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是非對錯
筆錄這個任務完成后就開始放假。無殤抱著貓安靜看宋子予派來的人給她收拾東西。
冷棠梨跑到無殤的寢殿抱住無殤,她覺得放假這段時間見不到無殤會想念,便多抱了一會兒。
“我可以去找你嗎?”冷棠梨問。
無殤點點頭,表示可以。
陸銜草也跑到無殤的寢殿,伸出手一把抱住無殤和冷棠梨。
“我可以找你嗎?無殤?”陸銜草眨眨眼問。
冷棠梨把她推開哼一聲:“我可以,但你不可以,因為無殤不愿意?!?p> 陸銜草抱住冷棠梨道:“其實我想找的是你,好朋友~”
她的手移到冷棠梨胸前,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冷棠梨驚聲尖叫,推開陸銜草大叫:“陸銜草你個臭流氓!”
“哎呀,你太敏感啦!你看無殤。”陸銜草跑到無殤身后,手一伸捏了一下無殤,無殤確實沒什么反應。
倒是冷棠梨,拿起掃把去打陸銜草。
“你敢非禮無殤!陸銜草我要把你手打斷!”冷棠梨追著陸銜草去打。
陸銜草哈哈大笑,邊笑邊說:“嘿!你打不著你打不著!”
東西收拾完后無殤抱著玄靛要去坐仙獸車,冷棠梨依依不舍地嘟著嘴望著無殤。
“你要先回去,才能去五音堂找我?!睙o殤說。
冷棠梨嘆口氣道:“那你等著我。”
“好,等你?!睙o殤話才說完,仙獸哼唧哼唧慢慢飛起。
無殤揮揮手,陸銜草和冷棠梨齊齊沖她揮手。
無殤輕聲笑道:“你倆倒是歡喜冤家。”
無殤回到五音堂時,宋子予帶著全部學生在五音堂門口迎接無殤。
哥哥姐姐們已經(jīng)考察回來,全部人員齊聚門口的樣子,像她初來那日,也像離開五音堂那日。
豆苗抱著無殤說:“你這次終于可以好好在家待一段兒時間了,我準備了許多布,準備再給你多做一些衣服。你越來越高了?!?p> 宋子予把豆苗抱起,一手揉著豆苗的頭對無殤說:“靜靜早就想給無殤再做些衣服了,人家真的好羨慕無殤,自從靜靜看無殤越來越高后,靜靜就不再給人家做衣服了。人家好想讓靜靜再給人家做些衣服。”
宋子予有想往豆苗臉上親的趨勢,豆苗尖叫道:“啊!宋子予你放開我!啊啊啊??!”
無殤笑笑,拉著定風的手往院里走去。豆苗在宋子予懷里嘶吼著,眾人卻置之不理。
習慣了。
冷棠梨在晚上就來五音堂找無殤,前腳剛到,后腳陸銜草便嘰嘰喳喳地趕了過來。豆苗帶她們?nèi)ザ藕獾钣昧松牛切菕鞚M夜空時,東風和定風帶她們?nèi)タ醋>乒?jié)的歌舞節(jié)目。
陸銜草斗技第一得了幾瓶酒,冷棠梨嚷嚷著陸銜草是因為自己年齡小,別人都在讓著她才會得第一。
“你升級排位肯定不是第一?!崩涮睦娲蜷_酒壺喝口酒,有些嗆,眼淚都出來了。
陸銜草幫無殤打開酒壺道:“我肯定不是第一啊,無殤肯定是第一?!?p> “不一定?!睙o殤喝口酒道。
酒確實嗆,無殤喝了一口便不再喝了。
陸銜草知道無殤在想什么,當然她也明白陳疏雪不是一個能讓人忽視的角色。但她并不想承認陳疏雪就一定比無殤強,畢竟自陳疏雪來后,陳疏雪能力再大,也只是和無殤打平手而已。
陸銜草喝口酒,眼淚立刻被嗆出來,于是抹了抹眼淚道:“我聽說陳疏雪來學院是有目的的?!?p> 冷棠梨掐她的肉,不耐煩地說:“你聽說你聽說,又是你聽說,你怎么每天都聽說那么多。上次你不是說莫閣主要害我們嗎?不是說他要謀反嗎?”
