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美眸似有春日湖澤般,泛著淺淺漣漪,越過往生,饒有興味的打量著他,不去理會他宛若冰霜般的冰冷神情,頷首紅唇微啟:
“公子,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往生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不解的看看那紅衣女子,又看看一旁的他:
“喂,你不跟她打個招呼嗎?”
他睨著往生,宛若再看一個傻子:
“傻鬼,你當(dāng)我很閑?”
往生莫名其妙的被罵了傻子,還是當(dāng)著別的鬼的面兒,一時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原本慘白的臉,此刻竟是憋的通紅:
“我沒看出來你現(xiàn)在有多忙。”
說罷,緊緊抿著唇,便將頭轉(zhuǎn)了過去,看樣子,是不想再看到閻君那張俊臉。
“公子好生有趣!”
紅衣女子見往生將臉轉(zhuǎn)到了她這邊,美眸幽幽的望著她,話卻是對他說的。
“你不是講故事嗎?”
往生望著面前這穿紅衣服的鬼,突然就沒了好感。
“對對對,差點忘了吶,這故事,還要從一年前說起了,不不不,應(yīng)該是更久......
蠻洲之下,齊梁縣,因著縣中多是齊姓與梁姓,便得了這么個名字。
齊家有女,生得美貌,打出生起就跟著爹爹唱戲為生,將周遭的縣丞,鄉(xiāng)里唱個遍,才勉強(qiáng)夠個活計,一日里,戲散得晚了些,這女子便遇上了借著月光背書的梁家公子,翩翩公子,對月賦詩,怎能不讓人心動,一來二去的,這倆人便是私定了終生。
可恨那梁家公子的家里人,非說這戲子無情,更是下賤人家,任憑梁家公子怎么祈求,都不同意這門親事,眼看著,這齊家爹爹就要領(lǐng)著女兒啟程,去往別處唱戲,若是此事還沒有個結(jié)果,再見,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齊家女淚眼婆娑,擁著那公子早已哭成個淚人兒,梁家公子滿目深情......”
“他們不會私奔了吧?”
往生有些惆悵的看著那紅衣女子,已經(jīng)完全被帶入到了她所講的故事當(dāng)中,一旁的閻君面色無常,內(nèi)心更是毫無波瀾。
紅衣女子慢慢的轉(zhuǎn)頭看著往生,勾起了一抹笑:
“是啊,齊家女拋下父親,同那梁家公子私奔,日日夜夜賣唱,供那梁公子考取功名,卻不想,第二年,梁家公子便高中探花,當(dāng)起了官老爺,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回到了這齊梁縣?!?p> “于是,他們二人便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往生一掃之前的惆悵,眼角溢滿了幸福的光。
紅衣女子輕笑出聲,淡淡的看著往生,卻又好似看著旁人:
“那齊家女,也是同你一樣的想法,怎料,一回到梁家,眾人就說戲子下賤,怎能當(dāng)這一家之母,逼得梁家公子另取她人為妻?!?p> “想必,那齊家女覺得,他心中有我,妾室又有何妨?”
往生抱著自己的肩膀,幽幽的說道。
“自是,可那齊家女久未有所出,梁老爺娶了一房又一房,齊家女眼看他兒女在旁,妻妾成群,自己卻日日憂愁,以淚洗面,身子也越來越差。
怎奈,禍不單行,正室不甚,將腹中剛滿三個月的孩子沒了,偏要嫁禍給那齊家女,說戲子不詳,壞了梁老爺家宅風(fēng)氣,還日日怨懟,說老爺?shù)牟皇?,如此不堪,該休?p> 于是,齊家女拖著一身病骨,被掃地出門,臨行前,齊家女抓著那梁老爺?shù)囊骂I(lǐng),一聲聲的質(zhì)問,那年花前月下,信誓旦旦,卻換來一紙休書。
這份情,這個人,終究是黃粱一夢,若有來世,必不做女子,成了他人可隨意玩弄,丟棄的東西?!?p> 往生聽得心頭一陣陣的難受,眼眶濕濕的,時不時偷偷的抹抹眼淚,睜著一雙紅腫的眼,望著那紅衣女子:
“世間苦命之人,何其多,那齊家女......”
話被生生的卡到喉嚨里,什么都說不出來,原本講著故事的紅衣女子,此刻睜著一雙沒有瞳孔的血紅色眼睛,死死的盯著往生,發(fā)絲在她背后竟然瘋狂的生長著,那一張血盆大口,幾乎就碰上了往生的鼻子。
呼吸一緊,往生被她死死的掐著脖子,帶到了那破舊的戲臺之上,轉(zhuǎn)眼,便不見了。
原本安安靜靜看戲的一眾鬼魂,不知何時變得戾氣肆意,睜著血紅的眼睛,將閻君圍了個水泄不通,哪怕閻君一掌打上去,他們都好似沒有知覺一般,伸著長長的胳膊,似要將閻君拆之入腹。
當(dāng)他察覺出什么不對勁時,卻為時已晚,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往生被紅衣女子帶走,腳下連半寸都移動不了。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他試圖伸手去抓住往生,也只是堪堪扯下來斗篷的一角,低頭看著手中的那塊碎布,一點點攥緊,只聽得骨頭咯咯作響......
往生被紅衣女子,重重的扔到了一堵土墻之上,后背似乎斷裂一般的疼痛陡然間傳便四肢百骸,來不及站穩(wěn)身子,脖子猛然間又被她死死的掐在手中,強(qiáng)迫著往生,抬頭看她:
“你喜歡他?”
往生拼命的掙扎,一雙手發(fā)瘋般的拍打著掐上自己脖子的那只奪命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紅衣女子的面目突然變得猙獰起來,手中霎時間便是使了十分的力道:
“撒謊!”
往生不停的翻著白眼兒,她只覺得下一秒,脖子就要斷了,掛在那竹竿上的,只怕就是自己的腦袋了:
“沒,沒...沒撒謊,你...你....你說的...他...是誰?”
往生艱難的從喉嚨里擠出這句話。
“你身邊的那個男人!”
紅衣女子將血紅的嘴放到往生耳邊,幽幽的說著。
往生腦子里嗡的一聲響:這是他的風(fēng)流債?
“不不不不不,我不喜歡他,不喜歡!”
紅衣女子顯然是不信,尖利的指尖刮過往生白皙的面頰:
“當(dāng)真?”
往生欲哭無淚,她這是造了什么孽:
“真,比金子還真!”
感覺到脖子上的那只手松了些力道,往生吞吞口水,將額頭的冷汗擦去,輕輕的推開了那只手:
“我真的不喜歡他!”
話還未落,往生身后的那堵墻驟然坍塌,霎時間瓦礫翻飛,塵土飛揚。
往生下意識的抱著頭蹲下,可轉(zhuǎn)眼便被攬到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