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孔憶之,不過三天前的一個早晨,當我一覺醒來時,我便就成了孔憶之。這件事情說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不過,看著眼前這如此逼真的世界,我,竟然已經(jīng)有些習慣,習慣了現(xiàn)在的生活了。
我叫孔憶之,確切的說,我現(xiàn)在叫做孔憶之。不知是什么緣故,前天早上一覺醒來,我再也不是那個,原本馬上面臨就業(yè)的女大學生,而成為這個大宋朝的孔家三小姐。
我并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穿越時空來到的這里,一切順理成章的仿佛我本身就是古代人一般,所以盡管我極度想要離開,我也沒有找到任何方法可以去嘗試一下。對于現(xiàn)在的我而言,唯一能做的就是,既來之則安之。
孔家在舒州城內(nèi)算得上是名門大戶,所經(jīng)營的買賣遍布全國各地,日子倒是衣食無憂。只不過,一股怪異的寧靜正潛移默化的改變著什么,使得對此完全不知所謂的我不由的心生驚恐。但事后想想,這古怪的氛圍卻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為此,我真的很想喊上一句,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在正堂吃過早飯后,全家人都在緊張的收拾東西。這是孔家老太爺離開孔宅去往長子家的第十天,全家人都得到大伯家去看望老太爺。
我并沒有見過孔憶之這位爺爺,所以不免好奇,為什么這位大伯會沒有住在孔家大宅里,這和傳統(tǒng)的長子繼承制度不相符合。不過,我并沒有去追問證實這個問題,因為這個時候,除了那只白毛鸚鵡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打算說上一句話,所有人似乎都在沉思著什么重要的事情。
姐姐憶蓮已經(jīng)出嫁,留在家中的女兒也只有我一人。日上三竿時,我們與同住在孔家老宅的三伯一家匯合,一同前往大伯家中。
三伯有兩個兒子,現(xiàn)都已成家立業(yè),幾個小孩子,也已經(jīng)牙牙學語,所以光是三伯一家人就有四五輛馬車。
我坐的馬車是整個車隊的倒數(shù)第二輛,只有我的丫鬟紫櫻陪我,所以并不擁擠。紫櫻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女孩子,和我一般大,只有16歲。她對我事無巨細的照顧,就拿現(xiàn)在來說,我只是去一趟大伯家而已,她已經(jīng)大包小包的拿了一大堆東西。方才要不是我出言阻止,她恐怕會將所有我有可能用得到的東西都帶上。
馬車在城中行了一會兒就出了城門,沿著官道朝一座大山緩緩靠近,經(jīng)過了九曲十八彎,我們終于在太陽落山之前,來到了這座位于山谷中的人間仙境。
紫櫻扶著我下車,瑟瑟山風讓我不由得有些發(fā)抖,紫櫻將早已準備好的大氅披在了我的身上,輕聲說道:“山中不比家中,小姐千萬耐住性子,要是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p> 我并沒有做聲,只是一邊點頭答應著,一邊四下張望著,畢竟出來游玩還是得有游玩的樣子。
雖然此時光線昏暗,但我還是可以將眼前的景相看個大概。
我們現(xiàn)在站是來時的道路上,不過遙遠的來路早已完全隱匿于樹影之中,無法辨認。我們的面前有一個巨大宏偉的牌樓,牌樓上提著四個大字:人間仙境。牌樓后便是上山的階梯,石梯蜿蜒曲折分成了兩條,一條通往左面大山,另一條則拐到了右面的石壁之后。
迎面撲來的大山并沒有多高,但山勢險峻,在昏黃的光影中卻顯得格外的具有壓迫感。舉目遠眺,在山頂那郁郁蔥蔥的植被中,我仿佛看見了夕陽映照下絢麗奪目的鎏金瓦片。
“早就聽說大伯品味非常,如今一看,這里當真一派人間仙境!難怪大伯根本不稀罕老宅子!”嫂子李氏陰陽怪氣的說道。
“不要亂說!”哥哥小聲對嫂子說道,“大伯最厭煩的就是別人講究他,你的這些話要是讓他聽見了,不知會有什么麻煩呢!我們今日來,好好的演場戲,大家面子上過的去,就夠了。你可千萬不要想什么就說什么,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p> “我可沒有興趣講究他!”嫂子沒好氣的說道,“前些年他干什么去了?身為長子,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照顧過爺爺一天嗎?現(xiàn)在見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不行了,就急急忙忙的來表現(xiàn)自己,當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沖著什么來的?敢這么做出來,害怕別人會說!”
