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報的人員沒有帶來激動人心的消息，于無求仿佛人間蒸發(fā)一樣消失于大眾的視野。
王良看著電視，屏幕下方不斷滾動播報著一條文字消息，于無求的個人介紹以及年少時輝煌的學(xué)習(xí)履歷，以及犯罪的事件簡析。
“是個天才啊！無論是作為平凡人的身份還是在我們這邊，這小子都能被稱作天才啊！”王良感慨道。
后面站著的兩個人根本不敢接話，任由王良品著紅酒說著話。
王良看了一眼，“行了！你們出去吧！”語氣冷淡，比臘月里的寒冬還要冰。
碩大的房間只有王良一人靠在沙發(fā)上，靜靜地看著電視機。若不是能聽見他的呼吸聲，整個人都快和環(huán)境融為一體，靜謐得不像話，透出淡淡的憂傷。
于無求在村莊安定下來，整個村里面最年輕的一個都有五十八歲，最老的一個有九十二，牙齒都掉光了，每天靠喝粥補充身體需要的能量。
老張頭收留了于無求，他膝下無子，過完年就是是古稀。由于常年勞作，心情舒暢，身體精神比二十歲的年輕大小伙還要棒。早上五點就起床，打兩個多鐘頭的太極拳，然后洗漱吃飯。中午午休兩個小時，有時候可能直接睡到天黑，這是老張頭的原話。晚上一般七八點就入睡，平時就和院子里的老人下下棋，吹吹牛，生活充實又自在。
這群老人都有政府補貼，大多數(shù)年輕時都是在工廠干活的，退休后每個月有兩三千的退休金，基本上每個月都用不完，還剩個幾百塊，偶爾買副好棋盤，幾個人又能樂呵好幾個月。
于無求不會下象棋，會下圍棋。不過在旁邊看了一個上午，他就學(xué)會了。
老人家拉著他一起下，根本不知道這廝才學(xué)會。智力是個好東西，哪怕才學(xué)會，于無求也能大殺四方，幾個老頭都稱贊他棋藝高超。唯有一個老頭看上去心情不爽，他輕輕地敲了敲棋盤。
“年輕人！我看你下棋時東張西望，動子時無的放矢，這樣可不行??！”老頭兒嘆了口氣。
于無求抬起頭來，穿著天藍(lán)色長袖著白色棉麻褲，褲腰別了個長煙桿，頭頂破舊鴨舌帽，右手手腕帶著一塊鐵鏈子可能是有什么象征意義在其中。
“兩眼無神！本是精力充沛的年紀(jì)，倒是成熟穩(wěn)重，過于老成，年輕人??！我倒是很想聽聽你的故事，”老頭兒笑瞇瞇地盯著他，好像包含了某種特殊的意義。
“又來了！李大糕！你一天神神癲癲得，盡嚇唬人！”老張頭轉(zhuǎn)過頭來，“小于??！別聽他瞎說，他就是喜歡亂講些莫名其妙的東西?！?p> “對對對！李大糕就是純粹沒事找事，他下棋下不贏你，故意說些風(fēng)涼話！”旁邊看棋的老人附和道。
“哈哈哈哈！開個玩笑，說著好玩嘛！”李大糕嘻嘻哈哈地掏出火機點燃了煙草，眼神卻是一直看著于無求。
傍晚時分，于無求跳到梧桐樹上，享受著微風(fēng)的吹拂，看著一輪彎月掛在上面，皎潔的月光垂直打在大地上，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月亮常在！人不獨活?。 庇质抢畲蟾庹驹跇湎?，他伸著懶腰，打了個呵欠，“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啊！”慢吞吞朝著家里走去。
于無求看著他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小于啊！快下來吧！準(zhǔn)備休息了！”老張頭一聲吆喝打斷了于無求的思緒。
管他那么多呢！就這樣茍活著吧！于無求跳下樹，看了一眼李大糕的屋子，窗內(nèi)李大糕正往這邊盯著看。
“真是個好運的小子！”李大糕冷哼一聲，關(guān)掉電燈。黑暗中直接朝后面倒去，整個人漂浮在空中，還扭了扭脖子，裸露出來的手臂閃著微光。
“張大爺！張大爺！您在家嗎？”門外有人不停地敲門。
于無求尚在睡夢中，驚醒，在角落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穿著制服的人，應(yīng)該是來送補助的政府工作人員。前兩天老張頭就跟于無求提起過這件事，他說國家越來越好，對老人的照顧逐漸面面俱到，感慨萬分。
然而此刻對于于無求來說，就不那么想了。萬一被發(fā)現(xiàn)是追逃的逃犯，自己可就曝光了，寧靜的生活又要破碎然后回歸到東躲西藏的時候，他實在不愿回首逃跑的日子。
老張頭不知道這些，直接把人領(lǐng)了進(jìn)來。
