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邊解釋說:“有人說周六晚,蘇鐵為了一個女的打架,那個女的是我。至于原因,我不太確定……但他這回住院,肯定是因為周六晚的那件事。另外今天早上,他跟徐岐鬧了別扭,大概也有我的原因……
其實他沒有必要為我出頭,但他既然做了這些,我不可能熟視無睹。
聽到他住院了,我很愧疚,也很擔(dān)心,更加的害怕……蘇鐵他對我挺好的。
我不希望他出事。
我知道自己反應(yīng)很大,但我控制不住……刀子,血……米航,你不是我,你不會想到這十六年來,我每天的生活是什么樣的?!?p> 之前很多人說她單純。
她單純嗎?
她從小見慣暴力,聽?wèi)T臟話,看到過父親手里拿著沾滿母親鮮血的刀子,沒流一滴淚的將母親送入墳?zāi)梗詈筇ど戏ㄍ?,親手,將父親送上刑場……
她的沉默和逃避被人看成純粹的乖巧和單純,只能說,即便她四周都是生命絕跡的死海,也依然有躺在浪濤上,隨波逐流到全世界的樂趣。
可終歸沒有人會在海上漂一輩子,漂一輩子的,只有死人……
周六她去了荒蕪冰冷的海邊,感覺熟悉,熟悉到好像那里是她的家,其實那里是她的心……
她想住在那里一輩子,說白了,是想把自己窩在心里最黑暗的角落里,逃避一輩子。
在那地方呆久了,她會想象到自己最終的結(jié)局,也許內(nèi)心極為平靜地跳海自殺。
她又去了熱鬧喧囂的烤肉店,感到陌生,陌生到豎起自身所有的防備,可周遭的一切都在將她往外拖,讓她看看這個世界其他的樣子。
熱鬧,談笑,三五個朋友聚一塊天南海北的聊,當(dāng)然也有爭吵,可那卻極平常不過。
在這種地方待久了,她也會想象到自己最終的結(jié)局,也許自己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而這種希望,是蘇鐵讓她看到的……
她聽到他出事了,那一瞬間,除卻源于父母相殺那熟悉的恐懼,還有……
她感覺那點希望也隨之破滅了……
“叫你出來是我考慮不周,但請相信我,那個時候,我真的需要一個人陪著我。在你來消息之前,我以為自己大概會像以前一樣,一個人坐到天亮,但你來了……”
她緊緊握住她的手,像抓住了一根稻草,緊緊的,緊到指骨發(fā)白。
她細細碎碎地說:“你來了消息,那一刻,我覺著現(xiàn)在不會重復(fù)過去,因為以前都是我一個人,但現(xiàn)在我不是了……有人關(guān)心我?!?p> 說著,她有些懊惱,總覺著自己亂七八糟說的語無倫次。
她搓了搓頭發(fā),默了會,可又忍不住繼續(xù)說:“米航,謝謝你陪著我。”
聲音軟糯清甜的。
頭一次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說的喉嚨發(fā)干,額頭冒汗,不過好痛快。
她說完這些,沒看他,只是繼續(xù)吃著花枝丸,剛才一通說,都說餓了。
女孩說這些話的時候,因為想要完整地表達出心里的想法,卻又因為嘴巴跟不上心,話便零零碎碎的,多少有些詞不達意,就難免的心急。
秀氣的眉頭皺著,小臉也越說越紅,有時候說的急了,手也跟著比劃。
這些細節(jié)他看在眼里,卻覺著可愛……
他就靜靜地聽她說完,現(xiàn)在又見她擼著袖子,在小口吃著花枝丸,露出來的小臂、腕子、手都纖瘦雪白,白的透明如同玉一般。
吃著最后一顆花枝丸,簽子還沒扔,眼睛就瞄著小吃杯,又從里面拿了一串海帶扣,一手一串。
一舉一動都跟個小鹿似的,亂撞進人心里。
“謝什么,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彼f。
“什么?”有什么好開心的……她剛要吃海帶扣,一頓,偏頭看他。
綠綠的海帶扣襯著她的手更白了。
他眼里含著點笑,說:“夠吃的么?”
她對這突轉(zhuǎn)的話題,又一愣,忙說,“夠了?!比缓罄^續(xù)看著他,等他解釋下剛才的話。
“我怎么覺著不夠?!彼揶?。
“……?”
“我看吧……”他突然往前傾了傾身子,氣定神閑的,“你看我這眼神像把我也給吃了?!?p> “……咳咳…咳…”她被他這話唬的,加上一張俊臉突然放大,嚇得一噎,食物卡嗓子眼里,忍不住咳嗽起來。
也順便把之前的疑問給忘了。
“就這點膽,以后可怎么辦……”再過分點的話怎么說?他拍她背,給她順著氣,無奈的笑。
“謝謝。”她順順氣,“我沒事……不用拍了……謝謝?!?p> 她感覺他手掌熱熱的,越拍,她氣越不順,越急促。
他就沒再拍,也來電話了,瞥了一眼來電人,思忖了會,“我接個電話。”然后拿著手機出去接了。
姜邊看著外邊,他手機靠耳邊,眉頭微鎖,從接起來就沒說話,一臉有心事的樣子。
他突然偏頭看了她一眼,就那么定定的一眼,然后轉(zhuǎn)過去,背對著她。
她就看不見他的表情了。
這么晚了,誰會給他來電話?她突然想起來今天中午跟貝貝的聊天——米航家里干嘛的?
她對別人隱私不感興趣,但這會,唯獨挺想知道米航那通電話到底誰來的……
她將最后一個海帶扣吃完。
卻突然覺著食之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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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完電話進來,看見她已經(jīng)不吃了,就問,“回家么?”
“嗯?!辈换丶夷苋ツ??明天還有課,她還打算去醫(yī)院看望蘇鐵,除此之外還有件事要做……
得打好精神的。
同時她觀察下他的神情,沒什么情緒,不過眼睛里偶爾透著一絲倦意。
她覺著跟那通電話有關(guān)……
他點下頭,“我送你?!?p> “謝謝。”
一路上,可能確實時間不早了,都有點累了,誰都沒怎么說話。
到了目的地,下了車。
米航站她面前,朝小區(qū)點下巴,“去吧,再見?!币活D,“哦,以后有什么事,一定通知我。別覺著不好意思?!?p> 姜邊點下頭,默了會,也說,“你要有什么事,也跟我說……”
米航就笑笑,點下頭。
姜邊想起逢阿姨的拉鉤,小拇指陡然彎了下,抬起來,“咱們拉鉤,約好了,就不許變?!?p> 他一愣,拉鉤?
“…………………”
他原本抄褲兜里的手抽出來,別扭的跟她小拇指纏一塊,聽她認真的念叨,“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蓋章?!?p> 女孩聲音清甜,晚風(fēng)一遞,甜得發(fā)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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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航回到家,果然看到父親書房里還亮著燈,外面還站著警衛(wèi)員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