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乾和方奕猴子三兄弟全身帶孝,一起跪在新弄的靈堂里,靈堂正中的棺木尚未蓋完整,露出死者干凈的臉供人告別。
“我把咱們這棟房子賣了,跟我去簽個字吧?!睏钅缸吡诉M來。
楊乾依舊燒著紙,只是臉是冷的,手是抖的,火盆里的火焰搖曳著身姿,慢慢地變小著,因為沒人再添加錢紙。
“父親尸骨未寒。”
楊乾讓自己的話語盡量平靜。
“買主答應等你父親事后再來接受房子?!?p>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就不能等過了這幾天?你就這么急著走?難道送他上山入土就這么讓你為難?”
楊乾終于忍不住質(zhì)問。
楊母畢竟知道自己處在理虧的那一方,言低勢弱,她試圖解釋。
“我和你父親是沒有感情的,當初也是因為有了你才結的婚?!?p> “那你為什么要生下我?”
楊乾咆哮,再次流下了眼淚,男人這眼淚似乎有過第一次之后,因為路熟,更加容易出來了。
楊母被懟得無話,紅了雙眼。
“我知道,你還年輕嘛,還沒有玩夠呢?!睏钋瑓s不打算放過她,再次譏諷著。
“算了吧,戟兒,就讓她走吧?!?p> 這時楊乾的大伯走了進來。
楊乾看著大伯,也看著自己的母親,許久之后才說:
“賣房子我同意了,但我是不會去簽這個字的,我也不會去鬧,讓你的買主放心?!?p> 楊乾站了起來,握緊了拳頭,氣憤和悲痛交加。
“沒有了你,我還有大伯,還有我的兩個好兄弟!我會過得比以前更好!”
楊乾大聲喊著。
方奕和猴子適時站了起來,一人摟住他,一個掛靠著他。
楊母流下了兩行清淚,羞愧中,趕在旁人異樣的眼神掃過來之前逃出了靈堂。
“乾兒,現(xiàn)在你父母都不在了,但你也已經(jīng)成年,自己要能夠處理一些事情。大伯這邊呢畢竟也有一大家子,不好把你再接過去和我們一起生活。你家這棟房子大概會在70多不到80萬的樣子,再加上你爸的賠償金,你和你媽兩人平分?!?p> 楊乾大伯搖了搖頭又接著說:“你媽這是小人之心了,你爸的賠償金雖然是我在保管,但她如果要我還能不給她?根本沒必要賣這房子。不過,這房子,賣了也好,省得看著不舒服。錢,你和你媽兩人平分,你得的那份也就九十多萬,大伯這邊給你補足一百萬,再幫你在好點的地段買棟房子,不至于讓你無家可歸?!?p> “謝謝大伯,一切聽大伯的安排?!?p> 楊乾一向很畏懼他這位大伯,可以說他們一家都很畏懼,早兩年楊父還被這位大伯揍過。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楊乾才發(fā)現(xiàn)了他這位大伯的靠譜,他知道他大伯也不差那點錢,沒有拒絕這份好意。
接下來的喪事讓他大伯全權接管,楊乾和他的兩個兄弟只需要做孝子該做的事情。
下午時分。
刀疤的一個小弟來到了現(xiàn)場,很是霸道地叫停了喪禮上的嗩吶隊。
“既然你們把我刀疤看作仇人,甚至喊著要和我同歸于盡,那么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即日起,不要讓我在皓縣再看到你們!”
這已經(jīng)不能用過分來形容了,這是想要了三人的命!
想到這里,方奕不由心里一抖,這刀疤不會真有要自己三人生命的想法吧?
因為有方世文和楊乾大伯的關系在,他不好在本縣料理自己三人,這是要把自己三人趕出縣城再對付?
這太有可能了。
方奕趕緊掏出手機給方世文打了過去。
“文哥,剛剛刀疤派人過來了……”
方奕把事情以及自己的擔心說了。
“這該殺的刀疤!”
“有我哥方世焱在部隊里面的關系,還有我五里村方家的團結,以及我們拉攏的一些在本地作生意的外地商人,我們這才有了和刀疤這種直接依附在世家名下的混子對抗的資本。但現(xiàn)在刀疤借了省城鄧家的大勢,我們已經(jīng)處在下風,在皓縣,文哥恐怕也不能維護你們周全了。”
“其實現(xiàn)在你們?nèi)ネ獾乇攘粼陴┛h更好,不過你的擔心也是很有可能的,不用怕,到時我會親自帶人送你去我哥那邊。”
方世文的語氣非常低沉。
“行,那謝謝文哥了。”方奕應道。
“也不用太把刀疤的話放在心上,我們本就有送你去外地闖一闖的想法,這次就算順便了。”
方世文安慰著,一通電話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讓方奕再次升起上面有人真好的溫暖。
去外地闖蕩也好,上學也好,對他這種年紀的人來說根本還沒有個概念,什么離家心愁,那是不可能有的心情。
如果真要形容當下對去外地的心情,因為有了方世文的保證,甚至有些隱隱地期待。
方世文那邊卻沒有好心情。
此時他正在自己農(nóng)村家里和方成龍等這個叔伯兄弟吃酒,他掛斷電話,怒然拍桌,把跟前酒杯中的酒都給震了出來。
“這天殺的刀疤!”
