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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畫之長歌行

第三十回 是處江山可埋骨,此身有子不須憂

江山如畫之長歌行 彭城子弟 3838 2019-08-11 19:14:29

  傾城百無聊賴,覓了一塊石片磨尖,挑開裙擺,拆出數(shù)十根絲線,搓成七八條接在一起。她又去折了一根長枝,除掉枝丫綁在枝頭,取下發(fā)簪扳斷一腳,彎成一個鉤子纏在另一端,做成一根簡易的魚竿。

  馬帥蹭上前去,堆著笑道:“乖徒媳真聰明,要不也給師公做根?”傾城鼓眼道:“你不是會抓?又快又省事?!瘪R帥搔頭道:“釣魚圖的一個樂趣,抓的那有釣的香嘛。”傾城無奈的道:“那魚餌交給你了?!?p>  馬帥沒口子的應答,飛奔而去,在花樹根部挖了幾只蟲蟻,回去捏死一只穿在魚釣上,余下的幾只以防開溜,自也逃不脫他的毒手,一一陳尸一旁。

  傾城只得重新做了一根。馬帥志得意滿的道:“乖徒媳,敢不敢和你師公比試一下?”傾城好奇道:“比試什么?”馬帥道:“就比天黑前誰釣的魚少,就由誰來負責當天的伙食。”

  傾城不假思索的道:“就這么定了?!贬烎~雖非她所長,可眼下一個是她夫婿,一個成了師公,下廚這事本就難辭其勞,而今有了賭約,贏了是白撿便宜,輸了也一無所失。

  傾城穿好魚餌,精挑細選的擇了一處地方垂釣,眼見對方不時起釣,自己一無所獲,越發(fā)沉不住氣。到后來對方每釣一尾,便跟著挪一個地方,待得天黑,馬帥釣了十一尾,自己兩手空空。她氣鼓鼓的道:“太欺負人了,這哪是比賽,明明就是坑人?!?p>  馬帥嬉皮笑臉的道:“有賭未為輸嘛,大不了明天讓你幾尾?!眱A城張開雙手:“最少也得這個數(shù)目。”

  馬帥直將一顆腦袋搖成一面撥浪鼓:“這可不成,師公也是全憑運氣。”經過一番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最后讓了五尾?;蛟S馬帥自覺有些勝之不武,幫著傾城一起生火烤魚,過了許久,見齊天收功過來,看他眼神奕奕,顯然精進不少。

  馬帥旁敲側引:“如果把人內功的修煉比作掙錢,如果不懂使用,好比守著萬貫家財一毛不拔,那和一個窮漢也沒兩樣。”指著面前的池子道:“你看這水?”

  齊天順眼望去,只見潭水從洞穴中傾瀉出來,沖起的浪花足有數(shù)尺來高,層層疊疊的,看著生生不息,然而距離越遠,面積越廣,沒到中央便消散無形。

  馬帥問道:“瞧出什么來了?”齊天沉思半響,遲疑說道:“疾而難久,散而無力,碧波千頃,莫若飛流百尺?!?p>  馬帥點了點頭,意示嘉許:“這水在池子里面清淺無為,雖不能傷人毫厘,可從山頂沖擊下來,那便難以生受。只有聚雷霆于一發(fā),方能無往不利?!彼焓置嗣R天的頭道:“你初觀流水,便能有此所悟,倒是大出為師意料料。之前見你失卻童身,無緣修練本門內功,為師還多有遺憾??珊汀u常功’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以你的悟性,多則十年,當有小成?!?p>  傾城道:“十年才有小成,那要想有成大成,可不得幾十年?”馬帥微笑著道:“據(jù)老漢所知,自伊尹前輩創(chuàng)教以來,那怕歷經千年,后代人才輩出,三門鎮(zhèn)教神功,還沒有人一門大成過?!?p>  傾城咋舌道:“天下竟有那般難學的功夫?”馬帥道:“此事倒也非在一個‘難’字?!眱A城不悅的道:“少賣關子,姑娘一時興起,才賞臉聽你說,還敝帚自珍,真當個寶了。”

