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閬苑傳

第二十二章 殤與忘憂

閬苑傳 妖洞怪 4172 2019-08-06 11:27:59

  “吟風公子你已經大敗青城、點蒼、曠樂、仙吾四大派,出盡風頭。差不多得了,何不就此罷手,各自離去?”閬苑的提議正是大伙兒心中所想,縱然沒有煉獄修羅在前,大家完好無損也未必是其敵手,這件事心里跟明鏡似的,否則廣琴先生又怎會不顧身份出手偷襲?只是魔教有此高手,難怪強大如斯。

  “你還沒彈琴,不想離開?!遍佋窙]想到隨便露一手竟引得軒然大波??粗黠L俊俏的模樣,是有點不舍得他走,問道:“你幾次三番留下我,不會是看上我了吧?”閬苑還伴著挑逗眨眼,引來一片唏噓。果然閬苑還是閬苑,三句正經話不離老毛病。

  “你吃錯藥了吧?你不過一個村姑,我們公子肯邀你彈琴已是莫大恩德!”硯心早已看不下去,若不是礙于公子,早就出手教訓她了。

  “若這個理由可以留住姑娘,彈琴一曲,在下承認。若姑娘肯更進一步,嫁于我,和我一同回花月樓又未嘗不可?”本該歡天喜地的閬苑此刻卻是表情凝重。她習慣了別人的拒絕,本可按套路一步步來,沒想到吟風不按套路,或者說這是他的套路,被別人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突如其來的反告白又引得一陣躁動,硯心實在不明白,公子這是怎么了?此前從未有過,這個閬苑比之煙朦還不如。

  煙朦的心咯噔一聲仿佛沉入大海。拋開魔教中人的身份,吟風公子確實是所有女子都會心動的如意郎君。大好機會閬苑不可能不答應,客棧眾人都是這么想的,時景辰不知怎么的突然害怕,若是閬苑真的應下又會怎么樣?

  “嫁了還可以離的,有句話說得好,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我恐怕一但得到你,必然日久生厭,這樣你就對我沒有吸引力了!”若非眾人元氣大傷,根本笑不出聲來了,否則必要大笑一場。閬苑總是出人意表,荒唐可笑,與眾不同。

  “你很獨特!越是這樣,我越喜歡怎么辦?”吟風公子露出真誠一笑,潭心常伴左右也未曾見過這么自然的笑意。不怕人有真心,就怕人先付出真心!“美男子我也喜歡,行吧,姑且認可你是我的男人?!北娙税底試@氣,還是閬苑本色,不可能躲過吟風公子的猛烈攻勢。

  “可以彈琴了嗎?”吟風問道,說到底他最想的還是仔細賞析閬苑的琴藝。

  “好相公,才說過的話你怎么就忘了呢?沒興趣,就是沒興趣?!比羰堑跷缚冢缚谝矇蜃?,欲擒故縱的戲碼可以結束了。實在看不懂閬苑想干什么?或者她有比彈琴更想做的事,而這件事與吟風公子有關。如今主動權握在她手里,沒有人能逼她。

  “那不知要怎樣才能讓壞娘子對彈琴提起一點興致的呢?”閬苑叫一句好相公,沒想到吟風公子回一句壞娘子,著實把閬苑逗笑。拋繡球呀這是,算他聰明,既如此,當然得要好好開個條件?!斑@可得好好想想?!遍佋肥持盖弥X袋,扮做認真思考的樣子,可閬苑怎么會有正經興趣,果不其然,“聽說花月樓吟風公子身上有個月形胎記,甚是好看。就是不知道長在哪?若你肯脫光衣服讓我找找,便應你所求!”

  硯心實在忍無可忍,就差一巴掌扇過去:“你知不知羞?從來只知道‘淫媒辣花’浪蕩不堪,專攻美男。我看你這個村姑有過之無不及!”這是對花月樓,乃至整個鏡月教的挑釁。硯心實在不懂公子為何還是無動于衷?她的話倒讓在場所有人驚醒,“淫媒辣花”?作風確實很像,不免讓人懷疑。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傳進閬苑的耳朵,似乎都是厭惡之言,畢竟十大惡賊向來。仿為江湖眾人所不齒。

  “只此一條,再無其他?”吟風公子并沒有拒絕,反而問道,仿佛想要滿足她一切要求?!肮?,你到底……?”潭心都忍不住想問一句,眾目睽睽的接受這樣的條件,今后花月樓如何在武林中立足?