“就算說,那也輪不到我們來說什么!憋在心里不吐出來,也不會有誰不知道,安穩(wěn)些,幾日就好了!”哥哥雖然嘴上教訓嫂子,但那張再難看不過的臉卻已經(jīng)說明了他自己的想法。
嫂子不早多言,一時間,四下無話,寂靜的山谷中,呼呼作響的風聲讓人背脊陣陣發(fā)涼,而我,則不免打了一個寒戰(zhàn)。
我成為孔憶之到今天,只有短短的三日,對于孔家的事情我也并不十分的了解,但到現(xiàn)在為止,我至少知道孔家的內(nèi)部并不團結(jié),甚至可以說是爾虞我詐。不過,現(xiàn)在的我,還無法想象得到,之后所發(fā)生的林林總總。在經(jīng)歷過那些殘忍的、光怪陸離的事情后,我早就已經(jīng)潛移默化的成為了孔憶之,只可惜,那時的我卻再也不是孔憶之,至少我相信原本的孔憶之不會有那些經(jīng)歷與遭遇。
一個精瘦黝黑的中年男人帶著五名小廝從左側(cè)的石階上走了下來,男人滿面堆笑著,大步走到三伯和父親的面前,恭敬的行禮后說道:“小的是管家王華,老爺近日腿疾復發(fā),特讓小的前來迎接諸位爺爺奶奶!”
“大哥年輕時曾經(jīng)墜馬,左腿受過傷,治愈后,便就落下了病根。這山中潮濕,遠不比城中舒適,不知大哥的腿疾可有請大夫醫(yī)治,若不用心治療,年紀漸長,恐會愈加嚴重??!”三伯滿目擔憂的看著管家,那種憂心忡忡的表情,真是生怕管家感受不到他對大伯那滿滿的關心。
“三哥說的正是!”父親也在一旁附和道。
“二位爺與我們爺?shù)氖肿闱樯睿允遣槐匮哉f的?!惫芗倚Φ?,“二爺和兩位姑奶奶早就到了,已經(jīng)恭候多時了。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夜間山中風大,諸位貴人可別傷風了,還是隨我上山吧!”
由于并不清楚現(xiàn)在的確切情況,我一路上只是乖乖的勾著頭跟著走,倒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過,不過也許原本的孔憶之此時也不會多說什么,所以我的沉默并沒有引起任何人對我的關注,可諷刺的是,事實上正是因為我和原本的孔憶之完全不相同,我才得以保全了性命,不然的話,我相信,我絕對會在最開始就被敵人成功的干掉,而且完全沒有任何機會去了解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此時,樹林中的路燈已經(jīng)被人點亮,那些星星搖曳的燭火,在黑暗幽寂的樹叢中十分的扎眼。溫暖的橘黃色的火光在水晶燈盞中默默的燃燒著,時不時的爆出一個燈花,我靜默的注視著它們,看著它們一個接一個的從我身旁略過,隱匿在黑夜之中。
忽然之間,一陣莫名的恐懼涌上了我的心頭,我的心臟在胸腔中驟然狂跳了起來,以至于氣息都被無情的打亂。
強撐著精神,側(cè)目之間,我竟然看到一只巨大的燃燒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那只手臂非常的長,以至于他的身體可以完全躲藏在渾黑色的樹影中,讓我無法辨認。
那只手牢牢地扣在我的肩上,雖然僅僅只是一瞬間,我卻感覺到難以名狀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那是高溫灼燒所造成的疼痛,我相信我的肩膀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那只滿是火焰的大手燙傷了??墒牵眢w僵硬如鐵,我根本沒有辦法做出恰當?shù)姆磻sE然出現(xiàn)的異常讓我驚慌失措,我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fā)生的,恐怖的敵人又為什么會選中我?可事實證明,此時此刻的我,的確連一個指頭都操控不了,后開我才知道,在那個時候這具肉身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我無法逃跑,無法反擊,更加不能大聲的叫喊,我只知道,自己的一切正在被一點點當然蠶食,消失殆盡。所有的一切出現(xiàn)這般出其不意,我不敢想象,我此刻臉上是一副怎樣的表情,但我確信,這副面孔肯定不會好看。