而后又滿臉歉意地對方成龍說:“六叔對不住啊,這次連累你家小一了,沒想到這次刀疤竟然動了殺念,不過你放心,我就是舍了這一身肉也會把他們安全送到我哥那?!?p> 方成龍悶了一大口酒,把臉都給苦變了形。
“這和你無關,以前沒有你主動挑起了咱們方家的擔子,刀疤比現(xiàn)在更橫行霸道,村里人過得比現(xiàn)在更苦,不過現(xiàn)在小一的事確實是個麻煩,咱們這邊的武力比起刀疤本就不足,更何況他還請了鄧家人,萬一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可怎么辦?這樣,你問問你哥,可不可以安排幾個特種兵過來幫忙?”
方世文同樣心情郁悶非常,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現(xiàn)在也只能這樣了?!?p> 方奕三兄弟此時心中充滿了仇恨。
對刀疤強烈地被羞辱的仇恨!欲要被趕盡殺絕的生死仇恨!
“扌他老老地,我去我大伯那里弄幾斤炸藥,我要炸死他丫的!”
楊乾憤恨地大罵著,他明白自己三兄弟今天之所以遭到驅(qū)趕,定是因為那天他在警察局的誓言,人家這是要把威脅扼殺在搖籃里。
“扌!就算你能弄到炸藥,但你能近得了刀疤的身?”
方奕還真怕這位好兄弟會蠻上莽,趕緊潑上冷水。
倒不是說因為楊乾的腿傷無法近刀疤的身,而是人家人多勢眾,出入都有小弟伴行,別說近身同歸了,恐怕連安放炸藥的機會都不會有。
“那你說怎么辦?你行你來?反正我他馬的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來!咱是兄弟,我還真有辦法弄死那狗日的,就交給我吧,你現(xiàn)在首要的就是把楊叔的喪事辦好了?!?p> 方奕拍了拍楊乾的肩膀說,而后突然大叫一聲又接著說:
“O扌!說到這個我現(xiàn)在才反應過來,楊叔的喪事才是第一天,還要兩天呢,這狗日的刀疤連楊叔的喪事都不放過!過分!不當人子啊!我今晚就把這狗日的干了,看他囂張!”
說完方奕還真就往外走去。
“哎哎哎,怎么說風就是雨?什么時候你比老大還要莽了?”
胡益堅想拉住方奕的,結果沒人家快,在后面喊,人家也不應。
“O扌!老大,這可怎么辦?剛剛還看他擔心你會亂來的樣子,轉眼怎么自己就莽上天了?”
“我!趕緊去追他回來啊!看著我干嘛?”楊乾也是急了。
“哦哦?!?p> 胡益堅這才反應過來現(xiàn)在追還不算太晚,懊惱著自己怎么就看著人跑了呢。
只是等他出得門口,看到的只是方奕坐上出租車的背影,無奈只能又跑回去給楊乾說。
“老大,他坐上出租跑了,我追不到了!”
“扌!你這是要急死我?。磕悴粫螂娫挵。 ?p> 楊乾是又急又氣,也不再和胡益堅二話,自己掏出了手機,一邊等待通話還一邊牢騷著:
“老三啊老三!你這是怎么了?平時不是很聰明的一個人?關鍵時候怎么就不頂用了呢?”
胡益堅也是氣苦,搧了自己一巴掌才說:“我,我哪經(jīng)歷過各種事情?我現(xiàn)在只知道害怕了?!?p> 楊乾聽到這話拿著手機的手不由顫抖了起來,左手更是不知覺地抺了一把臉,他也沒說胡益堅沒出息之類的話,別看他話說得干脆,但在生死之間,其實自己心里面也是害怕的。
電話在久久的等待中,將將要自行斷線的時候終于被接了。
楊乾迫不及待地對著手機大喊:“方奕!我扌你全家的!你給我回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們兩個怎么活?”
方奕的聲音通過手機傳來很是平靜:
“老大,不用擔心,我沒你那么傻,才不會玩同歸于盡的游戲,如果沒有十足把握我會先放棄的,相信我?!?p> 話音落,電話也掛了。
幾秒后楊乾甩掉手機,再次跪在父親的棺木前,一拳又一拳地用力擊打著跪著的草團,同時嘴里不停發(fā)泄著:
“扌!扌!扌!扌!……”
等到楊乾發(fā)泄完后,拳頭已經(jīng)紅得滴血。
胡益堅這才問:“老大,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算了,就當是相信老二最后一次,等吧,要是傳來的是壞消息,我就去弄炸藥,不能讓兄弟一個人上路?!?p> 至于方奕能不能完成任務,作為兄弟了近十年的楊乾那是一點都不看好的,三兄弟誰還不知道誰有多少斤兩,論武力,楊乾自認比方奕強,可是這有個卵用?經(jīng)過那晚上的事他們早清楚了自己幾人和刀疤那種真正的混混有多大的差距。
要說是去找他堂哥方世文那邊的關系,那更不可能,方世文要是能干得掉刀疤,還會留他到現(xiàn)在?
但如今,除了等除了擔憂之外還能有什么別的辦法?
楊乾只能長嘆:“唉!只能希望這該死的老二有我們不清楚的底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