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父親大哥,難道我就沒有么?你現(xiàn)在覺得很痛苦,可是當(dāng)初我失去父親和大哥的時候,比你更加痛苦。”文飛平靜道。
有時候,平靜比歇斯底里更為可怕。
柳勝男不說話了。
是的,沒有什么對錯,也沒有誰滿意不滿意,他們都只不過是兩個家族競爭之后的殘留品罷了。
沒有享受家族帶來的榮耀和美好,只嘗到了生離死別的痛苦和茫然無措的結(jié)局。
“那你還來干什么?”柳勝男冷冷道,“這里不歡迎你!”
文飛淡淡道:“文家已經(jīng)成了廢墟,柳家卻依舊巋然?!?p> 柳勝男怒道:“你要是敢亂來,我一定會殺了你!”
說著,她再次舉起了劍。
“你擋不住我的?!?p> 文飛屈指一彈,一縷勁氣猝然襲出。
柳勝男橫劍封住,一股巨力涌來,虎口劇痛,長劍幾乎脫手。
她連退三步,臉上現(xiàn)出駭然之色。
“旋葉指刀!”
文飛之所以敢孤身一人前來,并不是沒有道理的,以他現(xiàn)在的武學(xué)造詣,整個蘇州城,其實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他。
柳勝男這才知道自己和對方比起來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但是自己能退嗎?
背后就是自己最親的人的遺體,如果讓對方在此縱火毀去柳家,就算自己死了,還有什么臉面去見父親和哥哥?
“你大哥文豪光明磊落,你卻只會落井下石,真是卑劣無恥!”
“隨便你怎么說吧?!蔽娘w不以為意,柳勝男如此說他,他也沒什么感覺。
恨是常態(tài),世間之事,不如意和不順心時常有之,這些都會滋生出恨意。
“你讓開,我不會殺你?!?p> 文飛不想殺她,所謂的斬草除根他懂,可是現(xiàn)在性質(zhì)不一樣,不需要那么狠決。
現(xiàn)在他只要將柳家付之一炬,就算是真正完成復(fù)仇了。
柳勝男再度橫起長劍。
她知道自己已不是對方一合之?dāng)?,但是她也沒有其他選擇。
長劍銳利。
嗖!
文飛心神一凜,霍然回頭。
一根鐵箭從他眼前掠過,直接洞穿了柳勝男的胸膛!
柳勝男被這一箭的力道帶的飛起,撞在了身后的棺材上,當(dāng)場氣絕身亡。
文飛瞳孔收縮:“二郎!”
他居然來到了柳家!
文飛迅速掠出屋外,四處察看,但是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人。
那一箭快逾電光火石,直接帶走了柳勝男的性命。
文飛沒來由地升起一股怒火,眼睜睜地看著二郎在自己面前行兇,他幾乎無法忍耐。
“二郎!我知道你在附近!你給我出來!”文飛嘶聲叫道。
光天化日之下,黑衣樓竟敢如此逞兇!
同時,文飛腦中也升起一股疑問:二郎那一箭足可取自己性命,為何卻要目標(biāo)卻選擇了柳勝男?
柳家已經(jīng)沒幾個人在府中了,因此文飛這一聲大吼并沒有引來其他人。
文飛頹然走進(jìn)大堂,突然,他猛地跑到柳勝男的尸體附近。
那根鐵箭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插在對方胸膛上的,赫然是一柄冷冽逼人的長刀!
“怎么回事?”
文飛聳然動容,只不過出去察看的一會兒工夫,居然就有人動了手腳?
“文飛!”
文飛倏然回頭,卻見林嘯站在門口。
林嘯原本一臉焦急,目光越過文飛,瞥見那躺在血泊里的尸體樣貌之后,臉色大變。
“你,你殺了她?”林嘯不敢置信。
文飛眉頭一皺,這件事不好解釋,而且他也不想解釋。
“我……”
“文飛!我看錯你了!”林嘯忽然撲上來一把揪住文飛胸前衣襟,厲聲道,“柳家對你有著不共戴天的大仇,這我知道。但是柳寒聲柳紛飛父子均已伏誅,你為什么還要斬盡殺絕?她是無辜的??!”
“你冷靜一點,先聽我說?!蔽娘w頗感不耐。
“聽你說?你想怎么說?讓你好好想想怎么解釋嗎?”林嘯眼中似要迸出火來,“文飛,我告訴你,你復(fù)仇這件事沒錯,但是你已經(jīng)達(dá)到了目的,繼續(xù)殺人還有什么意義?”
“她不是我殺的。”文飛淡淡道,“如果我殺了她,我也沒必要騙你。”
“那你說她是怎么死的?”
文飛剛想說出兇手是二郎,但是話鋒一轉(zhuǎn),反問道:“你為什么要來柳家?”
林嘯冷冷道:“因為你偷偷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有人不放心你,擔(dān)心你被黑衣樓的殺手所害,所以我們分散找你。剛才要不是聽見你的聲音,我也不知道你居然來了柳家?!?p> “既然你聽見了,那我就跟你說吧,殺她的人是二郎。”
“如果我沒看錯,這是一把刀,而不是弓箭吧?”