劇烈的疼痛讓我抓狂,可就在我?guī)缀鯙l臨崩潰時,一切突然奇跡般的消失了,好像一場噩夢,來無影去無蹤,無法尋覓。
“小姐!小姐!”紫櫻猛烈的將我推醒,她那滿是焦慮的面龐逐漸在我的面前清晰起來,我勉強笑了笑,正想說我沒事時,卻看見所有人都圍在我的身邊。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在紫櫻的攙扶下,我站直了身體。我想向眾人證明,我現(xiàn)在很好,可是,我的努力完全沒有任何的用處,所有人都憂心忡忡的看著我。
“你真的不記得你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嗎?”嫂子眉頭緊鎖的看著我,那種厭惡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被惡魔詛咒的人。
“我?我能發(fā)生什么?”嫂子的目光讓我不安,難道他們也看見了那只燃燒著烈火的手臂了嗎?想到這里,我的肩膀不由得又是一陣鉆心的疼痛。
“你剛剛突然暈倒了,還大喊著放開你,放開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哥哥走上前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我的確無事,他才終于舒出了一口氣。
“我昏倒了?”我詫異的望向所有人,他們當真沒有看見一只手臂就扣在我的肩頭?我并沒有昏倒,至少在我的記憶中,我沒有昏倒。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一切似乎都錯亂了?
“好了!”不知從何時起站在我身邊的母親厲聲制止了眾人那嫌棄的神情。母親握住我的雙手,這時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竟然真的因為害怕而顫抖著。
其實,這位母親對于我而言,也是一位剛認識不久的人,但可能因為我成為了孔憶之的緣故,每每見到母親,我都會感到格外的安心,也難免會更加的思念我自己的母親,我不敢去想象,我離開之后,她會變成什么樣子,真正的孔憶之是否去到了她的身旁,是否足以讓她感到安慰。
山上的風的確很大,盡管我已經(jīng)披上了大氅,還是被寒風吹得頭痛。
一路徒步上山,極度消耗體力,隨著海拔的增高,所有人的話語都明顯的減少,人們都四處打量著,嫌棄著,都想不通大伯為什么要住在這種人跡罕至,四下荒涼的地方。
好在在幾個老爺子爆粗口之前,我們終于在左面山頂?shù)恼靡姷搅舜蟛?、大伯母以及其他幾位長輩。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富麗堂皇的屋子,不僅是雕梁畫棟,飛檐斗拱,金碧輝煌可以形容的,關鍵這里出奇的寬敞,幾十人共處一室當真是一點都不會覺得擁擠。
由于我是我這輩人中最小的一個,理所應當,我的座位被安排在了靠近大門第二排末尾。雖說現(xiàn)在是宋朝,早就已經(jīng)發(fā)明了板凳和圓桌,可是這個家族似乎仍舊崇尚原始的禮儀,每人一張小幾,一個軟墊,盤腿而坐,可能更加溫文爾雅。
待所有人都坐下后,身為晚輩的我才勉強以這種古怪的姿勢坐下。
一路走來也沒有怎么休息,剛一坐下,我就頓時覺得有些口渴,便自顧自的拿起茶壺就打算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還沒有倒出水來,整個茶壺就被紫櫻一把奪了過去,“小姐!你在說笑嗎!”紫櫻很無奈的看著我。
“怎么了?”我不明就里的看著她。
“小姐!”紫櫻無奈的看了看我,躬下身子,將我面前的茶杯倒?jié)M,“您是故意想讓我挨罵嗎?夫人可說過的,要是再讓她看見你在外面不守規(guī)矩,她就要對我動用家法了!小姐你行行好,別為難我行嗎?”
