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彈琴嗎？”無梵湊到她耳邊問。
“不想彈了?！?p> 無梵不高興了，“你這才學了幾天，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這就不彈了？”
月掩睜開笑眼看他，“我都會彈了，而且…彈琴真的不暖和。”
“你是怪我騙你？”
“沒，我怎會怪你，我是真心誠意想向你學，‘暖身’只是借你的話做個學琴的借口罷了?！?p> “哪有幾個女子想學琴的呀？都是學武藝書文的?！?p> 月掩想了想，緊握著無梵的手，“我不想學那些，就想跟你學一樣的?！?p> “干嘛要跟我一樣？”無梵躺在她身邊，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里的落寞。
“一樣就可以靠得你很近很近的了。”
無梵心里有點疼，以同樣的力度回握著她，“你已經很近了，就在我心里面，一想，你就出現(xiàn)了。”
月掩側頭看他，眼睛里回轉著流光，“你別老是這樣說。”
“為什么?！睙o梵也看著她輕輕道。
“你一說，我就不敢走了，動也不能動了，一寸都不想跟你分開了。”
“那就不要離開?！?p> 月掩聽見外面的鳥叫聲，春天來了嗎？可是外面飄雪了，雪壓著竹林直不起身子，竹片上覆著雪，一片片的白，一簇簇的白，跟白霧一般，看不清遠處是什么景色。
今日是除夕，宮里各處都換了一個“新”的，到處是張燈結彩，紅紙對聯(lián)，除了瑾萱宮是冷冷清清的，其他各宮都是喜氣洋洋的。
因為月掩守孝，她甚至連今晚的“家宴”也不能參加了，不過也沒什么關系，除了月玦也沒人在意她了。
一大清早的，月掩也不想出門，她最想去的地方是無梵那里，可今天不行，月玦囑咐她今天必須到靈軒宮過節(jié)。
月掩本想帶阿啞去的，可阿啞的腿前幾日受了寒，犯了風濕病，走不動，只好把熏籠搬到她屋里，把裴懷送來的瓜果果仁糖塊的都給阿啞吃，讓她在瑾萱宮里好好休息。
其實月掩很少在宮里出現(xiàn)了，她現(xiàn)在都不怎么走大道的，有了無梵，她天天都往小宮殿待著，已經很久沒見過皇帝男君和其他兄弟姐妹了。
通往靈軒宮必須走大道，突然前面出現(xiàn)了一大片身著錦衣華服的人，月掩心里有點驚慌失措，只罵自己倒霉，怎么這么正巧碰到男君們到西祥宮“召集請安”的日子，看來剛散會，各個宮的主兒三三兩兩的簇在一起歡笑言談，這大甬道的又沒個岔口。
調頭轉身走又太明顯了，月掩只好硬著頭皮靠邊走，頭低著都要埋到地下了，她人小身子瘦，果然沒什么人注意她，就快要穿過這群人了，突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這人直接攔著她的路，月掩往左走，她也往左走，月掩往右走，她也往右走。月掩不耐的抬起頭看她，其實也猜到是誰了，眼睛冷厲起來。
“看到我也不請安嗎？”
“五皇姐?！痹卵诔Ｉ?。月?lián)岵粸樗妇匦ⅲ懒说?，沒有什么壞處，反而惹得整個后宮的男君們都疼惜她，個個見著她不是疼便是愛的，連召集請安都得帶著她。
即使是溫濘君在的時候，月?lián)岫紱]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她永遠都是姐妹中最“透明”的那一個，可如今不一樣了……
“小廢物。”月?lián)崧冻隽颂翎叺男θ荨?p> “五姐，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了，你要這么辱罵我？”月掩皺著眉，她以前都沒怎么跟月?lián)嶂v過話，更別說得罪她。
“有??！你父君害死了我父君?！?p> 月掩向前湊近了一步，怒視道:“是你父君害我父君的！我沒有怪過你，你倒先誣陷我父君？你在顛倒什么黑白？”
月?lián)嵋娫卵跉鈩輿皼暗哪樱瑳]有害怕，反而還有恃無恐道:“就算是我父君害的又怎樣？你父君是個‘千人/騎’的婊/子，就是該死，死就死吧，還害我父君干嘛？不要臉——”
“你再說一次！”月掩第一次被人氣急了臉，全身的血液不停地往腦上竄，噼里啪啦的，幾乎要爆炸了，她的手狠狠抓住了月?lián)嵝厍暗囊路?，另一只手的拳頭攥得緊緊的。
月?lián)釀傄_口，月掩剛要攥足力氣打她，她就被人一個猛勁推倒在地上。
月?lián)嵋娗闆r，變臉變得很快，張口扯著嗓子就大哭起來，連滴眼淚都沒有。爾柳君推開月掩后，急忙的拉著月?lián)崆扑砩嫌袥]有受傷，一邊安慰道:“別哭別哭，乖撫兒，父君在呢！”
