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柳家的爛事
張栓賀氏自然又是大包小包的讓春花帶走，柳遠(yuǎn)有些不好意思要，一直推說不肯拿，直至牛牛不耐煩了說：“給了你只管拿著，都是給我大姐和兩個孩子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要的，我家這點子?xùn)|西還是給的起的，你只對我姐姐好一些也就是了?！绷h(yuǎn)才訥訥的接過那大包小包的。
由于東西多，牛牛打算趕牛車送他們回去，順便去柳家探一探，看看到底是何方勇士敢在他張致和的頭上動土。
到白柳村時，許多人見著牛牛都認(rèn)識，主動打起了招呼，喊著“小張先生”。因牛牛在青云書院早有天才的名頭，雖在常常在回春堂替人摸脈開方子的，但大家都不敢胡亂稱他叫“張大夫”，因為這個世界，大夫并不是什么十分高尚的職業(yè)，讀書才是頭等大事，牛牛書讀得好，凡聽過他名頭的都覺得他肯定要當(dāng)官的，所以并沒有人喊他大夫，但他又醫(yī)術(shù)高明，十分令人尊敬，只尊稱一聲“小張先生”。
有人來打招呼，牛牛也都一一笑著回應(yīng)，路人見牛牛趕著車送春花回家，只打趣春花有個好娘家，柳遠(yuǎn)討了個好老婆云云。
柳遠(yuǎn)家在白柳村中間，一路遇到不少人，剛開始還好，后來聽到的打趣多了，柳遠(yuǎn)也有些悶悶不樂的。他一直不高興被人說他占了妻舅的便宜，可是事實又偏是如此，想起他娘每日的教訓(xùn)他心中有些抑郁，只好悶悶的。
柳遠(yuǎn)是個十分孝順的，即便他知道他娘常常刁難賢惠的妻子，這事兒不對，他想站在妻子這邊說幾句話，但他總覺得小輩孝順長輩是應(yīng)該的，只是說了幾句，有不曾動手，便算不得事兒。更別說他娘宗教育他“張家有錢，拿這些個東西來，對他們不算什么，可見春花在家也就這樣，不然他爹娘怎么不多拿些嫁妝給他？”又或是“你可別心軟，她娘家有的是錢，現(xiàn)在若不好好管教，以后還不爬到你頭上去？她又沒有大功勞，還只生了大娃這么一根獨苗，想當(dāng)年你也有兩個弟弟，要不是福薄去了，如今咱家怎會比他張家差？”云云。
不知不覺他也不像最開始那樣為妻子抱不平了，更是默認(rèn)他娘對妻子的管教，他有時也覺得自己沒有本事，看他小舅子如今才十幾歲便這樣了不得，自己見了都發(fā)憷。有時候又后悔當(dāng)初接了一門門第高出自家的親。可他心里又是真心喜歡春花，也知道春花并沒有做錯什么，常常又想彌補她，總之萬分糾結(jié)復(fù)雜。
牛牛當(dāng)然察覺了柳遠(yuǎn)的情緒，只不過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小事，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分得清是非曲直，所以心中對柳遠(yuǎn)很是看不上，但他又是個良善的人，對妻子兒女都溫和親近，自己總不能因為這些就當(dāng)他是惡人。
到了柳家時，柳老太太見牛牛趕了牛車送幾人回來的，便立馬迎了出來，只說：“舅爺親自送幾個回來，怎么擔(dān)得起，快快進(jìn)屋喝杯茶再走！”
看到柳老太太這個樣子，牛牛也實在不想多留，不過有事要做，便不想多留也只能賴一會兒了。于是牛牛似笑非笑的看著柳遠(yuǎn)說：“姐夫，怎么我這個做弟弟的，到姐姐家里，喝了一杯茶就得走嗎？”
柳遠(yuǎn)當(dāng)然知道他娘的德性，只覺得異常尷尬，且又有些懼怕他這個小舅子的威儀，只僵硬的解釋：“這是哪里話呢？我娘年紀(jì)大了，還望小舅子莫要介意這些?！?p> 柳老太太見牛牛說這話，兩只眼睛溜溜轉(zhuǎn)，立馬開口說道：“哎呦！小舅子這是什么話，往常您來，總是匆匆來便走了，從不歇一下，我還以為您嫌棄咱們鄉(xiāng)下人家呢，哪里敢要您留下來吃飯什么的?！?p> 牛牛聽了這話也不答話，只是笑著看了一眼柳遠(yuǎn)和柳老太太，然后拎起牛車上的包裹問：“大姐，這些東西都你管還是交給誰？”