“我不守規(guī)矩?”我大感莫名其妙,這幾天我一直以為原本的孔憶之是一個大家閨秀,調(diào)皮搗蛋和她根本不沾邊,紫櫻的這句話完全打破了我原本的設想。如果真正的孔憶之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樣子的話,那她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而我為什么會成為她呢?還是說這一切只是一個巧合?
雖然心中無比的疑惑,但是我絕對不可能向任何人尋求答案,只得苦笑著低頭喝水??蛇€未等我品出茶水的味道,高坐在上的大伯清了清嗓子,便開始最初的發(fā)言了。
“你們今天能來到我這里,為兄真的是老懷安慰!”大伯那略顯蒼老的聲音在正堂中回響,我不由自主的順著聲音,朝正座看去,只見一位兩鬢斑白,面龐發(fā)黑的男子正襟危坐的看著在場的所有人,就在他的目光從我身上掃過時,我的后背不由的冒出一陣寒意,好在正堂內(nèi)比較暖和,還燃著一種很好聞的香,我才沒有注意到這異樣的感覺。事后回想起來,我真后悔當時只惦記著晚餐,如果那時我能有所警覺,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在大伯的開場白過后,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紛紛向大伯表達自己對他的深情厚誼。大家論資排輩,一個接一個的說著那些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話,所有人都爭先恐后,表現(xiàn)的非常出色。這真的是無形之中對我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我心急如焚,坐在角落中搜索枯腸組織語言,老天保佑,這樣的考驗在哥哥演講完畢之后就成功的被上菜的丫鬟們給打斷了。
在晚宴正式開始之前,正堂中又加了兩張桌子,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女人扶著一個孱弱的年輕女子從內(nèi)室中走了出來,她們向眾人行禮,但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坐在了那兩張桌子后面。我知道,那個纖弱的女子就是大伯的養(yǎng)女,而那個中年女人,我卻并不敢確定她到底是誰,畢竟大伯有那么多的老婆,誰知道她是哪一個。
就在兩個女人穩(wěn)穩(wěn)坐定之后,整個正堂內(nèi)竟莫名突然安靜了下來,原本互相吹捧得不亦樂乎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人們都側(cè)著身子,目光朝著同一方向注視著,盡皆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
我并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側(cè)身朝正座望去,只見大伯和一個打扮的雍容華貴的女人攙扶著一個白發(fā)老人也從內(nèi)室緩緩的走了出來。三人徑直走到了正座后面坐下,很顯然,這位滿頭白發(fā)的老頭就是我的爺爺,而那個氣質(zhì)非凡的女人就是我的大伯母。
這頓尋常的家宴在一派虛假的和諧氛圍中開始了。水果被一樣樣替換成了熱氣騰騰的佳肴,茶水保留了下來,只是在茶壺的一旁多了一個白色的酒壺和一個已經(jīng)斟滿酒的酒杯。
一旬酒畢,我終于可以品嘗這些看起來極為可口的菜品,我早就已經(jīng)餓得頭暈眼花,可是在這種場合下,我完全沒有辦法隨心所欲,大口朵頤。
這個家族有著許多古怪至極的規(guī)矩和森嚴的等級制度,在這里,晚輩只能吃自己面前那些長輩們動過的菜品,并且每樣菜只能吃五口,好在這些古代人還記得米飯的存在,不然我簡直都得懷疑古代人是不是都被餓大的。
不知道這頓飯吃了多久,屋外夜色愈加沉重,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酒憨飯飽的表現(xiàn),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是跪坐,筆直的腰板彰顯著神采奕奕,面前的幾碟菜幾乎看不出動過的痕跡,推杯換盞,不亦樂乎,也只有我完全不顧紫櫻的阻攔,肆意用筷子撥弄著盤子中的蔬菜,好在在這緊張的和樂氣氛中根本沒有人會去留意坐在角落中的我都做了些什么。
相互吹捧的話題終于在疲憊不堪中結(jié)束了,爺爺在大伯母的攙扶下緩步離開。整頓家宴,你來我往,一片祥和,可據(jù)我觀察,爺爺并沒有吃幾口東西,也沒有說什么話,從頭到尾都是大伯母在旁伺候他。爺爺神情恍惚,雙眼總是毫無焦距的盯著某個方向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不知道在座眾人是他的兒女,他神情呆滯,整整一頓飯的功夫,幾乎沒有和任何人有過眼神交流,整個人就好像沒有睡醒一樣,看起來昏昏沉沉的。
