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蓮子:相思蓮磨皮去苦心,放入水中煮一刻鐘,撈起瀝干水份。鍋中加入少量晨間荷葉上收集的露水,倒入黃糖,小火慢熬,直至融化成糖漿。當糖漿開始冒氣孔時,加入瀝水后的相思蓮,不斷翻炒至形成糖霜,出鍋,冷卻,則成。糖蓮子甜而不膩,香脆可口,苦中一點甜。
*
轉(zhuǎn)眼間,沈之瑜幾人的背影已經(jīng)看不見了。令和收回目光,看了看桌上的那幾碟子點心,最后將目光鎖在了白瓷碟子里的那塊柿子糕上,紅紅艷艷,很是漂亮,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呀?可為什么沈之瑜突然反應(yīng)這么大呢?
“令公子,老奴已將您住的院子收拾好了?!?p> 令和正在沉思的時候,福伯過來了。
他見令和呆呆地站在海棠樹下,自家大姑娘已不見蹤影,圓桌上擺滿了各色點心,其中有一盤點心的顏色鮮紅如血。
福伯心中赫然一震,目光不自覺地縮了縮,轉(zhuǎn)而說道:
“這些時日,令公子趕路辛苦了,老奴先帶公子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和大姑娘說事兒!”
令和一時想不明白沈之瑜剛才的反應(yīng),只好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
“嗯,有勞福伯了!”
福伯彎腰回禮,恭敬地說:
“公子客氣了!”
說完,就帶著令和出了祺庭,去往令和小時候在沈府住過的“臨淵居”。
一路上,令和都懷著心事,腦子里不斷閃現(xiàn)的就是沈之瑜剛才那怪異的反應(yīng)。突然間慘白的臉色,顫抖的雙手,還有落荒而逃的背影,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她是在害怕、恐懼,可就是一塊小小的柿子糕而已,她害怕什么呢?
“福伯,這些年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笙笙都不記得我了?”
令和話音剛落,只見前面走著的福伯那微微佝僂的身子顫了一下,好似藏著的秘密被發(fā)現(xiàn)了一般。
“唉,五年前夫人不幸過世,大姑娘也大病了一場,好不容易救活,醒來后,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不愛見人,不愛說話,性子越來越沉默,除了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頭呀,連和我都不怎么多話?!?p> “笙笙病過?什么???”
五年前,剛好延平侯府被圣上貶黜到西陵,他也沒能幸免,走得太急,沒有告知沈府,怕也被牽連,卻沒想到,那個小丫頭竟然還大病了一場,而沈夫人也在那一年過世了。
“大夫瞧不出個所以然,應(yīng)該是心病吧,夫人突然離世,大姑娘接受不了,就病了!”
令和了然,人在突然失去摯親,遭受重大打擊的時候,性格就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會完全脫去以前的影子。
五年前對于自己來說也是灰暗的,突然從高貴的侯府公子變成庶民,并被貶到了西陵那邊陲之地,遭受黃沙風(fēng)雨的荼毒。他消沉了許久,想就這樣吧,就這樣接受命運的戲弄,混混沌沌的過一生吧!
后來沈硯去了西陵,讓自己去他麾下做事,鼓勵自己重新拿起書本,讀書,參加科考,一步一步到今天。
開年,延平侯府被赦免,重新恢復(fù)了爵位,他們的身份也恢復(fù)了,只是家中的那些人這五年已經(jīng)將西陵城當成了家,不想再卷入京中的是是非非,留在了西陵。而他自己則不能,背負著令家大公子的身份,怎么的都要守住這好不容易恢復(fù)的榮耀。
所以,他回京了,他又回來了這里!
這幾年的世事沉浮,顛沛流離,讓他褪去了高門公子的尊榮和驕傲,也早已經(jīng)明白世事無常,需得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笙笙是不是怕紅色?”