無殤這時插嘴道:“銜草說的對,你們上次的賭,銜草贏了?!?p> 冷棠梨難以置信道:“無殤你沒有開玩笑吧?”
無殤看看酒壺壺身的花紋答:“沒開玩笑,下個月莫閣主會被執(zhí)行死刑。我,會和陳疏雪一起去幫忙執(zhí)行死刑?!?p> “什么?”陸銜草和冷棠梨異口同聲道。
“死刑?”陸銜草雖然早就聽說莫竹溪的事,但是她沒想到莫閣主會被執(zhí)行死刑。
冷棠梨不敢相信堂堂一閣閣主會落個死刑的下場,就問:“他到底犯了什么錯?”
“什么錯?”這時候歌舞節(jié)目已經(jīng)開始,無殤給漸漸過來的歌者舞者讓路,“他的錯可多了去了?!?p> 瀛洲和平組織部第三分部成功組織成員阻止了瀛洲對蠓山之域的開戰(zhàn)。
這己經(jīng)是和平組織部第七十三次成功阻止瀛洲對外開戰(zhàn)。
和平組織部發(fā)展于百年以前,一百多年前人族有人修煉成仙并在瀛洲擔任重要職位后,這個組織便慢慢產(chǎn)生。
多次戰(zhàn)爭使部分人意識到和平來之不易,他們珍惜和平,痛恨戰(zhàn)爭,因為他們知道瀛洲也曾經(jīng)被傷害過。被傷害的苦痛不是每個區(qū)域都可以扛過來的,于是他們開始用自己的力量阻止戰(zhàn)爭。
很多經(jīng)受瀛洲仙宮教育的仙者加入和平組織部,這也意味著,和平組織部里的人實力堪比上戰(zhàn)之人。
瀛洲對這種呼喚和平的組織相對比較容忍。就像容忍那群天天宣傳生命平等的家伙。
和平組織部,反族歧視團。這兩個組織,在老者眼里是傻子,在年輕人眼里,是傻子也是勇敢者。
各花入各眼,誰喜歡和平誰支持和平,誰希望生命平等,誰支持反族歧視團。都無感的,卻多是上戰(zhàn)屠殺的人。
無殤看過這兩個組織發(fā)的宣傳冊和印刷的書籍,寫的挺好的。
但和她無關。
莫竹溪被決定執(zhí)行死刑不只是因為爆出他是組織開戰(zhàn)的總組織人,開戰(zhàn)被阻對瀛洲來說不是什么大事。瀛洲對年輕人蠻好的,那些人有這個實力組織開戰(zhàn),也必定有能力上戰(zhàn)場殺敵。逮著組織成功的人,拉著他們好生教化教化,不久軍隊里便多出一位為瀛洲殺敵立功的好青年。
教育是個很重要的詞,瀛洲將教育這兩個字運用的得心應手。
無殤是瀛洲教育下的受益者,不過,她暫時還不清楚。
話說回來,莫竹溪最大的錯是在于被揭露了刺殺瀛洲眾高層的計劃。
宋子予也是被計劃刺殺的其中一人。
這多可惡。
安插在各高層身邊的刺客被一一揪出,這激起了眾怒。審問莫竹溪這個計劃弄了多久,莫竹溪說兩百年前就開始了。
多么可怕。
兩百年的計劃,居然沒有成功,還被揭露出來了。
這也怪不得莫竹溪,高層都是個個謹慎得不得了,他們仙力又十分高強,有個風吹草動就會察覺到。安排刺客是件大事,又必須謹小慎微,兩百年對于莫竹溪來說,其實已經(jīng)很快了。
刺客被揪出,令人驚訝的是這些刺客要么是閣里或是堂內(nèi)優(yōu)秀學生,要么就是仙宮里卒業(yè)的優(yōu)秀學子。怎么著,用心培養(yǎng)出的青少年有一天會提著刀斬殺這些培育他們的辛勤園???