“趁著今天你們都在,我要向你們宣布一件事情?!贝蟛戳丝炊腿?,臉上表情完全是一種近乎威脅的震懾,雖然大伯依舊笑容慈祥,但他的目光中卻透著絲絲寒意,讓人不敢與之對視,“我準備為老爹過八十大壽,時間就定在三天之后。你們今天既然來了就先都不要走了,等壽誕過完再說,也耽誤不了多長的時間?!?p> “過壽?父親的八十大壽應該是明年過才對吧!”大姑媽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大伯說道,“再說了,就算提前過,那日子也不對!大哥,你這是想干什么!這不合規(guī)矩嘛!”
“傲冬??!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大伯自斟自飲一杯酒后,看著大姑媽,裝腔作勢的說道,“老爹年紀這么大了,而且身體每況愈下,我身為長子,卻無能為力,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難受。我這么做就只是想讓家中熱鬧熱鬧,也讓老爹開心開心。妹妹啊,不是什么時候規(guī)矩都首要的,現(xiàn)在對于我們而言,父親才是最重要的!”
“大哥說的極是!”坐在大姑媽身旁的姑父拉住本打算繼續(xù)和大伯爭辯的姑媽,和顏悅色的對大伯說道,“老人能有如此壽辰古來罕有,辦壽宴也是理所應當?shù)摹N覀兡贻p不懂,一切還得大哥做主?!?p> “名章不虧是狀元郎出身,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大伯一邊朝姑父贊許的點了點頭,一邊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當大伯的目光落在二伯的身上時,二伯很是自覺的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大哥!大哥!”酒量不佳的二伯父早已喝醉,搖搖晃晃的站著,就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不過,二伯父那濃厚的使命感還是讓他離開了坐墊,渾渾噩噩的說道:“大哥對老爹的心,我們兄妹都清楚,大哥現(xiàn)在是一家之主,是我們的精神之主。!哥說要給老爹辦壽宴,我明白,這是大哥對老爹的一片孝心!雖然老爹從小就教育我們行為做事要守法守禮,但是規(guī)矩都是人定的,只要心意對,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大哥,兄弟支持你!”
二伯父說完,一口喝完了酒杯中的酒,坐下時,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
一時間整個房間安靜的出奇,就好像方才二伯父說的是一段咒語,把所有人都瞬時石化了。人們紛紛面面相覷,眼神中滿是猜測和不安,不過,很快人們就在這種無聲的交談中統(tǒng)一了意見,雖然不情愿的人仍舊是不情愿,但是表面的和諧又回來了。
“二哥說的對,一切都聽大哥的!”三伯父話語一出,立刻引起了小姑媽一家和父親的附和,他們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扭轉(zhuǎn)了方才險些陷入尷尬的局面。
從頭至尾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似乎與我同輩的年輕人也都沒有發(fā)言。人們都沒有躍躍欲試沖動,似乎事情從來都應該這樣進行解決。
當面前的飯菜熱過第三遍時,這場特別的家宴終于結(jié)束。我原本以為只需要在這座奇怪的山莊中住上一個晚上,可當我離開正堂時,這個一切都已經(jīng)變得不受控制了。
我被安排在一個名叫雀鳶閣的地方休息,剛聽說時,我還有些小激動,聽名字就覺得那必定是一處神仙所在,可當我真正來到那里時,我立刻后悔了。不是閣樓不美,環(huán)境不好,而是閣樓離眾人居住的客房實在太遠了,中間隔著一個橢圓形的水池,加之園中綠植茂密,仿佛與世隔絕一般。
不過小樓倒也別致,一樓是客廳和書房,二樓是臥室。從紙墨筆硯到胭脂水粉,凡是我有可能用得到的東西,這棟小樓中已備好。我原本累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可一見到這些新奇的玩意兒,立刻就來了興致。
我在房子里上下亂轉(zhuǎn),東瞧瞧西看看,我雖然不是行家,但是光靠眼睛看我就知道,這房間里的所有東西都是上上等的,這種精致程度遠比我在故宮里見到的皇室用的還要好。雖然是大開了眼界,但我也不免有些害怕,不免擔心這舉世無雙的財富是否合法,如果是非法所得,一日東窗事發(fā),又會不會牽連到我們這些人。想到這里,原本濃厚的興致也漸漸消散,逐漸從瘋狂中冷靜了下來。
“我要出去走走!”