如果沒有猜錯,剛才沈之瑜突然變換的情緒肯定是那塊紅色的柿子糕引起的。前面她雖然也沉默不言,但聽自己說話時,神情是很認真,直到自己夾給了她一塊柿子糕。
福伯眸光閃閃,不敢看令和的眼睛,別過臉去。
“大姑娘喜好雅致,不喜歡大紅大綠,老奴很少看到她用紅色的物件兒!”
令和點點頭,總算找到了癥結(jié)所在,提醒自己以后要多多注意了。
“令公子,臨淵居到了,公子你好好歇息,伺候的人都在院子里候著,公子有什么吩咐,叫人就是!”
福伯拱拱手,準備退下。
“有勞!”
“對了,公子!”
福伯還沒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身看著令和,說道:
“侯府還在修繕,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完工,公子就好好地住在沈府吧,像小時候一樣,當成自己的家,不要拘謹。”
令和聞言,點點頭,他小時候在沈府住的那幾年,應(yīng)該是他最開心的幾年,尤其是這臨淵居,比他在侯府的院子都收拾的精心。
“我會的,福伯!”
福伯點點頭,臉上的笑容綻開:
“如果公子不忙,抽空陪陪我們家姑娘,像小時候一樣,帶著她玩,讓她能開心一點點,開心一點點就好!”
令和心中忽地刺痛了一下,他也想讓曾經(jīng)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仍舊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如果他可以幫他找回快樂,他當然在所不辭。
“福伯放心,我也想看到笙笙開心快樂!”
聞言,福伯一臉欣慰,肩膀陡然垂下,如釋重負,略微渾濁的眸子濕漉漉的,盛滿感動。
“那老奴在這里給公子磕頭了!”
說完,福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給令和磕了三個頭。
“福伯,快起來,你這是干什么!”
福伯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熱淚盈眶,嘴里不停地說道:
“老奴高興,老奴高興……”
晚間,用完晚飯,令和洗過連日來奔波的風(fēng)塵,隨意披著一件錦袍坐在書桌前看書。
燭火跳躍,閃閃爍爍,昏黃的燭光迷離朦朧。令和眼前一會兒是小時候的沈之瑜,咧著嘴開心地叫著“哥哥”,一會兒是今天見到的樣子,冷冷清清,了無生趣。
手上的書一頁也看不下去,那一幕她情緒突變,急忙逃走的樣子在腦海里總是揮散不去。
煩躁!
“咚,咚,咚!”
“誰呀?”
“是我,姑娘睡了嗎?”
守在祺庭院子里的元宵和芝麻互相對視了一眼,這么晚了,令公子來干什么?下午才把姑娘嚇得差一點就發(fā)作了,這還來干什么?
“芝麻,去開門!”
元宵小聲地對芝麻說了一句。
“可是……”
“去開門!”
“好吧!”
芝麻放下手上的伙計,三兩步就走到門口,拉開門閂,打開了門。
“令公子!”
“笙笙睡了嗎?”
令和往里看了一眼,見廂房門緊閉,只是屋里仍然點著燈,兩個婢女都在院子里。
“還沒有,公子稍等,奴婢去叫姑娘?!?p> 芝麻使了個眼色給元宵,元宵就走到廂房門口,輕輕敲了兩下,推門進去了。
不一會兒,就見沈之瑜跟在元宵的身后出來了。
應(yīng)該是沐浴不久,只用了一根碧玉簪挽了一半的碎發(fā),剩下的頭發(fā)隨意披散著,借著月光,如同一匹上好的綢緞,又黑又亮。
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上的顏色也淡了很多,狹長的鳳眸低垂著,仍舊看不見里面的神色,瘦弱的身子纖細楚楚,格外惹人憐愛。
沈之瑜走到令和面前,行了一禮,清清冷冷地問了一句:
“令公子,這么晚有何事?”
令和緩回心思,從身后拿出一包點心,遞到沈之瑜面前:
“下午無意惹惱了笙笙,我是來給你賠禮的!”
沈之瑜抬眸,不明所以地看著那雙笑盈盈的桃花眼,有些茫然地接過那包點心。
“糖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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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始笑
阿瑜:用吃的哄我???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