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波無讕,九安又在秦國學(xué)宮里待了幾日,自然每日都可以得到商益特別照顧。只要是什么深奧的問題,商益都十分體貼地留給九安。每每九安答不出來,商益又是抿抿唇角,“為何這般簡單的問題都不會?”九安低著頭,嘴角抽了又抽,什么話都答不上來了。
好容易熬到下課,九安打算悄悄溜走,卻被商益給逮住,“九安。好好看看竹簡了。小心你的策論又得下等?!币桓本娴臉幼印>虐仓缓命c點頭。
九安悠悠地轉(zhuǎn)過小徑,踏上長廊??吹竭h處綠柳綻出新芽,桃樹上點點綠意。九安長嘆一聲,“又是初春了?!本虐采陉柎喝?,將要及笄了,但是這個及笄禮,不會有父親,也不會有母親。時間真的過得很快,瑤光及笄仿佛還在昨日,但是她早已出嫁,也早已不在人世。
九安心中略有悲涼,站在長廊上發(fā)呆。突然有一人向九安直直走來,躬身,作長揖。九安微楞,條件反射地回禮,“不知尊駕是?”
岑淮有些尬然,“某不才,岑太史家嫡次子?!本虐埠c頭,笑得頗具貴女溫婉。內(nèi)心在想,這個總不會又是好學(xué)地跑來跟自己研究法家學(xué)術(shù)的吧?岑淮捋了捋廣袖,“某不才,覺得剛剛女姬講得頗有道理?!?p> 九安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公子莫不是在開玩笑。”九安聽到他夸自己的一番話,就覺得,這大概與對一個彪形大漢說道,“壯士弱柳扶風(fēng),花容月貌,令我傾心不已。”差不了多少。這真的生生的是諷刺吧。
岑淮抿了抿唇,不知道接些什么話,這也是他生平頭次跟女子搭訕。經(jīng)驗不是很豐富,實望見諒。長兄岑琛告訴他,“表什么心跡,直接求親不是更好?誰家貴女呀?”岑淮連忙擺手,臉色通紅,“不不不,我還沒有及冠,成親如何使得?”岑琛低頭抿了口茶,“可以過完六禮,先定親呀。”
在聽了九安的名諱,岑琛在腦袋里搜尋了一圈,大概知道是誰了,覺得事情便更加簡單了,撇了臉色有些緋紅的弟弟,“直接納了不就好。誒?她為何會在秦國?她不是應(yīng)該死了嗎?”岑淮臉色有些不太好,“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娶她做正妻。”岑琛口中的茶差不多噴了出來,“你說什么?娶她做正妻?娶一個孤女做正妻?你……”沒問題吧?
岑淮抬手揉了揉額后,剛剛夸九安的話好像不太好。
十四五歲的少年滿臉困惱,九安倒是頗想走的,但是這人生生擋在九安前頭,九安覺得可能不太好側(cè)身走。畢竟,人在屋檐下此,不得不低頭。
少年動了動腳,踮了踮腳尖,手不由自主地擺了擺,像是把心一橫,“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九安略微抬頭,撇了撇遠方的天空,上面有著一朵朵軟綿綿的云飄著,心下頗是無奈,回答得有些無奈,“恩,大家都是同門的師兄師妹。還請師兄多多照顧。本應(yīng)是九安拜會師兄才對,近來有些忙,還請師兄見諒?!?p> 岑淮連忙回禮,“是我叨擾師妹,還望師妹見諒?!比缓缶驼驹陂L廊上愣著。九安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師兄啊,那你倒是讓我過去啊。于是乎,九安被逼無奈之下與岑淮在長廊上客套了許久。
另一邊
秦承來到學(xué)宮拜訪商益,此時的秦承得知秦亓打算拉攏商益,自然是不能再失去這個人才了。于是剛剛下朝,朝服都還來不及換,就帶著隨從來學(xué)宮拜訪商益。正巧,聽得學(xué)宮侍從說,商益剛剛授完課,正在休息。
剛剛跨進院子,就瞥見長廊上一男一女站著說話,起初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看著女子的身形,覺得有幾分眼熟,但是說不出來在哪里見過。一心只是想著趕忙去拜見商益。雖說自己頗為看不起法家的亂七八糟的學(xué)說,但是奈何父親喜歡,母親告訴自己,父親覺得自己過于仁慈,不足為亂世之君。那么自己就先投其所好。
秦承走著,腦子里一直都是亂糟糟的。那個湛藍色的身影真的在哪里見過,怎么那么像,那么像九安?
