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筱玫沒有接。
一個偏僻的小酒館里,趙澤放下手機,看著眼前的施渝升,“渝升,你說當年我們那么拼命,究竟是為了什么?”
當年無論在C大還是在美國,趙澤和渝升都是班上最努力的兩個,也只有他們有了出國留學的機會。
“你看我們宿舍的李錦泰,跟在他爸后邊當個小老板,據(jù)說還在和高中的?;ㄕ剳賽?,日子過的也是有滋有味?!?p> 渝升笑笑,“你過得也挺好啊,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主任,還有個這么優(yōu)秀的女朋友。”
趙澤端起酒杯跟渝升碰了碰,滿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你看不出來么,其實我過的并不開心?!?p> “看得出來?!?p> “當年我來到這里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醫(yī)院里還有那么多錯綜復雜的關系。”他看著渝升,準備把這兩年沒有機會講出來的話,慢慢講給這個多年的老朋友聽。
“當年剛來到這里,我也像在大學里那樣每天加班到很晚,很努力的在工作,后來程副院長經(jīng)常請我吃飯,在飯局上碰到了他朋友的女兒——筱玫?!?p> “這不是挺好嗎?”
“如果事情太順利,一定說明有問題,就像我們的實驗數(shù)據(jù),太漂亮了就會掩飾很多內在的東西?!?p> “有什么問題?”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程院長有自己的想法。他和筱玫的父親易興關系不錯,易興憑借在F市多年的經(jīng)營,可以說政商通吃,為了下一次的院長選舉,他必須加強和易家的關系。”
“所以就選了你,讓你和筱玫在一起?”
“為了不顯得那么刻意,他特意選擇了我們經(jīng)常去的飯店,讓我在那里和筱玫偶然相遇,然后他順水推舟,慢慢把我們撮合在了一起?!?p> “這有什么不好的?怎么聽都讓人羨慕啊,以后你娶了筱玫,易家的生意不都是你的?”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他看著施渝升。
施渝升笑著說:“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如果你真心喜歡筱玫,這一切都很好啊?!?p> “即將退休的老院長很有威望,他好像和程副院長比較疏遠?!?p> “所以你在擔心你的前途?”
“那倒不是,只是感覺被人像棋子一樣捏在手里很不痛快。我是真羨慕你,自己喜歡什么就去做,不在乎回報,也對生活沒有那么高要求?!?p> “你索取的越多,就必然失去的越多,我只是不喜歡被束縛罷了?!?p> 趙澤若有所思,他看了一眼手機,半個小時過去了,筱玫沒有打電話過來,也沒有回消息。
“你真的喜歡筱玫嗎?”施渝升問到。
“筱玫人還不錯,就是脾氣差了點。”
“你知道,我說的是喜歡,像對耿薩那樣的喜歡?!?p> 趙澤一愣,像被人戳中痛處一樣,眉頭緊鎖,眼神瞬間黯淡。
耿薩,大學里陪伴了他三年的女生,終究因為他去美國的決絕而沒有走在一起。
耿薩是個極其開朗的姑娘,當年為了追趙澤,聰明活潑的她制造了一次又一次“驚喜”,可是趙澤似乎總不領情,只是把她當作妹妹一樣看待。
渝升曾經(jīng)問過趙澤,到底喜不喜歡耿薩,趙澤的話他至今記憶猶新:“我是趙澤,她卻是我的沼澤,我和她在一起終究會淪陷,我不能讓自己淪陷,更不能讓家里人失望。”
“筱玫愛我,我感受得到,我們都從國外留學回來,要說沒有吸收國外的思想也不可能,可是我能夠明顯感覺到,無論是我還是筱玫,都在慢慢被傳統(tǒng)的觀念腐蝕?!?p> 趙澤盯著手里的酒杯,“就像喝酒,當誰先喝,怎么喝取代了隨心喝的時候,基本就淪為了戲子?!?p> “你是說階級,權勢?”
“是平等和自由。我和筱玫剛認識的時候,也是我們剛回國不久,相處起來特別輕松,現(xiàn)在我們不管是說話還是吃飯,總感覺有一道隔閡橫亙在我們中間,硬生生讓我們失去了原來的樣子?!?p> “還是兩個人,會有什么不一樣?”
“比如今天這件事,她因我中午吃飯離開生氣,我回去看到她和男同事吃飯?!?p> “這……”渝升一時語塞。
“我知道沒什么,她愛我我感受得到,可是因為家庭,社會,本來單純是兩個人的問題,結果卻變了面目。她因為自己的家庭而肆無忌憚,我也因為程院長而一再忍讓?!?p> “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怎么能攪到一起?”
“分得開嗎?”趙澤一聲冷笑?!澳阋詾槲腋敝魅蔚奈恢镁褪菃渭儜{能力得來的嗎?如果不是程院長,可能我現(xiàn)在還在病房里做著最繁重的工作,連個普通醫(yī)師都混不上。”
“或許是你想多了?!?p> “這是程院長自己說的……”
渝升搖搖頭,他太了解眼前人的好勝與隱忍了,這樣的生活他過不來,與其每天戴著面具假模假樣,倒不如踏踏實實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真實而平凡。
“所以呢,你準備就這么過下去,直到結婚,也別別扭扭地生活?”
“我還沒想好。如果不摻雜其他感情,我覺得可以和筱玫慢慢發(fā)展下去,但現(xiàn)在,我感覺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們永遠回不到當初的樣子?!?p> “不要說的這么悲觀嘛,你要顏值有顏值要頭腦有頭腦,國內國外被你迷倒的那么多,這個不行咱再換!”施渝升嘿嘿笑著,又給趙澤倒?jié)M了酒。
“我有一種預感,這種生活不會持續(xù)很長時間了?!彼粗┯迳J真說道。
“別神神叨叨了,”施渝升喝了口酒,對他說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一位病人家屬和耿薩長得很像啊?!?p> “你是說……林雪晴?”
“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
“我看出來了,從看見第一眼我就覺得她和大學的耿薩很像,身材模樣,走路姿勢,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很像。”
“看來你還是對耿薩念念不忘,要不怎么會記得這么清楚?”
“也不盡然,她和耿薩性格完全相反,耿薩有多直爽,她就有多內斂。”
“可是她們都很倔?!笔┯迳慈艘幌蚝軠省?p> “沒錯,”趙澤看看手機,“都是撞了南墻不回頭的人?!?p> “林雪晴想來我的實驗室當助手。”他放下碗筷,看著趙澤認真說道。
“她干的出來?!彼豢此f得極其平常。
“你怎么打算的?”半晌,趙澤又補上一句。
“我不打算讓她來。”
“其實去了也未嘗不可啊,她也不是急功近利的人,慢慢研究說不定有朝一日真的能成?!?p> “我等得起,她等不起。如果她去做卻沒成功,她會怪自己一輩子。”
“連做都沒去做,她豈不是更自責?”
“真的來做了,她可能會走火入魔?!?p> “別說的那么邪乎,做個研究怎么就會走火入魔了?”
施渝升看著他笑笑,沒有說話。
趙澤不知道的是,施渝升早就做好了準備,為了拿到最后的結果,他會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包括他自己。
林雪晴在病房里看著蘇七打來的電話,接?還是不接?
中午她沒有接,蘇七發(fā)來了長長的一段問候,當然也包括對自己在美國生活的介紹。她沒有回復。
現(xiàn)在蘇七再次打來,她如果再不接,可能蘇七就要讓蘇媽來打電話甚至找上門了。
正要接起的瞬間,病房的門忽然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