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對有些人來說是毫無懸念的。
學霸們考完從不考慮分數(shù)的問題，只要考慮去哪上學的問題。
學渣們同樣從不考慮分數(shù)的問題，只須問問自己要不要再上學的問題。
方奕就是那種不用考就知道砸了的學渣，高考對他來說自然是毫無懸念的。
現(xiàn)在方奕最痛恨的就是念界，你說你這么牛叉的一個東西，竟然不能讓我在高考時裝逼！不能讓自己成為學霸，不能在高考中超超常發(fā)揮，打那些向來不看好自己的人的臉！你說要你有什么用？
“你怎么就好意思這么理直氣壯地說自己肯定沒考好？我都替你感到丟臉！”
方奕父親方成龍說話的聲音雖然低，但，是人都能聽到話中的憤怒。
高考過后回到門店，自然被父母各種問話。
父母哪怕明知道那是一種奢望，卻還是如買了張彩票一樣，希望能給自己一個驚喜。
“我就不喜歡讀書怎么滴？早就和你說過了，我！不想！讀書！”面對父親，方奕從來都是懟回去，怕被打？不存在滴，雖然這樣確實很容易招來父親的打。
“不讀書你想怎樣？當個小混混？”
父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但整個人都已繃整，身體保持著問話的姿勢一動不動。
“哼~”
方奕嘴里哼哼著，轉(zhuǎn)過臉不去看父親。
“你看隔壁的小明，人家和你一樣上學，你怎么就和人家差那么遠呢？”
父親指著隔壁店里那個正在打手機游戲的少年說。
少年長得牛高馬大，和方奕是同年生，只是人家是重點中學一中的尖子生，方奕卻只是三流學校的學渣，這小子一向是父母拿來教育方奕的正面對象，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
方奕看著小明也是很無奈、很怨念啊，你說同樣是人，咋就差距這么大呢，學習和人家差了十萬八千里，就連打籃球和打游戲，自己竟然還是不如他！你說這往哪說理去？
以前方奕總用自家的種不如人家，這種借口來安慰自己，如今知道自己是外星人，卻不能再用這個借口了。
難道是地球上人類的基因比外星人的更加優(yōu)秀？
隔壁的小明想是聽到方奕的父親又用自己來教育孩子，打這邊望了一眼，走回自家店內(nèi)躲了起來。
“給你自己選擇，上技?；蚴菑妥x一年上個?？?？”父親壓抑著自己，放松身子拾起地上一個壞電機，想用工作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怒火。
“技校和復讀班是什么情況你不知道？那是咱這種混混的天堂啊，但是，我和你說，咱還不樂意去呢，我-不-想-讀-書！”
方奕一字一頓地說著，上技校和去復讀班的都是什么人，方奕太清楚不過了。
復讀班，那是兩極分化最為嚴重的地方，成績好的沒有哪個學校能比，包括重點中學一中！不讀書，光去混日子的也比任何學校都多，方奕高中時就沒少和復讀班混日子的那些人打架。
技校，那根本就不是學習的地方好吧！那里的學生已經(jīng)和在社會混的完全沒有兩樣，不論是男是女！
按理說技校和復讀班理應是他最好的選擇，那樣又可以無憂無慮地混個幾年。
但，方奕已經(jīng)膩了做學校的混混，他覺得太low，太狹隘，只能算是小混混。
他有更高的理想，他要做社會上的大混混！
“不讀書你能干什么？能干什么？叫你不想讀！叫你不想讀！”
父親忍無可忍終于爆發(fā)，照著方奕的后背就是恨恨地兩巴掌。
方奕硬受著，面不改色，好似打的就不是他。
“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從小到大，除了打我你還會干什么？”
從小到大父親就沒少打他，方奕都已經(jīng)習慣了，只是今天的感覺又不一樣。
他一想到自己是外星人，和眼前之人沒有一點血緣關系，他就很興奮，很爽，“你就打吧，讓你白養(yǎng)我十八年。”
只是母親看不過去了，跑過來攔住方成龍說：
“多大的兒子了，還老是打他，你不會跟他好好說啊?！?p> 多少年的一家人了，彼此的性格都是知根知底，每次被打母親都會出來攔住，這也是方奕不怕被父親打的其中一個原因，當然，方奕覺得這也是他不會還手的一個重要原因，畢竟咱也是有人痛的孩子嘛。