柳老太太不等春花答話，一把奪過牛牛手上的東西，說：“哪里要勞累她呢，我來收拾就是了?！闭f完朝牛牛諂媚一笑，而后轉(zhuǎn)向春花說：“你家弟弟好容易來一回，也不知道活泛一些去倒杯茶去?！焙浅馔瓴畔肫鹋Ｅ＞驼驹谶@里看著她，于是便尷尬的又把東西塞回春花手里，說：“想你笨手笨腳的，還是老婆子去倒茶去?！闭f完便腳底抹油般往廚房去了。
牛牛看著這出屬于柳老太太一個人的鬧劇，只覺得心情糟糕透了，不由的又掃了一眼柳遠(yuǎn)，心里更加氣不順。
原本他知道柳家這個老太太是個難纏的，當(dāng)初他就不同意他大姐這門親事，只爹娘已經(jīng)做主，加上柳遠(yuǎn)性格溫和憨厚，是個孝順知道感恩的，面相也算相配才放心的。且他知道因為家里越來越好，柳遠(yuǎn)心中不愿被接濟(jì)，加上柳老太太勢利又刻薄，若是自己太過強(qiáng)勢，只怕姐姐的日子會不好過，便也只能暗中多多貼補照顧，或讓春花常會張家去住，并不常常到柳家來討嫌，哪里知道如今柳遠(yuǎn)竟就這么看著春花被呵斥，而春花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忍氣吞聲的也不知反抗。
再加上小妞的事兒，牛牛只覺得自己對柳家實在萬分失望，恨不得現(xiàn)在就接大姐回家去了，最好和離了斷個干凈，何必在這里受這樣的閑氣。
牛牛心里氣不順，便也不遮掩了，待春花去收拾東西時，便對柳遠(yuǎn)直說到：“姐夫只知小妞腹內(nèi)長了石塊，卻不知那原不是什么石塊，而是毒藥吧？”
聽到這話，柳遠(yuǎn)手中的茶水都差點灑了出來，只瞪著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牛牛。
看他這樣子，牛牛便冷笑一聲說：“我今日來柳家也是為了查一查這毒藥哪里來的，想我每回見了小妞大娃，總是會為他們摸過脈的，兩個月，到底小妞從哪里吃的毒藥呢？姐夫，你知道嗎？”
問完牛牛也不再說話了，卻把柳遠(yuǎn)嚇得冷汗直流。柳遠(yuǎn)看牛牛那樣子，心中有些猜測，于是越想越心驚，只心慌意亂不知說什么才好。
牛牛喝了幾口茶，便往柳家的屋子四處查看，順便暗暗設(shè)了幾個陣法結(jié)界，想來若是那毒是經(jīng)過柳氏下的，那背后的人一定會想知道他的毒種是發(fā)芽了還是死掉了，大約不出三個月就能知曉結(jié)果了。
柳遠(yuǎn)見牛牛圍著他家四處看，一會摸摸墻，一會踩踩土的，雖然奇怪，但被牛牛之前那話嚇得也不敢隨便問什么，只亦步亦趨的跟著走，緊張極了，神情也隨著牛牛的一舉一動變化著，好似牛牛下一刻就要告訴他毒藥在哪里了一般。
不過牛牛圍著屋子看一圈也沒說啥，只最后往大娃和小妞脖子上掛了兩塊玉墜子，說是他在城中大慈觀開過光的，保平安用，千萬不要讓兩個孩子離了這玉。
柳遠(yuǎn)見牛牛說得鄭重，也不敢馬虎，便答應(yīng)了下來。后院傳來柳老太太的呵斥聲，柳遠(yuǎn)又有些尷尬，牛牛不說話，他便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牛牛倒是很想說幾句，但是現(xiàn)在毒種的事情還沒有查清，實在不便撕破臉，便坐了一會就說要回家去了。
柳遠(yuǎn)自然挽留牛牛吃了飯再走，可牛牛實在不想呆在柳家這糟心的地方，執(zhí)意要回去了，柳遠(yuǎn)便叫春花出來一起送牛牛。