  馬帥這一生閱人無數(shù),能讓他頭疼的可謂屈指可數(shù),但眼前的姑娘,比所有人加起來還要難以應付,無奈的道:“就說師公的‘天元勁’,一共七層,這本是有傳以來的最高層次。然而幾年前,師公功成圓滿,仍覺還有進化的余地,近年窮思苦想,又摸索著自創(chuàng)了第八層。”

  齊天道:“照師父所說,武學一道,當是進無止境了?”馬帥搖頭道:“這也并不代表說為師的‘天元勁’就沒有止境,所謂水滿則溢,月圓則虧,任何一件事物都有它的上限。只是人有所壽,力有所窮,難以企望罷了。”

  齊天慨然道:“要是沒有師父指點,弟子瞎摸胡練,怕是終其一生也都難窺門墻?!瘪R帥道:“武學一道,外功講窮一個熟能生巧,那怕天賦有限,只要肯下苦功,總能登堂入室??蓛裙σ煌荆擞霉χ?,還在個人的悟性?!?p>  傾城適時的道:“悟性這東西,是個練功的都掛在嘴邊,看不見摸不著,可有什么門道?”馬帥笑罵道:“都說女生外向,果是不假,這才剛嫁人,就幫著算計師公。”

  傾城氣鼓鼓的道:“不說拉倒,以后你一個人去釣,姑娘可不奉陪了。”馬帥剛剛大獲全勝,正意氣飛揚,想洞中歲月悠悠,獨自垂釣該有多寂寞?忙陪笑道:“老漢肚里這點陳貨,那有對徒弟藏拙的道理。只是懂來簡單,說來玄之又玄,好比天兒見水非水,便可謂之悟性?!?p>  傾城打了個呵欠道:“如果什么東西都要見之非之,那也太無趣了?!弊チ艘晃部爵~,先吃了起來。雖則無油無鹽,可身處絕境,能夠填飽肚子,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好在金鯽本身鮮嫩甘美,即便沒有佐料,卻也不難下咽。

  三人吃完魚,馬帥摸了摸肚皮,打了個響噎,掬了兩把池水飲了道:“折騰一天,都累了,歇息去吧?!闭f著仰倒在地,雙手枕頭,剛翹起二郎腿,便打起呼嚕。

  “吵死人了?!眱A城一臉的嫌棄,向日間那處臨時洞房行去。她每踏出一步,心中便多上一分忐忑,生恐齊天尾隨過來,待得走到也不見跟來,安心之余,竟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馬帥偷偷瞇開一條眼縫,見齊天站著發(fā)怔,悄聲道:“臭小子,還不過去睡?”齊天回過神來,正色道:“日間人命關天,弟子不得從權,如今毒既已解,無有明門正娶,怎敢再行褻瀆?”

  馬帥暗自稱許,喃喃的道:“那早點休息,明早還要練功呢,能學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閉上眼睛,不一會兒鼾聲如雷。

  齊天翌日醒來,見師父盤膝坐在池邊,晨霧輕籠,說不出的孤清,脫下自己的外套,上前給馬帥披上。

  昨日落潭之后,傾城緊隨而至,三人既無換洗衣服,又都共聚一洞,誰也不好脫下來晾,好在洞穴中氣候干燥,和衣睡了一夜,竟都干了。

  馬帥回頭道:“醒了?!饼R天見師父神情恍惚,語氣低沉,不安的道:“師父您沒事吧?”

  “好吃好喝,能有啥事?”馬帥強顏道:“本門的武學,本當從入門的‘馬步’扎基開始,只恐時間來不及了?!?p>  背后一個聲音喜道:“你想到脫困的辦法了?”卻是傾城醒了過來,見他搖頭否認,不由大失所望:“那有什么來不及的?!?p>  馬帥徑自道:“晨練的功課暫且擱下,為師先教你‘天馬行空’。此乃‘天馬拳’和‘行空步’的總稱,因著兩者之間的配合,可以相得益彰,所以統(tǒng)而稱之?!闭f完先將“行空步”的運氣法門和走步訣要,逐句逐步的講解,末了親自演示一遍。

  齊天初始還能看清人影,后來但見一團灰影,上躍下跳,前奔后縱,左沖右突,端的宛如一匹行空的天馬,只瞧得目瞪口呆。

  傾城卻是索然無味,馬帥這套步法雖則玄妙,可和她家傳的“楊柳枝”,頂多旗鼓相當。她天性跳脫,對于習武興趣本不濃厚,外人求之不得的絕學,在她家里唾手可得,自也不覺如何珍稀。她在家因著父親的督促,還能勉為其難,離家后宛如脫韁的野馬,那是盡皆拋之腦后。