  “是,你答應?”閬苑只是想讓他知難而退,沒想過他會答應。倘若他真應下,難道真去看一個男人的軀體?而且還要便宜在場這么多人?!澳惴椿诹耍俊币黠L邪魅地笑讓人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事到如今似乎沒有退路。“嗯?這……”閬苑有些不自在了,“那你脫吧?”

  “我只是答應讓你看我的月形胎記,至于何時何地履行,并未在你的條件之內?!彪y怪有恃無恐,不知不覺中竟給了閬苑一記反中套路,“日后你來花月樓,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苯袢者€算是人多勢眾,他日花月樓地界可說不準了?閬苑才不會色心大起,拿生命開玩笑。比起吟風公子的身體,更讓人在意的是閬苑如何知道吟風公子身上有胎記?硯心、潭心服侍在側都不知道,閬苑卻能說出,而且是何形狀都一清二楚。

  “真有你的,小女子甘拜下風!”閬苑禮貌的深鞠一躬,吟風回以一躬。玉城不禁諷刺道:“好一個夫妻對拜!”“咻”的一縷勁風劃過,玉城暫時講不出話了,素芊芊的神彈打穴甚少失手。

  “我沒有好琴,彈不出比《夢回尋碟》更歡樂的曲子。煙朦小姐和徐夫人的琴弦被你震斷,借來無用,恐怕要讓吟風公子失望了?!边@才是閬苑諸多推辭的原因?!啊秹艋貙さ??好名字?!痹趫霰娙硕继柗Q識曲名家,但無一人聽過此曲之名,吟風繼續(xù)道,“看來姑娘的夢很甜美,而現(xiàn)實未必如意。既然彈不出歡樂的曲子,不妨換換悲傷的曲子。琴弦只是斷了,又不是全部斷了!”閬苑不得不佩服吟風公子,竟知道她還有一首與《夢回尋碟》相對應的悲傷曲子?當時彈奏《夢回尋碟》只用了五根弦,而閬苑接下來要彈的也只需要五根,徐夫人的“驚風”斷的正是不需要的兩根,吟風對音樂的造詣真是高。

  “試試吧!”閬苑說著走向徐夫人道,“徐夫人,借你的寶琴一用?”琴弦不齊,實在想不通還能彈出什么好曲?不光徐夫人,其他人一樣好奇,徐夫人遞過“驚風”,所有人退開一旁。只有廣琴先生特意上前,生怕聽漏了什么。

  閬苑坐好,雙手搭在琴上:“這首曲子叫《殤》,還請吟風公子賞析?!鼻俾曧懫穑惶粢还幢M是哀音。初如秋風蕭瑟瑟,獨立寒江北望。隨著曲子深入,仿佛進入寒冬,冰天雪地,荒草無生,有的只是寂寥。聽著不自覺地打起了哆嗦,吟風深受感染,吟簫附和,更添悲哀。若剛才吟風公子的簫聲催人淚下,那此刻給人的感覺是哀傷到欲哭無淚,身猶在而心已死。每個人內心深處的傷心往事都不自覺地涌上心頭,霎時間,群鴉盤旋上空,遮云蔽日,此情此景無不令人稱奇。廣琴自問修音識律獨步武林,今日之后恐無顏再提通曉音律。不過對于他這樣真正的好樂之士來說,不虛此行,如斯情景,人生幾何聞?不得不說閬苑雖行事荒唐,但確有真本事,一次次讓人咋舌。

  曲罷,群鴉散。只剩希拉的幾片羽毛飄落在閬苑身上?!霸谙碌故鞘趾闷妫烤故鞘裁礃拥脑庥霾旁炀土四闳绱吮瘺龅男木??”若非親身經歷,是不會有這樣的心境,也彈不出這樣凄楚的曲子。嬉皮笑臉的閬苑怎會是真正的閬苑?“吟風公子不是已經跟著我走了一遭?你的《忘憂曲》不遑多讓,與我的《殤》不謀而合?!钡拇_,音樂能觀一人心,可是閬苑藏得太深。“琴彈完了,咱們后會有期!”

