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走廊，小勤和小家“友好”說話。和小家說完話，又和小翠“親切”交談。昨天小勤看游老師嘴爛了，嗓子又腫了，讓小翠給問個(gè)方兒；然后他去告訴老師：“用鹽水漱口，”又給一些白色的中藥。老師說：“我吃維生素呢?！薄盎ゲ挥绊?，你還接著吃。還有，晚上含一會(huì)姜片，多含一會(huì)?！庇卫蠋熡昧撕檬埂?p>　　小勤和小翠嘮了老半天，經(jīng)具體事兒，可以多套近乎，實(shí)現(xiàn)一箭雙雕哇。他的手搭小翠肩膀上，小翠也不動(dòng)。

　　小文叫小勤出來，到?jīng)]人的地方，才不好意思地說：別跟小翠……楊主任知道了就……小勤急了，我能跟她嗎？你怎么胡扯呢？小文說我好心好意的，你咋這樣呢？小勤狠狠地說：得啦，你啥心我不知道哇？——楊主任那是我的老師，你是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呀？小文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來。小明在遠(yuǎn)處看呢。

　　小武拎了小文的書包出來，看見小明，說：“你書包在屋呢……”小明不高興，說：“你真沒用，拿出來不就完了！”

　　小高跑到楊英年的辦公室，說匯報(bào)一些事兒。楊英年攏著頭發(fā)，虛著眼看他，明顯是煩他喘著氣的樣子，好像是多重大的事似的！人有權(quán)勢(shì)，總是表現(xiàn)為不滿意啊。

　　小高看楊英年帶著霧氣的眼神，有事就不說了。說些高興的話，也沒效果，就閉了嘴。

　　小君回家，妹妹把一個(gè)山楂條扒了紙，放姐姐的嘴里。小君把山楂條從嘴里拿出來，看了生氣，“怎么還吃呢？讓人看見呢？”妹妹不理解，抹搭著眼出去?！巴膺吚洹薄安焕?。”

　　小輝她們幾個(gè)人打口袋玩，地上滑，小輝說：“走上我家，外邊冷。”春麗說：“你家有味?！毙≥x紅了臉：“你家有味吧?！?p>　　小艾說：“你家真有味兒?！毙≥x說：“你家一股醫(yī)院味兒?！毙∏镎f小輝：“你家豬食味?！毙≥x咬牙說：“看我能給你家送豬肉！”小秋晃一晃頭，“不吃。你家豬不好吃。”“讓你吃不著?！毙∏锵肓讼耄拔壹颐髂暌拆B(yǎng)?！毙≥x說：“養(yǎng)好你家的人就不錯(cuò)了。瞅你家的娃娃吧，光著個(gè)腚還缺胳膊少腿的埋拉吧汰的?！毙“f小秋：“給穿上衣服——”小秋說：我是幫你呢。小艾說不是誰幫誰的事兒。媽說，兩個(gè)人不成一個(gè)人。

　　春麗回自己家。

　　小艾假裝先回家，拐回來，又來春麗家。春麗在縫口袋，小艾看，春麗說給你縫一個(gè)，小艾說縫個(gè)裝硫琉的。春麗說：“那不用花布……來，我教你?！贝蝴愓也?，剪好，給小艾針線，告訴怎么縫……說小艾，你家的花怎么放墻角了？小艾說是他哥放的，說那不占地方。春麗說，咋不把他放那呢？小艾笑。

　　立本在家拿出小箱子找工具，土豆窖擋板好動(dòng)，要修理，——怕來人踩了閃崴了腳。曉宇看，土豆這么少了？立本說外邊菜窖空出地方了。立本和曉宇商量如何釘：在底加上橫木，再豎著釘一條，對(duì)應(yīng)抵住。釘子從下釘，還是從上釘？下面一樣，露頭釘?shù)?。上面釘，美觀。板和板用幾個(gè)合頁相連，固定穩(wěn)固，打開折疊不占地方。

　　曉宇也要整修他家窖的擋板，——窖里放了土豆，有蟲子總往上爬?！暗冕攪?yán)了。”立本跟他上他家。

　　蟲子哪來的這么多呢，不知道，打一個(gè)少一個(gè)，活不了多長(zhǎng)啊，一兩個(gè)季節(jié)，不知春秋哇。老單爺說，不能用人的眼光看它們。它們有自己的周期，完成生長(zhǎng)。

　　倉房找木頭，軟的，太輕；有塊硬木，挺沉。立本知道，硬木是長(zhǎng)得慢的樹的材料。曉宇要削尜，用小齒兒鋸條使勁鋸。小平說拿廠里，曉宇說不用，小平說用車床削得好，曉宇說不用，鋸開了，說用刀慢慢咔哧。曉宇給立本一塊硬木，“你不看我的，我也不看你的。”

　　打狗的又來了！“搜漏網(wǎng)之魚?！逼渲杏幸粋€(gè)專門殺狗的人，會(huì)加工皮毛。他的眼神，人沒有感覺，狗瞧見萎靡，神色黯然。人有氣場(chǎng)，附著一些東西，不是味兒，而是滲入骨髓的東西，看不見的。狗發(fā)抖，跑不動(dòng)。上次打狗，狗去了二叔家，因?yàn)闀愿袜従蛹业墓繁缺龋Y(jié)果躲過一劫。但是，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老狗被抓，吊到樹杈上，繩折，狗跑；跑回家，跑進(jìn)窩，在窩里，閃著畏懼的目光。它不往其他地方跑，它認(rèn)自己的家，但是它的主人保護(hù)不了它了。

　　那些人進(jìn)院里，給狗套上繩子，拖著走。小海小正進(jìn)院看，貼著墻站著。狗不跟著走，一個(gè)家伙舉起棒子打了兩下，實(shí)實(shí)的悶悶的，是身體的響兒。狗不出聲地被帶走，它垂著長(zhǎng)尾巴走，臨出院門回頭又看了一眼，走了。霧氣淡了，狗走了，再不能回來了。

　　“天再冷就……”曉宇沮喪得很，“昨天去二叔家，狗要跟我走，我給帶回來了。再放幾天好啦。”

　　爸生氣喊：“是誰告的？”

　　曉宇說：“一定是他干的，那個(gè)姓雍的，我哥得罪過他?；蛘呤呛镫搿眿屨f：“別亂猜?！?p>　　小艾說：“他們也可能不殺——能不能放了？”

　　曉宇氣哼哼說：“他們拖走就吃肉去了，還要那皮呢?！眿屨f：“走了也好。大冷天省得遭罪?！?p>　　項(xiàng)叔說：“現(xiàn)在人都變得成什么啦！過去，人不吃狗肉。狗最通人性的。”

　　從此，各家再也不養(yǎng)狗了。養(yǎng)的時(shí)候沒什么，失去的時(shí)候太悲傷，因?yàn)橛辛烁星椋辛艘来娌簧帷?p>　　老單記，狗本來是狼，是吃人的。它們長(zhǎng)期生活在“家人”的“軟磨硬泡”中，變得溫順和依賴，對(duì)外也沒有了野性，任惡人宰割。

　　.

　　荒原上的枯草，那是生命沒有了水的樣子，立著也沒有氣息。

　　天陰的，云沒有形狀。水變成毛兒，從空中飄落，世界重現(xiàn)落葉般的秋景，不過，是素色的。

　?。ù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