臨走時，牛牛又再次交代春花二人，那玉墜子千萬不可離了兩個孩子的身，又悄悄的給春花塞了兩條發(fā)帶，說是他拿藥泡了的，可防毒驅(qū)蟲，讓每日系著，她和小妞一人一條，發(fā)帶雖看著不是貴重的，想來柳氏不會要，但也萬萬不要讓柳氏奪了去。并將小妞中毒一事也說了，讓春花有事立馬回張宅去，好好保重云云。說完便趕著牛車又回去了。
六月注定是忙碌的，春花的生辰剛過，賀氏也要過生辰了，且牛牛八月要去參加府試，早在年初二月，他已經(jīng)通過了童生試，雖先生們都覺得他現(xiàn)在的水平參加府試綽綽有余，但還是讓他加緊看書，復(fù)習(xí)鞏固。
所以牛牛每日除了修煉照管藥材之外，念書占了大部分時間，根本分不出太多心思去管別的事情。
但在賀氏生辰前一日傍晚，春花帶著大娃一路哭著來到張宅，讓牛牛不得不將讀書的事情放下來，先將這些破事理順。原本牛牛以為自己設(shè)了許多結(jié)界，以防萬一還私底下給了刻了護(hù)體陣法的發(fā)帶給春花，沒想到小妞還是再次中招了。而讓小妞吃下毒種的，就是那柳氏。
春花回到張宅時，臉上有幾條抓痕，血跡斑斑，頭發(fā)散亂，只胡亂拿牛牛給的發(fā)帶系了，顯然是嚇到了，臉色蒼白，哭得直抽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見到牛牛，便撲通一聲跪下了，拖著牛牛的手，嘴里念著：“小妞，小妞，救救她……”
張家人都嚇壞了，牛牛連忙將春花抱回屋里去，賀氏則抱起嚇得抽泣的大娃在一旁哄。大約隔了一盞茶的時間，柳遠(yuǎn)便追了來，見到張栓也不說什么事，只是一個勁兒的賠罪。
牛牛看他那個模樣，便騰的一下，怒火沖天。
他上回從白柳村回來也不過七八日，萬般防范，原想著不放心這幾日再悄悄去探望一番，哪曾想他還沒去，這邊春花已經(jīng)狼狽的哭回來了，心中哪里不怒？而小妞還不知道怎么樣了呢！想到這里，就恨不得將曾經(jīng)小妞吐的那毒種全塞到這個懦夫的嘴里去！
不一會兒春花悠悠轉(zhuǎn)醒，見到柳遠(yuǎn)時只冷冷的看了一眼，繼而向眾人哭訴柳家發(fā)生的事。
事情還得從昨天說起，先說那柳氏見牛牛給倆孩子帶的玉墜子，柳氏先哄著小妞將那玉墜子取走了，昨兒晚間春花見不著玉墜子自然一番追問，那柳氏明知自己做錯了，卻在家作威作福慣了，又重男輕女，雖最后在柳遠(yuǎn)的堅持下不甘愿的將玉墜子拿回來了，嘴里卻一直罵罵咧咧著“一個賠錢貨也配戴這樣好的東西，不怕夭了壽”云云，春花氣不過便回了一句：“這些東西原也不是柳家的，是我娘家送的，給我的孩子帶怎么就不行了？平日我弟弟送的那些衣裳收拾也好，吃食銀錢也好，娘總說替我收著，這么些年了，我的那么些東西都被您收去了還不夠，連孫女的玉墜子也要拿了去嗎？”
柳氏哪里聽得了這樣撕破她遮羞布的話，立馬撒起了潑，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哭起來，指著柳遠(yuǎn)與春花便罵：“哎呀！天爺??！我這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老了不能享福也就算了，如今連用些吃食衣裳都要被指著鼻子罵呢？哎呦！我真是造孽喲！早知道生你這么個沒出息的東西，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我還不如把你溺死在尿盆里！”一番鬧騰下來，最后柳遠(yuǎn)只能和往常一樣服了軟，順便讓春花一并賠禮道歉，哄了大半夜才好。
原以為這事兒也就過去了，誰知第二日，那柳氏竟喪心病狂了，吃罷早飯，趁著春花與柳遠(yuǎn)都下地去了，便抓著小妞的手要再給她喂毒種，說是小妞的吃了這仙丹，就能保他家男人都平平安安了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