“就是你們太寵著他，才讓他這般無法無天，以前是他奶奶，現(xiàn)在是你。兒子都十八歲了，再不好好管教就遲了?！?p> 父親語氣中有著深深的無奈，轉(zhuǎn)而他又恨恨地對方奕說：
“明天回五里坡！哪都別去啊！”
方奕對自己之所以變壞沒有一絲自責，所有的責任他都算給了他的父親。
在方奕很小的時候兩口子就帶著三個孩子在縣城開門店，經(jīng)營五金電器，總是很忙，要修要賣還要幫送貨，哪里有時間一直盯著？
方奕大姐還好點，那時已經(jīng)十五六歲，能自己照看好自己，二姐天天跟在大姐身邊，也不用去管。
只可憐了最小的方奕，才七八歲，自然就被放了羊，只會瘋玩，而且不知好壞沒得個數(shù)，標準的熊孩子一枚，在哪玩久了不是被人趕，就是被人打罵。
這種情況下長大的方奕，性格能有一個好？
所以，方奕把自己變壞的責任全推給了父親，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繼續(xù)壞下去，甚至更壞！
只是，每次被打，總不自覺地想起奶奶，以前奶奶還在世的時候自己還沒有如今天這般的學渣，多少還算是中等水平，直到奶奶不在了方奕才完全地放縱了自己，完全地讀不進書。
“唉，如果奶奶還在，這次的高考說不定我還能直接考個專科?，F(xiàn)在再叫我去復讀一年，讀個屁啊，心早就玩爛了，哪還能讀得下去？學渣也要臉面的好吧，不想去復讀班丟這個臉啊?！?p> 到了晚上，父親倒好，借口和客人聯(lián)絡感情，自己打牌去了，讓方奕在心里恨恨地鄙視了一遍。
想到明天又得回鄉(xiāng)下，今晚是不能出去玩了，不過想來那兩個騷貨兄弟和自已的待遇差不多，心底倒是安分了些。
算了，安心的和媽媽一起在門店看電視吧。
可那鬼的宮斗劇一點都不好看好不好，還不如看咱媽呢。
“兒子，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媽媽說？”
看兒子盯了自己好幾回了，母親終于忍住了電視的誘惑問。
“這個?！?p> 方奕確實有話想問母親，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我說兒子，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的性子，有話就直說。”
方奕下了決心，掙扎了幾次終于開口了。
“媽，我是不是你兒子？”
母親一臉懵逼，又有點擔心，心想這小子白天被他老子打，這會兒不會是想憋個什么大招出來？
“你不是我兒子，難道我是你兒子？是想讓我同意你不上學的事？這個你想都別想，我跟你說，兒子，沒文化現(xiàn)在做什么都難，也別想著做小混混，你看哪個混混有好下場了？而且做混混也要文化吧？沒文化當混混也就只能幫人家看看場子?！?p> “不是，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單純地想問問?！?p> 母親終于把眼睛從電視上移開，在方奕臉上放了幾秒。
“哦，是不是這回你爸打你我沒給你零花錢？向媽要零花錢了？這個你放心，不只是今天，以后也不會再有了，你高中畢業(yè)，已經(jīng)成年了?！?p> 母親一直對方奕很寵愛，這也是為什么方爸這么嚴厲，方奕還能學壞的一個重要原因。
母親的回答有點皮，但方奕這次沒有興趣同樣的皮那么一下，他認真地看著母親，小心地說：“我只是想問問我真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你是不是我親生的我會不知道？早知道你長大是這個熊樣，當初就不該生下你?！蹦赣H有些生氣的說。
“嘿嘿?！?p> 方奕傻笑，是啊，有沒有血緣關系重要嗎？咱深深地感覺到了母親的關懷，這就是母愛，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第二天一早，方爸開著他那破爛的五菱宏光帶著老婆兒子回了鄉(xiāng)下。
方奕家一個月都難得回一次鄉(xiāng)下老家，這使得方奕除幾個親戚根本就認不到幾個人。
他一直就想不明白，父母在縣城打拼十幾年，而且早在縣城買好了房子，卻還要把家里的老屋推了重建，這圖的是什么？根本沒人來住好吧！
這不，一家三口大清早就到了鄉(xiāng)下的家，光是搞衛(wèi)生就用了一個上午！
累得半死還不得消停，然后，然后還殺雞宰鴨的忙活了一大桌的好菜！