文飛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把剛才發(fā)生的事只能說了一遍。
林嘯聽完后,冷笑道:“二郎殺了人,然后你出去沒發(fā)現(xiàn)人,再次進(jìn)來的時候鐵箭不見了,變成了長刀。是么?”
文飛臉色鐵青。
“文飛,你是把林某當(dāng)成三歲小孩了么?”他的聲音越來越嚴(yán)厲。
林嘯很失望,他之所以會選擇幫助文飛,與柳家這個龐然大物對抗,并不全是因為和文豪相交莫逆,文飛的堅持也讓他極為欣賞。
可是現(xiàn)在他很失望,因為文飛的行為已經(jīng)和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沒有區(qū)別!
“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我再說最后一次,我沒有殺她!”文飛也煩躁起來,“我也很奇怪,懷疑過是不是有人在附近搞鬼,但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p> “文飛?!绷謬[冷冷道,“跟我走吧?!?p> 文飛一怔:“你說什么?”
“我說,和我一起去衙門。”林嘯道,“殺人是大罪?!?p> 文飛怒道:“林嘯!你根本就沒有察看,為什么這么說?難道你不信我?”
“我信你,但是更相信我的親眼所見?!绷謬[搖頭道,“到底是不是二郎下的手,其實也沒那么重要。就算他不來,難道你來這兒的目的,和他不一樣嗎?”
文飛默然。
的確,雖然他無意誅殺柳勝男,但是為了燒毀柳家,兩人不可避免地會爆發(fā)沖突,到時候文飛也不敢保證自己能一直讓下去。
“還有你肩膀的傷口,那是劍傷吧?”林嘯又道,“莫非你還要說,這也是二郎造成的?”
文飛依然沉默。
“好,我跟你去衙門?!蔽娘w突然說道。
林嘯哼了一聲:“和你大哥相比,你確實差遠(yuǎn)了!”
文飛渾身一震,同一句話,他一天之內(nèi)已經(jīng)聽了兩次,但是感受卻不盡相同。
兩人離開之后,棺材忽然被掀開。
一人坐起,眉頭緊皺:“他居然沒有對他下手,哼,一個公門走狗,有什么資格與我文家攀交情?”
衙門大牢。
文飛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柳忠和朱貴二人。
“你是……文家二少爺!”雖然幾個月來文飛闖蕩江湖,多了些許風(fēng)霜之色,但是兩人還是認(rèn)出了對方。
最近幾天,柳家被人連誅家主少爺之事已經(jīng)鬧得沸沸揚揚,即使是在大牢里的柳忠二人,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兩人像是感覺天塌了。
柳家怎么會突然覆滅呢?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柳忠和朱貴二人一個餓虎撲食,奮起他們殘余的力氣,朝文飛撲了過來。
文飛現(xiàn)在沒有心思和兩人糾纏,隨手一揮,運勁震開兩人。
柳朱二人撞在墻上,雙眼一翻,很干脆的暈了過去。
文飛細(xì)細(xì)思索這件事的前因后果。
自己去柳家一事,應(yīng)該是沒有人知道的。
二郎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選擇這個微妙的時間過來?
用刀換箭的人又是誰?他為什么要陷害自己?
是要挑撥自己和林嘯之間的關(guān)系嗎?
吱呀!
文飛正思索間,忽然,大牢的門被打開了。
一個人緩緩走了進(jìn)來。
他后面跟著一人,那人手中還提著一個已經(jīng)暈死過去的人。
文飛看清楚那個暈死過去的人的樣貌之后,目眥欲裂:“林嘯!”
那遍體鱗傷,血跡斑斑,昏迷不醒的人,竟是林嘯!
“他才離開沒多久,怎么會……”文飛感到一片冰冷。
“你是誰?”
來人帶著一個漆黑的面具,身材頗為高大。
文飛有種怪異的感覺,他看見這個人的第一眼,居然莫名的產(chǎn)生了一種淡淡的熟悉感。
為什么?
那人抖手一甩,將林嘯扔到了文飛牢房前方。
“殺了他?!标幊涟祮〉穆曇?,十分難聽。
文飛冷冷道:“黑衣樓?”
“殺了他?!?p> 那人不答,只是重復(fù)這一句話。
文飛微抬頭顱:“我憑什么聽你的?”
“他不分青紅皂白,把你抓進(jìn)來,你難道不恨他嗎?”那人繼續(xù)道,“柳家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是殺了那個女娃,那又怎樣?沒人敢說你的不是!”
文飛沉默不語。
“殺了他,出了這里。柳家已亡,從此你將稱霸整個蘇州城!而且,整個武林也未嘗不能收入囊中!”
“你到底是誰!”文飛眼中霍然綻放寒芒!
“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那人緩緩拿下面具,露出一張蒼老的臉龐。
文飛如遭雷擊,佇立不動。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