月掩被爾柳君推到一身都疼的，她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手掌都被磨出了血，掉了層皮。
眾男君見這邊這么大動靜，紛紛圍了過來，也不問青紅皂白的，便以為“看到”了真相，指著月掩說道:“六丫頭，干嘛欺負你五姐呀？”
“是呀是呀，這過年的也不讓人消停會兒？”
“不好好守孝，出來干嘛？”
“你父君的死也不是你五姐的錯，怎就欺負你五姐，小小年紀心思也太歹毒了吧?！?p> “歹毒！跟你父君一樣歹毒！”
“爹不好，女兒也是不好的！”
“賤……”
月掩看著這些人，把自己受了傷的手遮掩了起來，那些胡言亂語跟蟲兒似的鉆進了她的腦殼，漲得她好痛好痛。
她張了張嘴，想求求他們說她就好了，不要再說她父君了，已經夠了，她父君不是這樣的，她父君是好人，很好很好。
爾柳君有了眾男君的撐腰，便囂張了起來，楞眉橫眼對著月掩道:“六丫頭，趕緊向你五姐道歉！沒人教你，我來替你死去的父君教！”
“對，目無尊長的得磕頭道歉，不然得像什么樣子了？”
“是呀是呀，得磕頭！”
“……”
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著什么，匡扶正義嗎？教導孝悌忠信嗎？
月掩爬起身子，站起來，她看見爾柳君身后的月?lián)嵴鋼P威的用唇語罵她是“小廢物”。
她看著爾柳君，站得筆直的，擲地有聲道:“我不會跟她道歉！我沒錯！是她先辱罵我的！”
爾柳君發(fā)作了，“你五姐怎么會罵你？她可讀過書，知道仁義廉恥，怎么會罵你？有也是說你教導你，你不聽，還想打人？還說不是你的錯嗎？”
月掩死死咬著唇，她算是看明白了，無論如何怎么說她都是沒理的，人就是想讓她跪著，又怎會給她機會抬起頭來？
“快道歉，六丫頭！多大了也沒個長勁，沒人教，就知道玩…”
“快點！”
有人扯著她，她像塊爛布，她手掌鉆心的疼，眼睛漲漲的，但她不能哭，絕不能在這些人面前掉一滴眼淚。
“她有人教，她父君現(xiàn)在是元柏君?！庇幸粋€人把月掩護在了身后，月掩不禁的扯住了她的衣服，抱得她緊緊的。
“二皇女呀！什么風把你吹這兒來了？”月玦可不同別人了，她現(xiàn)在父君在后宮有權勢，朝廷上又有丞相表姑撐著腰，學問又頗得皇帝賞識，成了除皇太女，第二個“大紅人”了，是誰都會忌憚她三分的。
“來找我妹妹。”月玦輕輕拍了拍身后的人兒，讓裴懷牽著月掩安撫她，自己則看著眾位男君，溫和的笑了笑，“我見她許久不到靈軒宮，有些著急便來找找她，不想到被各位男君給滯留住了。”
其他男君不好講話，見著是二皇女，剛剛還七嘴八舌的，現(xiàn)在一聲都不吭。爾柳君見他們都不說話，有點氣惱，把身后的月?lián)岢读顺鰜?，?“這也是你妹妹呀，她剛被小六欺負了，哭的可傷心了，我們也就是想讓小六道個歉，讓她明白什么是尊長敬老的?！?p> “是呀，二皇女，讓小六道個歉也就行了，這過年的，我們也不想難為她。”這時才有男君給爾柳君添了一句話。
月玦俯身看著月?lián)崮樕习装變魞舻模t眼淚痕都沒有一點，哪里像是傷心的模樣，倒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我看小五倒是挺開心的嘛！”
“哪有？”爾柳君拉過來看月?lián)岬哪?，盡管月?lián)峒钡冒欀碱^想讓自己哭，但實在是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爾柳君這才埋怨月?lián)嵩趺床怀吨ぷ痈珊苛耍?p> “她之前哭過，大家都聽著呢，現(xiàn)在心情才好了一些?！?p> 月玦不理會爾柳君，直接問月?lián)幔拔迕?，是小六欺負你的嗎？?p> 月玦問的很溫柔，可月?lián)嵝睦锬l(fā)寒，僵硬的點了點頭。
“她怎么欺負你的？”
“她…她要拿…拳頭打我。”
“打了嗎？”
“沒，沒…父君把她推開了?！?p> “爾柳君推了小六??？”這聲音溫和卻瘆人。
“嗯…”
爾柳君在一旁氣的想捂住月?lián)岬淖?，怎么什么都往外說，他本來有理的！
“我當是什么事呢？原來是小五和小六孩子似的鬧著玩呢，我以前也是這樣子跟三妹四妹玩的，哪里有什么欺負不欺負的？也沒動手打人，也沒受傷的，倒是大人們大驚小怪了些，還動了手？”月玦瞇了瞇眼，看著冒著冷汗的爾柳君，“只怪我父君太忙了，沒怎么看管掩兒，要是真認真起來，我父君得向爾柳君你問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