“小姐,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出去走走!”
紫櫻已經(jīng)開始為我整理今晚安眠的床鋪,萬般不情愿的看著我。我知道她實在不愿出去,可無奈我偏要出去透氣,她只好從櫥柜中找出一只燈籠點亮,為我在前面開路。
此時的風似乎比來時更大了些,好在紫櫻選的是盞水晶燈,不論風有多大,燈罩內(nèi)的蠟燭始終紋絲不動。
出了大門,繞過假山便來到那潭寂靜的池水邊,池水黑的如凝固的墨石一般,倒映在水中的燈籠的影子隨著微波瑟瑟顫抖著。池水邊的風席卷著我的長發(fā)拍打在臉上,這讓我很是抓狂,我拼命的整理,但仍舊凌亂不堪,這時我真希望手腕上能有一只皮筋,讓我可以安撫好這些不受控制的頭發(fā)。
正當我在與頭發(fā)奮力對抗時,我聽到假山背后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如果是往常,此時的我早就已經(jīng)連聲尖叫起來,然后驚慌失措的奪路而逃,可是現(xiàn)在,成為孔憶之的我,卻鎮(zhèn)定的站在原地,壯著膽子側(cè)耳傾聽。
風聲依舊,但我清楚,剛才我聽到的絕對是腳步聲。此時夜已深沉,我不知道還會有誰會在這個時候和我一樣,來到這里欣賞風景呢?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來欣賞風景的?我是否應該沖上去和她打個招呼?還是假裝不知道,繼續(xù)吹我的冷風?我一下子沒了主意,慌亂了起來。直到這此時,恐懼的感覺才一股腦的沖上了我的身體,后知后覺的我,這才反應過來,方才大伯說過,這片后花園只有我一個人住,也就是說,這位未必是人!
想到這里,我的腿一下子軟了?,F(xiàn)在我該怎么做,我能離開這個地方嗎?那個東西會不會躲在假山后面等著我?如果她真的在那里的話,我又該怎么辦?我真的是慌了神了,任由長發(fā)在大風中擺動,不時地摔打在我的臉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站在身旁紫櫻的大聲叫道。
“我?”她的喊聲把我從恐怖的幻象中拽了出來,我定了定神,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的害怕,或許是因為還有紫櫻陪在我身邊。
“這里風太大了,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明天早上還得早起,你要是起不來,夫人又得生氣了?!弊蠙阉坪鯖]有聽到腳步聲,也并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
“明天要起早?為什么?”一聽說要起早,我一下子就不高興起來,完全把腳步聲的事情拋到了一旁。
“這是做客的基本禮節(jié)??!要是你明天卯時還沒有起來,我都不敢想象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小姐,我早就困了,我們?nèi)ニX了好嗎?”
