”,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群山,指的是大地擠壓大地,日漸突出的那部分。
少年所處的“群山”,其實是一棟棟古老建筑褪去了色彩,坍塌、塌陷,碎裂的殘垣累疊起來所形成的“廢墟之山”。
之所以冠名其曰為“群山”,其實是指它之浩瀚。
初次映入眼簾,便可使人感受到強烈的視覺沖擊感。
一股廢土荒漠般的末世風(fēng)情撲面而來。
少年初次注意到“群山”之貌時,便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奇特驚奇的末日風(fēng)景一股腦地灌入了他的意識之海中,掀起了層層波濤。
就好似有一柄鐵錘,猛擊了他的頭一下。
這里……是哪里?
少年的心中冒出了新的問題。
緊接著又是第二個。
這里……為什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疑問,一個又一個的不斷滋生,就好像他正身處于一家藝術(shù)館的展覽走廊上,一幅又一幅繚亂人眼的油畫正隨著他的視線延伸,不斷出現(xiàn)。
少年原先所糾結(jié)的“我從哪來?”,此時早已被不斷累疊的新問題掩埋,此時少年的心頭上繚繞的,卻是一堆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必要在意的龐雜細瑣。
按理來說,人生三大問題的自我探尋已經(jīng)進行到一半了,理應(yīng)繼續(xù)進行下去,直到這個系列完結(jié)才對。
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年,首先要做的不就是弄清楚我是誰、我從哪來、我要到哪去,這三個基本與終極問題嗎?
但眼下尼祿的關(guān)注重點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了,他現(xiàn)在所關(guān)注的,是眼前的這片廢墟——或者說,是眼前的這片文明。
畢竟從規(guī)模上看,尼祿眼前的這片廢墟,過去應(yīng)當(dāng)是一座具有相當(dāng)規(guī)模的城市。
就算不是一國之首都,也起碼是不遜色于首都的一座都城。
而這樣規(guī)模的一座城市,如今卻是這樣一幅廢墟模樣,這說明什么?
戰(zhàn)爭。
這兩個自帶鮮紅色彩與鐵銹氣味的字眼悄然出現(xiàn)在了尼祿的心中,使得他為之一震。
而且是很多年以前的戰(zhàn)爭。
他如此確信。
至于有何理由與依據(jù)?那是尼祿自身的判斷。
總而言之,尼祿察覺到了自己身處的地方是一處戰(zhàn)爭遺址這一事實。
然后新的疑問又出現(xiàn)了。
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尼祿重新思考了起來。
難道我是這場戰(zhàn)爭的遺民?過去一直生活在這片廢墟中?
他不太確定。
但是當(dāng)他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后,這一假設(shè)卻似乎真實了幾分。
也不是說絕對不可能。
但要是順著這一假設(shè)往下探的話,那么也可以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就是這片廢墟時值至今依舊生活著幸存者。
而找到其他的幸存者,就是尼祿接下來打算要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