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風(fēng)拂過,吹散了一個冬天的陰霾,帶走了京城里的刺骨寒冷,給花花草草抹上了鮮艷的顏色。
陽光灑在這片寧靜祥和的土地上,試圖驅(qū)散冬日里殘存的陰寒,不知是不是將將初春的緣故,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邪冷的寒意還在肆意的飄散。
天和二十九年,京城的男女老少像是心有靈犀,不約而同的從家門中走出來,三五結(jié)伴的逛集市、放紙鳶、游峽湖,吆喝聲嬉笑聲連成一片,一時間好不熱鬧。
此時此刻,戶部侍郎范湉的府上更是一片歡騰,門口的轎子停了一輛又一輛,把門口的長街堵得滿滿當當,小廝們有條有序的把貴客接下,再把轎子抬走。
一個接一個的有頭有臉的人物來到了范府,笑盈盈的對站在門口的范侍郎拱手祝賀,身后的仆役規(guī)矩的把精美包裝的禮物放在范府劉管事的面前,劉管事有條不紊地吩咐手下的年輕小廝做好記錄,同時把準備好的打賞遞到前來送禮的各家仆役手中。
原來前些日子范大人喜得貴子,今日大辦宴席,朝廷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前來慶賀。
“嘿呦喂,你看看噢,這范大人出手就是闊綽,打發(fā)下人都是半貫銀錢,嘖嘖嘖?!苯拥酱蛸p的仆役不小心把心中所想脫口而出,隨即看看四下無人,便咻地一下把打賞錢藏在了懷里。
范大人是朝中的新貴,是如今圣寵正濃的戚貴妃三叔叔家的獨子,不光如此,這個范侍郎也很是會來事,待人接物一樣都不落,從不與人結(jié)仇,每回見了都是笑嘻嘻的先行禮,如是便不難理解他的人緣之好了。
此時正笑瞇瞇的接待客人的范大人,約么六尺的身高,一身墨藍色很是貴氣,精心打理的絡(luò)腮胡像是刻意掩飾臉上的書卷氣,倒顯得過于老成。雖略為發(fā)福,但不難看出范大人年輕時也算清新俊逸,風(fēng)流倜儻。
接到喜帖的達官貴人仍然絡(luò)繹不絕,不多時,府內(nèi)精工雕刻的黃花梨木圓桌便擺滿了前廳和內(nèi)院,好些個早到的家眷親屬已經(jīng)在府上的小花園里熱絡(luò)了起來。待時辰差不多,所有賓客都落了席,范大人在前廳,范夫人在內(nèi)院,主持宴席。
酒過三巡,免不了有幾個管不住的在半醉間吐露真實的想法,
“這正四品的范侍郎本事可真大,來賀喜的三品以上官員竟來了七成有余。”一醉醺醺的男子先開口說道,聽起來像是官階在范侍郎之下,語氣中略帶酸意。
“咳,這你還不知么,不過是仗著貴妃娘娘在宮里得勢,狐假虎威罷了。”另一年紀稍長者答道。
“不過,戶部尚書和劉侍郎今兒可是沒來。”先前的男子醉了還能觀察的細致入微,著實令人佩服。
“噓,小聲點兒,咱們這位范侍郎憑一人之力把戶部攪得是烏煙瘴氣,尚書和劉侍郎哪里能對付得了。皇上現(xiàn)在不問朝政,留戀后宮,太子又無權(quán)干政,唉…”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辈恢悄奈贿€清醒的仁兄好意提醒道。
“咦,說起來,范侍郎不見了有些時辰了?!弊眭铬傅哪凶佑^察了一圈,說道。
“是啊,自在門前賀過喜,這酒都過了三巡,還沒見著主人?!?p> “八成啊,實在里頭陪著大官,哪里有閑情搭理咱們。”
內(nèi)院
“春香,合柱,找著老爺了嗎?”一身著藍衫朱紅裙擺的婦人一臉焦急的詢問著侍女和小廝。臉上的水粉微微遮蓋著略顯浮腫的嬌容,原來她就是剛出小月子的侍郎夫人。
“夫人,沒有,我聽外邊來的小廝們說前廳的大人們也都許久未見老爺,各處都找遍了?!苯泻现拇鸬?。
“夫人,這可怎么辦啊,大人們都在前廳,夫人也不便前去招待,這會約么著過了三巡,席都要散了。”春香上前扶著夫人,擰著眉頭問道。
“這好端端的怎地就突然不見了?”夫人也是一頭霧水,半個時辰之前還跟老爺打了個照面,現(xiàn)下卻不見了蹤影。
“啊———”尖銳的叫聲刺破了這片歡騰,前廳和內(nèi)院的熱絡(luò)都紛紛停了下來,賓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啊———”第二聲尖叫傳來,這下客人們都確定自己并沒有聽錯。幾個離叫聲近的下人趕忙跑過去看了一眼。
只見一粗布麻衣,補丁滿身,滿臉碳灰的小丫頭癱倒在柴房前,哆哆嗦嗦地指著柴房內(nèi)。
“老…老…老…老爺,他…他…他…”
兩個年輕的仆役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柴房里又黑又暗,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老爺模樣身形的人半倚在墻上,兩人趕緊進去,邊跑邊嘟囔著,“老爺喂,夫人可是找了您半天了,前廳的席還等著您去…”話音未落便到了老爺跟前看清了此刻老爺?shù)哪?,兩人便僵了那里,只片刻,二人中伶俐的一個扯破了嗓子喊道“殺!人!了!”
正在春香攙扶下往柴房方向走的范夫人聽到這,加快了腳步,等趕到時,柴房門外已經(jīng)聚集起來了一些賓客,范夫人甩開了侍女,撥開圍的一層又一層的人群,趕到了柴房內(nèi),不料想見到柴房內(nèi)的景象,兩眼一翻,當場暈了過去。春香見夫人倒地,也顧不上許多,定眼一看,兩腿一軟,也跟著癱坐在地上。
范老爺死了。
利器是燒柴用的火燎子,從前胸插入,貫穿胸口,將人釘在磚墻中的縫隙中,血還從傷口處汨汨地流淌。范大人斜著身子,半倚半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腦袋以極其詭異的角度窩在胸口,原本整齊的絡(luò)腮胡也由于沾上了獻血,一簇一簇的黏在一起。這番景象,別說黑了天,就是此刻光天化日之下,也把人嚇得魂飛魄散。
“老爺———”“范大人———”驚呼聲和叫喊聲響成了一片,婦孺孩童都嚇得紛紛把頭扭了過去,只有幾個武將,見慣了戰(zhàn)場廝殺后的景象,定了定神,吩咐隨從去報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