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走了兩三個時辰,他們走出鳳鳴谷,到了一處開闊之地,繞道一條荊棘地,跳過一片沼澤池,再爬上一個山坡,映入寒冰眼簾的竟是一大片的村莊和牛羊滿地的草原,四周,還有大片的森林。這……大漠竟然還有這樣一片凈土,她是在做夢嗎?
“這里……這里還是軒轅城嗎?”寒冰看向老者,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在軒轅城境內(nèi),她還得在三日內(nèi)回去。
“呵呵,姑娘,何必那么在意自己身在何處?你的心在哪里,你便在哪里。”老者說完,繼續(xù)往前走去。
心在哪里,人便在哪里?如此有深意的話,寒冰覺得自己目前真的還參不透。她懵懵懂懂的跟著他,身后還是大漠荒原萬里,渺無人煙,而身前卻已是一派祥和,其樂融融的人間煙火。他們所到之處,牛馬羊群在歡快的吃草奔跑,村民們在輕松自在的打水,喂馬,聊天說笑,還有小孩子輕快的歡笑打鬧聲。這里是世外桃源嗎?她遇到了神仙?
老人在一處小木屋前停下,“這是我女兒生前住的地方,里面有換洗的衣物,你去梳洗一下吧。我就住旁邊,姑娘可以在此停留一日,我為你配一方藥,一日后,我告訴你你如何回到你想去的地方?!?p> 看著走向隔壁院子的老人,寒冰忽然覺得他的背影有些悲涼。她看著這座木屋,每一磚一瓦都是他為自己的女兒所打造的吧。進(jìn)到屋內(nèi),這里干凈明亮,看來有人日日打掃著。寒冰拿出一套淺藍(lán)色衣裙換上,很合身。看看鏡中的自己,她臉上的那塊疤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掉落了,露出了白皙的肌膚,將頭發(fā)挽起,鏡子中的她便有了農(nóng)家妹妹的那種可愛和清爽之色。
如若能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一世,遠(yuǎn)離那些紛擾和仇恨,倒也是不錯的選擇。可惜,她身上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
走出屋子,她正欲去找老人,卻被一個中年男子叫住了。“你是諾兒嗎?”
寒冰看向他,是個很高大的男人,年輕的時候應(yīng)該也是很俊朗的?!拔蚁肽憧赡苷J(rèn)錯人了?!眮淼竭@里,寒冰覺得自己說話都溫暖了許多,少了許多凌厲。
“世上竟會有如此之像的人。”男人看著她,眼中有著不掩飾的情意和溫暖。
“對不起,我得去找老爺爺了?!焙哌M(jìn)院中,便有一股難聞的中草藥氣味傳來。她連忙退到屋外。
老者端出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藥水,放在院內(nèi)的矮桌上,笑看著寒冰,“哈哈哈,這么害怕這藥草味道?”
“對不起,老爺爺,寒冰自小不喜歡香料,這草藥味,更是無法接受。”寒冰捂著自己的口鼻,唯恐吸進(jìn)一點點氣味。
“哈哈哈哈……”老者看他的眼神更加的寵溺?!澳憬泻??”
“是,在下寒冰。”寒冰拱手施禮,“未請教尊者姓名,感謝尊者舍我衣物,替我療傷?!?p> “姓甚名誰不重要,既然你叫我一聲爺爺,便叫爺爺吧。錢財衣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能幫與有用之人,也是一種福報?!崩险邠崦?,看著遠(yuǎn)處,淡淡的說道。
如此淡薄的意境,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他一樣。寒冰這樣想著,也看向遠(yuǎn)處,這片草原可真大啊,為何大漠開疆辟土,從未找到這樣一處地方。而且這里如此適合耕種,能夠很好的解決大漠糧草枯竭的問題。
“來吧,把藥喝了?!崩蠣敔攲⑺幫脒f給寒冰。
“不不不,爺爺,我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這藥還是算了吧。”寒冰捂著鼻子,連連擺手,腳往后退。
“哈哈,你跟我女兒一樣,如此害怕吃藥。給,將這茉莉花香丸拿著,你便聞不到這藥的苦味了?!崩险邔⑺幫杞o寒冰。這真是太奇特了,第一次看到用茉莉花制成的藥丸,幽香撲鼻,是她喜歡的味道。如此,她便好像置身于茉莉花的世界,再沒有難聞的草藥味。寒冰便乖乖的喝了湯藥。
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兒一般,老者看著寒冰,是像,太像了??上?,他的諾兒已經(jīng)死去,再也不會叫他一聲父親,再也不會害怕他的草藥味,再也用不上他為她特制的茉莉花藥丸……
“爺爺,你想起你的女兒了嗎?”寒冰看向他,“我是不是長得很像你的女兒。”剛剛有人錯認(rèn)了她,她便聯(lián)想到她應(yīng)該和那間木屋的主人很像。
“是很像。”老人看看寒冰,笑道?!安贿^,你是你,她是她,人各有命,不能同日而語,不可同日而語啊~”
老者站起身,端著碗進(jìn)屋去了。天色漸暗,夕陽下的這片草原卻更加的溫暖和美好,各家生起了篝火,準(zhǔn)備晚飯,寒冰的肚子也有些餓了。老爺爺,是不準(zhǔn)備做飯的嗎?寒冰摸摸肚子,準(zhǔn)備進(jìn)屋找點吃的,如今有這茉莉花藥丸護(hù)著,她倒是聞不到那難聞的草藥味了。這藥丸,真管用。
正要跨進(jìn)門,爺爺出來了。
寒冰尷尬的笑了笑,摸摸肚子:“爺爺,有吃的嗎?我這昨晚體力消耗太大,有些餓了?!?p> 老爺爺笑著:“走吧,今天有人打了野豬,帶你去吃好的?!?p> 寒冰屁顛顛的跟著老爺爺走了,路上的遇到的人都是一同去吃野豬的,大家都很高興,這樣的氛圍讓寒冰覺得特別的輕松和溫馨,從來,她也沒有這樣舒服的生活過。只是,稍年長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會有些奇怪。知道他們應(yīng)該是將她錯認(rèn)成了那個叫諾兒的姑娘,寒冰便也不太在意他們的目光了。
獵人們已經(jīng)將野豬殺好,架上,烤了起來。濃濃的煙火味,伴著野豬燒焦后的焦香味,寒冰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真餓了?”爺爺看著寒冰,她的臉被火光映照著,顯得紅潤,“蕭勇,拿個饅頭過來。”爺爺沖著火光中央那個光膀子的男人喊道。他頭上戴著和大家不一樣的花繩頭冠,應(yīng)該是這群人的首領(lǐng),而爺爺能夠這樣直呼他的名諱,看來,爺爺在這個村落里的地位應(yīng)該很高。
那個叫蕭勇的男人從一個婦人捧著的大盤子中拿來一個饅頭,爺爺笑道:“給我這小孫女吧,孩子餓壞了?!?p> 寒冰看清這個男人就是下午認(rèn)錯她的那個人,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想去夠他手上的饅頭。卻被他一晃手,什么意思?不想給?