“卯時!”我知道天干地支,但我并不想知道卯時就是凌晨5點,因為我知道我肯定是起不來的。
睡覺對于我來說是一等一的大事,雖然沒有手表,但光靠猜測,我也知道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快到11點鐘了,如果再不睡覺的話,就意味著,我今天的睡眠會不足六個小時,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真是的!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明天要早起??!”我一邊抱怨,一邊急匆匆朝雀鳶閣走去。
“小姐你怎么不講道理呢!這種樣的規(guī)矩你不比我清楚的多!”紫櫻跟在我身邊為我照亮,嘴里不停的埋怨著,其實我也知道這件事并不是她的過錯,所以也沒有加以制止,只讓她說個痛快。
剛繞到假山背后,那強勁的風便一下子消失了。四周一下子陷入了極度的黑暗中,這種黑,似乎要比剛來時濃重許多,就連水晶燈中的燭火似乎都因此變得虛弱,暗淡無光。
此時,我猛然想起了剛才的腳步聲,不由得站住了腳步,很不自然的朝周圍看了看。
那異常濃烈的黑色仿佛要將我吞噬一般,我冷汗直冒,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藏身于黑暗之中,我不敢多做停留,拉著紫櫻的手,低頭拔腿就要跑,想著就當作我什么也不知道。
“憶之!你不應該來到這里的!”突然間,身旁傳來一聲幽幽的女聲,這個聲音飄忽不定,仿佛來自幽冥一般縹緲,但我卻聽得清清楚楚,仿佛近在咫尺。
這并不是紫櫻的聲音,想到這里,我心中猛地就是一緊。我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但我不敢抬頭去看那人是誰,我害怕會看到一張猙獰恐怖的面龐。我知道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簡直可笑的要命,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敢以身試法
“憶之!記住只有圣山昆侖的仙人可以助我們度過此劫,而你,是唯一可以找到昆侖入口的人?!蹦莻€飄忽不定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我聽的十分真切,女人的聲音很是溫柔悅耳,完全沒有絲毫鬼魅的感覺,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竟然一點點的抬起了頭。
“堂姐?”我驚訝的看著這位站在我面前的女子,她竟然是方才出現(xiàn)在晚宴上大伯的養(yǎng)女,她怎么會在這個時候來這里找我呢?
“我們沒有見過幾次面,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女子纖弱無比,臉色慘白,雖然施以脂粉,但也無法掩蓋她那孱弱的神態(tài)。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恬靜美麗恍若仙人,可是她的眼眸之中卻只有無盡的哀傷和憂愁。
“堂姐。你剛剛說的是什么啊!什么昆侖?什么劫難?還有我,我怎么可能有能力找到神仙呢?堂姐,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我當然知道是你!也正因為我什么都知道,我才會被關在這個地方!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他肯定不會想到,他要找的人,他的克星竟然會是你!”堂姐的情緒有些激動,她以手按住胸口,喘息不已,不過她似乎并沒有打算就此作罷,接著說到,“我當然知道是你,今天在晚宴上,一見到你,我就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p> “為什么會是我?”
“因為,你不是你!”
什么?我簡直不敢相信堂姐說出了我不是我,可是事實上,她的確說出了這句話,而且不帶任何遲疑。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為什么會知道我不是孔憶之?還是說,帶我回到這里的人,就是她呢?如果這樣的話,她應給可以再把我送回去。一想到這里,我那早已失望的心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你不用妄想我可以把你送回去!”堂姐平靜的輕聲說道,“因為帶你來的并不是我。我只是一個接應你的人,協(xié)助你,去往昆侖。”
“這都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我要去昆侖呢?”堂姐似乎能夠洞悉時間一切,但是對于她所言之事,我還是不敢相。
“事情很快就會發(fā)生,你千萬不要大意,不然很多無辜的人會為此而喪命。”
“那,那我要怎么做呀!”
“下次見面時,我會告訴你。現(xiàn)在很多事情你還不能知道,不然的話,他會懷疑你的?!?p> 堂姐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我急忙追上去想拉住她讓她說清楚,可是不知為何,我重心不穩(wěn),一下子就摔了下去,就在我的臉即將撞到地面時,我猛的驚醒,睜眼一看,我竟然安靜的躺在木床上睡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