徐副院長異常生氣,決定先把這些刺客碾成肉醬,再給莫竹溪執(zhí)行死刑。
畢竟莫竹溪是很多年前那批守護瀛洲境的熱血青年里最熱血的一位。
冷棠梨還是不敢相信莫竹溪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在冷棠梨眼里,這位出現(xiàn)在書本里的莫閣主是個熱血的代言詞。
歌者舞者此次的歌舞風格是輕快的,無殤跟著音樂晃著腦袋道:“棠梨,你若是想要去看看莫竹溪,我可以帶你去看。”
看莫竹溪,看他被執(zhí)行死刑?
冷棠梨搖搖頭,同時她感覺不到無殤有一點點悲傷。
“我們看過莫閣主的故事,莫閣主勇敢無畏,用全力守護瀛洲。無殤,他要死了,而且還是要死在你的手里,你一點也不難過嗎?”冷棠梨問。
唱跳人員中行來一個花車,花車上的扮成大酒壺的人往無殤她們那里砸糖果。無殤高高舉起手接糖果,運氣挺好,接了許多糖果。她把糖果放在冷棠梨和陸銜草手里,自己也剝了一顆放嘴里。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我不是魚。反正我不是魚,我殺他時也感覺不到痛,誰愛痛誰痛,反正我不痛?!?p> 無殤說完后,又一輛花車過來了,這一次是扮成鴿子一樣的人往地下撒小玩偶。無殤又伸手去接,運氣好,又接了一大把玩偶。
無殤把玩偶分給冷棠梨和陸銜草,她自己拿著一個叼著綠葉子的小白鴿對冷棠梨笑笑道:“我不痛,你不痛,為什么要悲傷?”
遠處放起了煙火,冷棠梨望著無殤的笑忽然沉默。
在五音堂痛快地呆了一個月后,無殤和陳疏雪被送到了鮮花廣場那里。
陳疏雪聽說還要親手點火,于是就跑的遠遠的。
火刑相較于其他刑,比如絞刑、剮刑和醢刑算是很好的了。一般人不會享用火刑,絞刑聽起來比火刑好,但其實不是。
鮮花廣場的絞刑是要用鏈子套在脖子上吊在柱子上,一個重物放在腳上,然后再把四肢切下。
火刑,一把火將罪者包圍,血液被分離出來沿著行刑臺的凹槽流下。從凹槽流出的血,順著其他凹槽從臺階旁的花園里的凹槽往山底下流。花園的小花經(jīng)過血液的滋養(yǎng)將會變得更香更美。
行刑臺四周的藍霧花收集到血液的味道也會變得更加艷麗。
能用上火刑的都是尊貴的人,無殤倒也榮幸能親手執(zhí)行一次給尊貴的人執(zhí)行的火刑。
莫竹溪被放在廣場中心,也就是行刑臺上時,無殤盯著他看了很久。
義不容辭的模樣,滿身的正義感。
無殤拿著點火的工具,問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知道莫竹溪冒那么大險究竟想要做什么。
莫竹溪是瀛洲守護者的榜樣,她不明白這樣一個榜樣能做出策劃刺殺高層的計劃。
莫竹溪把腰板挺的直直的,擲地有聲:“我要這瀛洲再無歧視,再無戰(zhàn)爭,再無霍亂。我要這地域生生平等,而非千萬層階級,上層錦衣玉食,底層垂死掙扎?!?p> 無殤笑道:“你是在做夢嗎?”
莫竹溪看向無殤,看向這個小小的姑娘,眼里滿是驚訝。
他想了想,又釋然了。
瀛洲仙宮里出來的人,除非對一些東西異常堅持,否則都是漠視生命漠視戰(zhàn)爭帶來苦痛的人。
“做夢?”莫竹溪笑了,“我知道,唯正義能勝邪惡,行進半途,終止于妥協(xié)。我也知道,憑我一己之力對抗不了千千萬萬的邪惡。可是,我既然活著,就不該輕易妥協(xié)。”
無殤哈哈一笑,道:“你年紀那么大了,還老是做白日夢?!?p> 莫竹溪搖搖頭,他知道無殤不是瀛洲人,知道無殤的家曾遭受過瀛洲的襲擊。
他打賭,無殤在瀛洲學習,為仙宮作戰(zhàn),絕對不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你心里不是這么想的?!蹦裣f。
無殤不知道他在說什么,聳聳肩道:“隨你怎么說嘍?!?p> 這樣無所謂的態(tài)度讓莫竹溪驚訝,他問她:“你是亡民之身,你一點也不恨瀛洲?”