“哎！這次該先給我發(fā)了！每次都是給張老頭第一個發(fā)，從今以后得改改規(guī)矩了，”李大糕拿著煙桿站在門外，把工作人員叫了過去。
“什么規(guī)矩？改什么規(guī)矩？論年紀(jì)，你得叫我哥呢！就按照原先的來，先給我發(fā)！”老張頭一把拉過工作人員的手臂。
工作人員很是無奈，這兩人的歲數(shù)加起來除以五都還是比他大。他被拉扯在中間，一臉尷尬，哪個老人家都不敢怠慢。
“你們兩個真是的！人家來就是讓你倆簽個字！又不是發(fā)錢，有什么好爭的，”主持公道的人終于站出來了，是院子里最老的人，九十二歲，他說話著急，嘴里的假牙都掉了出來。
李大糕和老張頭兩個老人趕忙去撿，倒是李大糕得了先手，得意洋洋的把假牙遞給了老人。
工作人員在一旁哭笑不得，老小老小真是越老越像小孩子一樣任性。最后沒辦法只有折中，在最老的人也就是五大爺家里簽字。
五大爺原名五豪，扛過炸藥包，經(jīng)歷過很多大風(fēng)大雨，是村里有名的大人物。再加上年紀(jì)最大，其他人都很是尊重他。畢竟跟他的傳奇經(jīng)歷一比較，其他的都不算啥，可以一筆帶過。
五豪有六個兒子三個女兒，其中四個兒子年幼夭折，另外兩個常年在外打工，前兩年出意外在醫(yī)院相繼去世。三個女兒遠(yuǎn)嫁異國他鄉(xiāng)，剛開始還有聯(lián)系，現(xiàn)在早已不知所蹤。老伴早就離世，孤寡老人可能就是用來形容他的吧！
正是經(jīng)歷過兒女的分別，五豪對于無求的態(tài)度從一開始就不太好，他不是很贊成于無求留在村子里，畢竟來歷不明，然后又是一個缺胳膊少腿的，不能充當(dāng)勞動力，反而感覺是來騙吃騙喝的。
在老張頭的力排眾議堅定支持下，于無求才有幸有留下來的資格。即使這樣，五豪對于無求仍然是從不搭理，甚至有嫌棄的動作表情。不過于無求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那么老的一個人，和他有什么計較的呢！
不過過了段日子，于無求發(fā)現(xiàn)五豪老人對他的態(tài)度大為改觀，偶爾還主動找他聊天，搞得于無求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這老人唱的是哪一出。
五豪原本因為兒女關(guān)系感到厭煩，發(fā)展到后面他看見年輕人都感到討厭。他前段日子看新聞時，有一個案例引起了他的關(guān)注。一手一腿主人公，因為對黑幫欺負(fù)老人做法忿忿不平，大打出手，最后導(dǎo)致一人死亡，多人受傷，目前嫌犯仍在逃，希望有相關(guān)消息的人提供線索。
五豪反復(fù)看了好幾遍，雖然嫌犯打了馬賽克，但看其身形，倒是愈來愈像那個外來人。
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害怕，而是感到欣慰。這主要是尊重老人起到了最大的作用，后來觀察于無求的行為，跟咸魚沒有什么兩樣，他的生活簡直快趕上自己的生活習(xí)慣了。
就這樣五豪才轉(zhuǎn)換了對于無求的態(tài)度，然而這一切于無求都蒙在鼓里，他只想起一句話，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難不成五豪對他有什么想法？想收他做干兒子？不至于吧！于無求想到后面更加亂七八糟，思緒萬千，決定以后還是盡量少和五豪老頭接觸為好。
新聞不止五豪一個人看到，村子里其他有幾個老人也看到了，他們并不會就和五豪一樣的想法。畢竟這可是一個犯罪的殺人犯，最后他們決定報警，危機正向于無求趕來，而他卻不知道。
第二天，警察來了。直接包圍了老張頭的住處，于無求反應(yīng)過來時已無處可逃，直接走了出去，手銬銬上。
于無求轉(zhuǎn)過身來，“張大爺！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以后有機會再回報你吧！”
老張頭聽到，淚如雨下，他難以置信朝夕相處這么久的小伙子居然是殺人犯。
五豪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走了過來，眾人以為他要說什么話。
然而他什么都沒說，眼神表達(dá)了一切，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