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主要客人是娘家人,男方要找來德高望重的人陪客兒。
入鄉(xiāng)隨俗,岳樹義的保安團將新娘子迎進家門后,就算完成了光榮使命,知趣地都走了,岳樹義怎么攔也攔不住。
戰(zhàn)友們也知道,今天不是請他們的日子,女方的貴客就夠侍候一陣子的,讓人是一禮,鍋里沒下他們的米。
忙活了大半天,連一口熱水沒喝,岳樹義心里十分過意不去,心里想著發(fā)工資后一定請伙計們下飯店好好撮一頓。
娘家客一共來了8個半,男客為主,以卜計九為首,還個岳樹仁的兩個大舅子一個小舅子;女客是一個嬸子兩個嫂子一個堂妹。
那半個人是誰呢?
就是媒人高希利。
他既是雙方的媒人,同時又是岳樹仁的舅舅,一手托兩家,從女方的角度勉強算半個客吧。
高勝男計劃著請岳家胡同最大輩份的岳守道來給孫子的婚禮出面坐陣,然后再請批房場出過力的村長金五珠和會計田浩仁,既是請客也來陪客,一舉兩得,大家臉上都有光。
村長好難請,高勝男安排岳忠儒請了兩次,人家就是不出門。
岳忠儒的態(tài)度是,村長不來就算了,客人們都坐下了,光等他一個人也不合適,再說大家都餓了。
高勝男堅決不同意,命令岳樹義去請村長,就是拖也要把他拖來。
岳樹義令必行,行必果,一會工夫就把村長高高興興地請來了。
究其原因,前兩次不出山門,是為了抬高身價。
村長這么大的干部哪有一叫就去的道理,真拿村長不當干部,也太不值錢了吧?
是岳樹義穿著嶄新的保安制服讓村長羨慕,帥倒了村長?
還是岳樹義前段時間三拳兩腳放倒了金家兄弟,在村子里打出了威望,令村長刮目相看,后生可畏,比起岳忠儒格外高看一眼?村長金五珠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村長金五珠在門外輕輕地咳嗽一聲,已經(jīng)就坐的人們紛紛起立,眾星捧月般將村長讓到主座上,村長誠心誠意地與岳守道謙讓一番后,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了主座上,高勝男立即安排上菜。
借著上菜的工夫,高勝男仔細數(shù)算了一下主桌上的人:娘家客兒4個、村長、會計、岳守道、高希利、婚禮司儀,再加上岳忠儒就是10個人,炕足夠大,但炕桌小,圍著坐8個人有點擠,一個挨著一個,坐9個人非常擠,夾菜只能斜著身子,坐10個根本擠不下,沒法下筷子。
怎么辦?叫誰下桌都不好,這席面吃啥放在其次,主要吃的是面子,讓人下來都打臉,再說也不可能讓外人從桌上下來,沒有的選擇,只能委屈一下自家人岳忠儒。
高勝男把鼓眼魚端上桌后,順勢拽了一下盤腿大坐的岳忠儒,眼神悄悄示意他出來一下。
岳忠儒卻巋然不動,陪著笑臉聽人說話,大兒子結(jié)婚,他做為一家之主,非常受用地接受著眾人的祝福。
高勝男的眼神他心領(lǐng)神會,但卻視而不見。心想,什么事不能放一放呢?
怎么能把娘家客兒和村長、族長、小舅子晾在炕上不管呢?真是頭發(fā)長見識短,心里沒個數(shù)。
平時給她好臉太多,事后非好好地教訓教訓她。
桌上的菜肴層層疊疊,還在不住地往上羅盤子。
高勝男招呼村長先開著席,吃一會倒出盤子來再上新的。
卜德月和卜德星兩個輩小歲數(shù)又小,自覺地站在炕前,夾菜像打游擊戰(zhàn)似的,打一槍換個地方。
高勝男實在看不下眼,趁人不注意用勁掐了一把岳忠儒,疼得他直咧嘴,右手正端起的酒也晃出了酒盅。
礙于面子,岳忠儒沒有發(fā)作,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高勝男貼著岳忠儒的耳朵說道:“你出來一下,商量點事?!?p> 岳忠儒不能賴在炕上了,面帶慍色,下炕出屋。
高勝男雖然一肚子火,但考慮到岳忠儒沾了幾口酒,也不想這時惹乎他,便盡量用商量的口氣跟他說道:
“我叫了你一遍,你裝著沒看見,你們都坐在主桌上,讓娘家人站在地上,這邊娘家女客兒還沒人陪著,哪有你們這么待客兒的?傳出去不讓人笑話!”
一句話點醒了岳忠儒,但還是給自己找借口:“他們不是小輩嘛,站一會兒不打緊。”
高勝男不依不饒地說道:
“今天娘家就是來一個穿開襠褲的,也得讓人坐著,這規(guī)矩你不懂?”
岳忠儒自知理虧,低頭不吱聲。
高勝男趁機給他高帽戴,說道:“你做為一家之主,主桌你也敬酒了,現(xiàn)在你再到娘家女客兒這桌來陪一下,倒出空來讓站在地上的坐下?!?p> 岳忠儒氣歪了脖子。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氣急敗壞地說道:“混賬,你不讓我上桌就明說,我陪著哪門子女人?誰定的規(guī)矩讓女人上桌?盡胡抖落!”
話未說完,岳忠儒轉(zhuǎn)身摔門而去。
高勝男望著岳忠儒遠去的背影,氣得直跺腳,又不好發(fā)作,只得硬著頭皮,強裝笑臉,進屋招呼弟弟高希利先下炕,讓卜家兄弟坐到炕上。
高勝男安排弟弟高希利和他老婆一塊,在西間陪著女客兒,岳樹芝也坐在邊上陪著。
天色漸晚,新月未升。高勝男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可以放松一下,直直腰、歇歇腳了。岳樹仁小倆口在新房里,與鬧洞房的周旋。
俗話說的好:新婚鬧洞房,三天無大小。
平時大家都道貌岸然的,鬧洞房時卻換了一副嘴臉,除雙方至親長輩外,其他人不論長幼、不分男女,都可以參加鬧洞房活動。
一撥一撥的人,他剛走了你又來了,像流水席一般。
最理性的是過來為新人送幾句美好的祝福;大多數(shù)來人圍著一對新人你一言我一語,文明一點的,說辭隱晦,粗魯?shù)闹苯颖贾掳肷?,污言穢語,不堪入耳,更有甚者會以糖塊、水果為道具,做一些高難度游戲,模仿一些曖昧的動作,以滿足意淫之樂,最不堪的為心懷鬼胎之徒,趁人不備伸出咸豬手,揩油占便宜。
岳樹仁是何許人也?二十多歲的人,五十歲的人還正統(tǒng)、封建、保守。
事到如今,自己沒親過嘴,更不要說上身了,這一切都給今天晚上留著呢。
人生的四大美事之一不就說的是洞房花燭夜嗎?所以,岳樹仁就像一個裁判一樣,冷靜地評判著每一個前來鬧洞房的人,為其遞煙、點煙笑臉相迎;稍有涉黃便冷眼以對,遇有粗魯者更是嚴詞拒絕。
鬧洞房的人葷不起來,素的又不愛,興味索然,高興而來,敗興而歸。
如此一來,洞房鬧的時間并不長,這樣正遂了岳樹仁的心意,早早地關(guān)好院門,細嚼慢品“洞房花燭夜”的百般滋味……
好美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