秦承連忙轉(zhuǎn)了回去,長廊上早已是空空如也。只留一陣清風(fēng)吹過,拂起柳條,吹得長廊嘎子了兩聲。秦承對著身后的侍從說道,“來人,去查一查剛剛站在長廊上的那個湛藍衣裝的女子是誰?家里有些什么人?”
小廝一邊行禮唱喏,一邊在心中腹誹,主子又來了,前些時日才納了個愛妾的。如今又不知道看上哪一家的貴女了。男子確實多為薄情,但是主子的府上都差不多要住滿了吧。更可憐的是自己,明明不是負責(zé)戶籍農(nóng)利,卻搞得總是查人家貴女的戶口。秦承自然還是忙著去拜訪商益了。
商益的房前
秦承略微低頭行禮,“見過商先生,久聞商先生大名。某不才,有事向商先生請教?!鄙桃婀蜃谖葜?,本是拿著一卷竹簡在看,聽到秦承的聲音,抬頭回應(yīng),卻并不起身相迎?!霸谙虏徊?。何勞公子承親訪?學(xué)宮瑣事繁多,恕某難以分身親自拜見。”
秦承聽得商益比較委婉地拒絕,心中不悅,“還請商先生指教一二?!?p> 商益覺得自己繼續(xù)坐著,大概不合適。于是,起身,走出門外,見到秦承不過是略微低頭行禮,心中也沒了興趣,如何說呢?當(dāng)初秦亓拜師之日,可是對自己行大禮的。既然覺得自己不才,又何必前來拜訪。實是,恩,虛偽。公子承此人愚笨,還頗為自傲。
商益下跪,行大禮,“見過公子承?!鼻爻羞B忙上前,親自扶起商益?!跋壬伪厝绱??實在是折煞某了?!鄙桃嫘U是謙卑的,忙揮開秦承的手,自己站了起來?!霸谙虏徊?,恐怕難以為公子出謀劃策,還望公子另擇高明。”
秦承聲音頓時冷了幾個度,再不復(fù)翩翩公子,溫潤如玉之狀,“那么,先生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幫忙了?”秦承身后的侍從從劍鞘中拔出劍來,“商益,公子這是給你面子。你竟然敢拒絕?!?p> 商益連忙拱手,狀似謙卑,眼中卻閃過不屑,“不在實在無德無能,還望公子見諒,另擇高明?!?p> 秦承愿本對商益就興趣不大,如此之人,以百姓為芻狗,真當(dāng)自己是孔圣之賢了?心中冷笑,表面盡力不發(fā)作。揮袖而去。商益拱手,目送他離去。隨后,背手而立。想想,學(xué)宮大概是呆不下了,不過,也好,本就是想替阿卿看看,九安是否安好,得知她安好,自己也能功成身退了。
當(dāng)天夜里,商益策馬匆匆往秦亓府上趕,秦亓聽得小廝稟告,商益來訪。連忙擱下手頭上的竹簡,放下公務(wù)。親自出門相迎,跪下行禮,“某拜見師長?!毙卸Y行得標標準準,看得甚為滿意?!岸?,阿亓請起。為師不請自來,還望阿亓莫要惱怒?!?p> 秦亓連忙拱手,“師長所說,便是太與某見諒了。前些時日,聽得師長到了秦國,某早已掃徑相迎。卻聽得師長赴學(xué)宮授課,便也不太好打擾?!鄙桃嫖⑿Γ跋热W(xué)宮看了看你小師姐。早就想來看望阿亓。”
秦亓聽了小師姐一稱呼,有些尬然,連忙將商益往里邊請,“師長,府門外風(fēng)大,還請入府詳談?!鄙桃嬖谛闹蓄l頻點頭,這弟子,確實不錯。將來必有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