  閬苑徑自走去,哪知沒走幾步便覺胸悶氣短。素芊芊一把扶住,問道:“老板娘,你怎么了?”硯心忍不住得意地笑著道:“看你能神氣多久,中了我們公子的奇毒,還想走?是要走到閻羅殿嗎?”瞥了一天的怨氣,硯心總算得以釋放,算是報了那一針之仇。

  “好個風陌廷,我竟不知你是何時下的毒?果然有些本事?!币黠L公子專心同閬苑“彈琴說愛”,根本騰不出手下毒。一切自然是硯心的杰作,借著烏鴉盤旋上升的氣流順勢將毒粉帶到了閬苑身上,不得不說硯心有些天分。閬苑繼續(xù)走,笑道:“區(qū)區(qū)‘五步噬魂散’能奈我何?”中毒不存在的,只有她想不想中的問題,轉眼間早就不止五步,花月樓的毒藥似乎在她面前都只是徒有其名。硯心沒得意夠便只能啞口無言。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曉我家公子的名諱?”世人只知有吟風公子,卻不知其真正的名字,“吟風”只是他的雅號。潭心的殺意來自于閬苑的情報,這個女人知道的東西太多,武林中往往死的慘的都是知道的多的。煙朦輕聲念著“風陌廷”三個字,只是不知作何寫?對于眼前的女人,吟風公子起了前所未有的興趣,不僅僅是音律,還有醫(yī)術,更別提知道自己那么多隱秘的事情。

  “是在下失禮,竟還未請教姑娘的芳名?”能如此清楚識得他的又豈會是普通人?是個令人念念不忘的人物。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沒有對手,吟風曾屈尊前往“百草盛會”,正是為尋一位醫(yī)術能與自己比肩的人物,沒想到當年沒能遇到,在今日的廣陵大會上遇上了。

  望著眾人疑惑的臉龐,閬苑知道不妙。原來這些人竟不知吟風公子的真名?麻煩樁樁件件,這下想輕易脫身是不可能的了。手中的金剛菩提來回盤著,掛著一貫的假笑回道:“好說,閬苑就是我,我就是閬苑。好相公,記住了!”

  “閬苑?什么破名字,難怪如此浪蕩,都姓上‘浪’了?”硯心根本不認識她,看來在江湖中并沒有那么出名。一介無名小輩也能登堂入室,不禁搖頭質疑這屆廣陵大會的水準。硯心的話太多,未免聒噪,洋洋得意之際喉珠嗆到竟失了聲,怪就只怪硯心離閬苑離得太近。潭心一把拉過可一點下毒的痕跡都覺察不出,但一定是閬苑所為。

  “聞說閬山通閬苑,樓高不見君家。孤城寒日等閑斜,離愁難盡,紅樹遠連霞?!币黠L公子吟了一段《臨江仙》,正是閬苑名字的出處,“硯心,不要再班門弄斧,貽笑大方。安靜兩個時辰,所中的‘天女散花’自然消失?!币恢北蝗思艺f出所用之毒,吟風自然露一手回擊。

  “風陌廷,聽說你在三年前的‘百草盛會’上曾放言,天下醫(yī)者,非昏即庸,唯有你療醫(yī)圣手可堪當世一絕。還煮了一杯毒茶,嚇退諸位名醫(yī),奪得醫(yī)神稱號。要不是本姑娘不屑名利,誰是醫(yī)神還一定呢?你敢不敢和我喝上一杯?”江湖上一直都知道“療醫(yī)圣手”為魔教中人,竟沒想到他也是吟風公子。說起這件事,完全是因為閬苑貪玩遲到,誤了時辰,等她趕到時“百草盛會”時,早就人去樓空。剩下的三兩個人就是不自量力飲了一杯毒茶醫(yī)者,閬苑施救時便只剩一人尚有氣息,也是從他口中知道了“風陌廷”這個名字。

  “煮一杯毒茶不過舉手之勞。只是還未請教姑娘真名?”這是一個難解之謎,時景辰等人與閬苑朝夕相處月余都無法弄清的問題,會是一問便會答的?“我叫閬苑,有何不妥?”不知為何,閬苑也心慌,不會是吟風公子也知道自己什么,要當眾揭穿吧?

  “自然不妥。你知曉我的名字,可我并不知你?首先已經不公平,再者煮毒茶總有勝負,無論勝負如何,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贏了誰,抑或者敗給了誰,這道理說不過去吧?”吟風公子句句在理,看來想要應閬苑所求,必先滿足他的需求。

  帶著全場人的期待,閬苑停下了手中盤玩的動作道:“我曾經是一個被遺棄的女嬰,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兒時有人賜我一個名,單字‘情’,我便讓自己姓了‘斷’,后來我的養(yǎng)母給了我一個新名字,叫做閬苑。這個回答吟風公子可滿意?”輕描淡寫之中盡是無盡哀傷,想來這是真人真事。斷姑娘?時景辰想起了粥棚難民們對她的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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