  傾城在池邊洗漱完畢,待要垂釣,自知水平有限,解決自己和齊天伙食,或許還能碰下運氣,要滿足馬帥的胃口,那是千難萬難,只得親自下池捕捉。

  齊天待得馬帥收勢,見他臉色蒼白,滿頭大汗,急忙上前扶住道:“師父快坐下歇會?!瘪R帥胸膛起伏,大口喘著粗氣,揮手道:“時間緊迫,你加緊練習?!闭驹谝慌约m正,自己固不歇息,也不讓齊天片刻松懈。

  傾城抓了二十多尾金鯉,依次烤熟,等到日光從頭頂洞穴中直射下來,見他師徒仍無停歇之意,忍不住道:“又不趕著投胎,急什么?吃飯先?!?p>  馬帥草草吃了幾尾魚,便又開始催促。傾城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搧風道:“臭氣熏天,讓他洗個澡唄。”馬帥厲聲道:“到時遇上強敵,性命攸關,難道還能讓他回去再練?”

  齊天一個上午下來,雙腳酸脹,有如鉛注。他生恐傾城不知分寸,出言頂撞,放下手里還沒吃完的半尾鯉魚,連手也不及洗,過去繼續(xù)練習。

  馬帥待得齊天走遠,緩和臉色道:“你心疼你家外子,難道我這當師父的就不心疼徒弟?”傾城鼓著腮幫子道:“你是武林前輩,難道不知松馳有度,欲速則不達?”

  馬帥嘆了口氣:“道理我當然懂得?!眱A城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既然懂得,卻是為何?”馬帥凝聲道:“你真想知道?”

  傾城努嘴道:“你愛說不說?!瘪R帥自知若不如實告知,照此練習的強度下去,傾城勢必不肯干休,只得道:“告訴你也無妨,不過可得幫師公守密。”

  傾城信誓旦旦的道:“這你放心,姑娘行走天下,誠信為本,保證給你守口如瓶?!瘪R帥微微一笑,也不知信了幾分,低聲道:“師公來日無多了。只望趕在臨去前,讓天兒抓緊熟練,往后行走江湖,也好多層屏障?!?p>  傾城聽他語氣沉郁,不似說假,失聲道:“你……”馬帥豎起中指,貼在嘴唇,噓了一聲:“若讓天兒知道,怕更無心練習。再說年輕人吃點苦頭,只要不傷根本,也不失一番鍛煉?!?p>  傾城幽幽的道:“你望徒成才,我也不來干涉,無端端的唬我干嘛?”怔怔的流下淚來。

  馬帥郁聲道:“師公前段時間岔氣,本來以為將息時日,便可慢慢調養(yǎng)過來。不料今早運功,內息完全失控,眼下還能壓制一二,照此下去,最多一月,短則半月,便會真氣逆行,經脈寸斷?!?p>  傾城知他乃當世武學大家,既然如此說來,想來無有幸理,哽咽道:“你活了一百多歲,沒有倒在仇人刀下,難道還能死在自己手里?我們趕緊想方出去,給你醫(yī)治?!?p>  馬帥頹然道:“師公自已的癥狀自已清楚,沒有用的。”他生性豁達,雖已看淡生死,可是大限來臨,心中竟也生出諸多牽絆不舍。

  傾城罵罵咧咧的道:“這死老天,賊老天,真是瞎了眼,放著那么多壞人不去收拾……”

  馬帥怕他沒有節(jié)制,引得齊天注意,截住話頭:“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你師公這一生遍識天下英豪,賞盡南北美食,臨去不僅遇見天兒得傳衣缽,還能葬在這么安靜一個地方,余愿足矣!”他一念既通,頓時一掃郁積,豁然開朗。

  傾城一頭撲進馬帥懷里,啼哭道:“我不管,你答應我們,要送我們南下,這才剛啟程,就半道開溜,算得什么狗屁前輩高人?”馬帥輕撫著她秀發(fā)道:“傻丫頭,像師公福壽雙全,乃是喜喪,應當高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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