這個時候已經(jīng)快到下午兩點！
活著父母難得關一天門店，又累死累活就是為了請客吃飯！
請客的對象除了親大伯一家外還有屋后堂叔一家，再加屋右鄰居一家。
飯桌上老爸一邊敬酒一邊讓鄰居一家多照顧他這個混蛋兒子的時候，方奕才知道父母今天回來竟然是為了自己。
感激那是不可能的，方奕只感覺到了丟臉，心里就想著，老爸你就不能不管我的事情？像小時候一樣？
飯桌上畢竟有十來號人，方奕不好直接懟他父親一臉。在外人面前總要給父親留點面子不是，只是心底下憤恨。
鄰居家也姓方，這村上所有方姓都是共老祖宗的，按村上的輩份方奕叫四叔，這四叔倒沒有什么，關鍵是他兒子，今天的主角也應該就是他兒子方世文。
方世文，還沒到三十歲吧，是村里最大的混混，不過人家不在村里混，而是在縣城里混，據(jù)說在縣城社會里混得很開，是個二號人物，光這村上就有十來號人跟著他混，聽說給的工資很不錯，方世文本人更是開著一百幾萬的豪車進出，確實很風光的樣子。
但方奕卻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你說你方世文混黑就混黑了，開地下賭場確實很牛皮，但是怎么就一點都不要面子呢？
一回到村里，見到那個叔叔好，見到這個爺爺好，還點頭哈腰地分煙，一點社會人氏的形像都沒有。
就連和他一起混的那些年輕也個個變成了笑菩薩，哪家有紅白喜事總少不了他們的身影！而且從來都是白幫忙！
這且不說了，你說你一個開大奔的去幫人家留守老奶奶挑大糞是什么鬼？
想想那個畫面，光彩鮮艷的一大款，一下豪車就去搶老奶奶的糞桶來挑。
不忍直視有沒有？很丟分的有沒有？
方奕覺得他這是給社會人氏丟人，所以看不起他。
“小一，不要看我混得還不錯就覺得當混混是一條出路，如果有得選擇，誰想好好的正經(jīng)事業(yè)不干去當混混？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表面看著光艷，卻是有苦自知，就像是走鋼絲，想好好地下來都不成了?！?p> 方世文和幾個老男人喝過一輪，主動和方奕說話，看這架式方奕就明白，想來也是父親請來做說客，以身說法的來勸說自己不要走上混混這條路。
方奕都不屑回話，太不要臉了，太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把自己當是村里人的榜樣了都，咱什么時候因為你，才混的了？
“你看三叔，在沿海包工地，光咱們村就有三十好幾人跟著他一起干，哪個不是500塊以上的日薪？還有十一叔，沒比我大幾歲，人家在外面開工廠，身價上千萬。不都比我這只能在縣城做個小混混的強？”
方世文繼續(xù)說著，這話倒是不錯，在這個小小的小山村里，人不多，幾百來號，混得不錯的卻一大把，光是部隊出身的就有四個，最好的已經(jīng)混到了團長，其余的也都回來做了官，然后還有當校長的，辦學校的，辦小工廠的，跑公交線路的，等等，方奕就沒聽說過哪家混得不好的。
當然，對現(xiàn)在的方奕來說，掙錢這事根本還沒有一點概念，在他看來，掙錢實在是一件最容易不過的事，他爸媽開個小店一個月不也收入一萬以上？
方世文說了一通話沒有得到方奕的回應，知道這小子怕是一點沒聽進去，想來不過剛從學校出來，明白不了什么大道理。
于是又說道：“小一啊，你爸對你真心不錯，老早就和我說過你的問題，這不，你才一畢業(yè)就說讓我?guī)阋欢螘r間，讓你看看真實的混混是怎么討生活的?！?p> “明早開始你就跟我兩三個月，工資不會少了你的，該給多少就是多少?！?p> “行，明天我也坐回豪車?！?p> 方奕知道這是父親的曲線救兒，為的還是讓自己安心繼續(xù)上學，方世文那邊他是去定了的，所以他回答得很干脆，而且，他喵的，咱都虛歲十九了好吧，酒桌上竟然不讓喝酒！過分啊，早點答應早點退場。
方奕不想干看著嘴饞，快速的吃了幾口飯菜，跑了。
“小兔崽子！你做什么？沒教養(yǎng)啊！”方成龍很生氣。
“飽了，難道還要我留下來看著你們喝酒??？”方奕腳步不停，直接懟回去。
“……”
后面在說什么，方奕已經(jīng)聽不到了，也不想聽到。
石天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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