男人看著她,“你叫什么?”
“寒冰”寒冰看著他,跳著伸手,他卻將饅頭再舉高了些。寒冰看向爺爺,他只笑不語。她可是寒冰,怎會弱到連個饅頭都吃不上的地步了?寒冰惡狠狠的看著蕭勇,頓腳往上一躍,她伸手一抓,卻被他反身一擋;寒冰順勢抓著他的臂腕轉(zhuǎn)身,反手去夠,蕭勇將饅頭往上一扔,兩人同時向上躍起,他比寒冰更高,手臂長便又將饅頭撈了過去。
“好!”眾人看他倆為了一個饅頭打得好不熱鬧,起哄的,叫好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寒冰縱身一躍,往他拿饅頭的那側(cè)伸手在他側(cè)身的一瞬間,她翻身跳到了他的背上,對著他的耳朵哈了一口氣。蕭勇渾身一顫:“你下來!”
“就不?!焙笾亩洌Φ?。
蕭勇面色泛紅光,不知是被火光映照的,還是被寒冰戲弄的。
“你快下來?!笔捰虏煌5脑谠剞D(zhuǎn)著圈,周圍的人不停的起哄,大家都笑了起來。爺爺笑得最為開心。
“你把饅頭給我,我就下來?!焙幌氤钥陴z頭,她是真的餓了。誰讓他耍她。
蕭勇無奈的將饅頭遞給寒冰,寒冰抓過饅頭咬了一口才跳下來。把大家都逗樂了。
“哈哈哈,你這丫頭,竟然將這草原上最勇猛的男人給制服了。哈哈哈……蕭勇,你可服了?”爺爺摸著胡須,看著旁邊使勁吃饅頭的寒冰,眼中盡顯寵溺之色,若是那個孩子還活著,應(yīng)該也有這么大了。
蕭勇看了看寒冰,轉(zhuǎn)身回到火堆旁烤肉去了。他切下豬頭上的一小塊肉,看了看寒冰,走過來,遞給她。全世界仿佛一下就安靜了,大家都沒有想到,第一塊豬頭肉,他給了寒冰!那是象征著她未來將是這個村落的首領(lǐng),這個村落所有暗藏的珍寶,隱士,都可以任由這個小姑娘調(diào)遣。
寒冰嘴里還含著一口饅頭,她不知道這塊肉意味著什么,她只是覺得自己餓了,看到肉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含糊不清的跟他說了句“謝謝”。
老爺爺滿含深意的雙眼看著這一幕,心中似是明白了許多,這個丫頭,能否擔(dān)當(dāng)?shù)昧诉@個重任他不知道,但蕭勇做的決定,他們所有的人都會服從。畢竟,這些人的命,都是他救下的。
這個夜晚,應(yīng)該是寒冰十八年來最開心的一晚,草原上的人熱情,愛笑,女人們喜歡唱歌跳舞,男人們跳起舞來更別具風(fēng)味。爺爺說別看他們現(xiàn)在這樣輕松愜意,以前戰(zhàn)亂逃命的時候,也是個個都是英勇善戰(zhàn)的壯士。這些女人并不是如今嬌滴滴的模樣,拿起弓箭便能保家衛(wèi)國。他們是真正的勇士?!耙院竽憔椭懒?。她們會聽命與你。”爺爺看著搖曳的火光,柔聲說道。
“我?”寒冰詫異的看著爺爺,聽命與她?
“吃下第一口豬頭肉的人,將會是這片領(lǐng)土的最高領(lǐng)導(dǎo)者。蕭勇已經(jīng)將這個身份傳承與你,他死后,你將會是這里的王。統(tǒng)領(lǐng)整個部落。”爺爺站起身,看了看天上的圓月,“這些,或許,都是天意。”他轉(zhuǎn)身,往回走去。
“這個部落的王?”寒冰喃喃的說道,她看向蕭勇,那個身材健壯的男人,他頭上戴著的那個花繩頭飾,原來是王的象征。他的武功遠(yuǎn)在她之上,如果不是她耍賴使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而那些帶著小孩,喂著牛羊,起火煮羹湯的婦孺,卻都是武功高強的隱士。這個部落,遠(yuǎn)遠(yuǎn)比她看起來要復(fù)雜得多。到底這里有多少的故事,多少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