無殤挑眉反問:“你是瀛洲人你又為何要恨瀛洲?堂堂一閣之主,享受著各種權力,瀛洲給了你那么多,你心疼別人干嘛?瀛洲對你不好嗎?”
無殤的話句句刺在莫竹溪身上,他盯著無殤額心的水滴形赤印盯了好久才道:“做人,不該那么自私?!?p> 無殤覺得他的話好笑,便笑著說:“自私?呵!管好自己就行了,整天管別人是死是活,你很閑啊?”
她這樣的態(tài)度讓莫竹溪很憤怒,他醞釀很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指責無殤的權力。他馬上就要死了,而面前的這個姑娘是瀛洲仙宮里優(yōu)秀的學生,這個學生會立下赫赫戰(zhàn)功,會為瀛洲贏得更多土地。
他不想看到戰(zhàn)場上失去家人的孩子上一秒站在戰(zhàn)火里哭泣,下一秒?yún)s被刀劍擊穿胸膛。他不想再看到流離失所的眾生,不想看到一個個美麗的地方血流成河。
他拉住無殤的手腕,對上無殤冷漠疏離的雙眼,無力道:“他們什么也沒做錯,你們還要去殺他們,掠奪他們的土地。他們沒有家人嗎?他們沒有生命嗎?你忍心嗎?你忍心看那些和你一樣年紀的人死在你的武器之下嗎?你還要做瀛洲的幫兇嗎?”
無殤想要把手抽回,試了一下抽不出,皺眉答:“這不關你事。”
莫竹溪的手握的緊了些,他死死盯著無殤的眼道:“我以前也是幫兇,我也多次上戰(zhàn)場屠殺那些人,我的學生的手里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晌抑朗欠牵晕胰ジ淖兞?。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很多事只要你想改變,你一定可以改變。”
無殤用力把手抽回,嗤笑道:“做夢吧,一個人,一群人,妄想改變這個時代?”
莫竹溪突然激動道:“不!不是做夢!你以為我死了,我做的一切就會停止嗎?你錯了,這個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自私冷漠!他們會的,他們會接替我的夢想,他們會聯(lián)起手來改變這一切!秦無殤,此時你覺得你作為受益者,別人的死活就無關痛癢,可是你要清楚,總有一天,你也會成為那些被殺的人被殘害的人!”
多么熱血的話語,讓人宛若置身于一本熱血話本子里。
無殤打開點火的工具道:“你時間不多了,我該送你上路了?!?p> 她打開工具,行刑人員幫忙布置法陣,無殤彎腰點火,莫竹溪開始嘶吼起來。
“你這個糊涂的孩子!你們這些瀛洲仙宮里糊涂的孩子們啊!你們以為瀛洲說關愛少年就是真的關愛了嗎!你們只不過是一把刀!你們有用他們就好生護著,你們沒用他們就棄之如敝屐!”
無殤的火點不燃,有點煩,手一用力又點燃了。她低頭回答:“少年們生下來就被瀛洲護著,長大了自然要護著瀛洲。這不是很正常嗎?”
“你不明白啊你不明白啊!”
“還有沒有遺言?”火已經(jīng)開始燃燒,無殤面無表情地問。
“我告訴你,你這輩子一定會看到,你所堅信的都是錯的!”
這句話才說完,火便包圍住了莫竹溪。
無殤聽到了這句話。
身后有聲音響,無殤轉(zhuǎn)身看,原來是莫竹溪養(yǎng)的兇獸們。
無殤召出刀準備砍死它們,卻見那群兇獸跳進了那團火里。
嘭嘭——
嘭嘭——
煙花般炸掉。
血流進了凹槽里,順著軌跡往山下流去。藍霧花變得明艷,長長的階梯旁的花園里的花得到滋養(yǎng),撲鼻而來的香氣讓無殤的嘴角微微翹起。
為王者,皆非錯。錯?她要成為勝者,她怎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