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夢

　　第二天早上六點，李卓起床搭乘最早一趟機場大巴前往機場。

　　J市的機場是仿海鷗形象建設的，整個機場宏偉龐大，李卓在這樣一座建筑面前顯得渺小無比；機場人來人往，他仿佛只是其中一個最不顯眼的存在。

　　跟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走進機場大廳，李卓選取了最近的一臺自助機打印登機牌，但按流程操作了四五次李卓都沒將登機牌打印成功，他只到人工柜臺打印。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你？”

　　“你好，我想打印一下登機牌?！闭f著，李卓把身份證遞給了對方。

　　“先生，不好意思，沒有查詢到您的機票預訂記錄?！?p>　　“怎么可能？”說著，李卓打開手機上的訂票信息給對方遞了過去。

　　“先生，您訂的是東方航空的航班，請到K區(qū)12至24號窗口辦理相關業(yè)務?！?p>　　“謝謝?！闭f完李卓轉向了K區(qū)窗口。

　　這是李卓第一次乘飛機，他的所有行為都有些稚拙，顯得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過了安檢，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李卓找了個座位坐下，他打開電腦把數據庫加密后又輸入密碼打開了來，他想再找找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他眼睛掃視著那一條條的數據，但一會兒就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身著囚服，顫抖地蹲在一個角落里，而他的面前站著幾個面無表情的人，整個屋子黑黢黢的，只有一束光線如聚光燈一般罩在他身上，顯得陰涼無比。

　　“各位旅客您好，您乘坐的DH347號航班即將起飛，請前往16號登機口登機?！?p>　　就在李卓沉浸在夢中時，機場廣播響了起來。

　　“啪”李卓膝蓋的筆記本電腦掉到了地上，李卓也被驚醒，他想了想夢中的場景后撿筆記本電腦，放進書包后登上了飛機。

　　系好安全帶后，飛機開始助跑，而后如一只雄鷹一般飛向了廣袤的天空。機艙內溫度有點低，李航要了一床毯子披上后便開始閉目養(yǎng)神。

　　幾分鐘后，他再次進入了夢境。

　　夢中的景象一開始是一片星辰大海，海面在星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顯得無比寬廣；隨著時間的推移，夜色逐漸散去，海面也漸漸清晰，周遭的世界一片蔚藍，只是幾片云朵安靜的浮在空中。

　　空乘人員分發(fā)餐食時終于是打斷了李卓的夢。

　　接過餐盒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哥哥、鄒夢妮等等構筑了他過去二十多年生活的人。

　　他們從沒對他失望過，特別是自己的親人，無論是他高考失意還是離開家鄉(xiāng)去往遙遠的北方上學，他們都是默默地支持者他，從沒有過任何怨言。對他們而言，李卓的重要程度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生命；鄒夢妮則是他見過最善良的女孩，她從沒因為他的家庭情況而嫌棄過他。

　　原本，他擁有的可以是星辰大海，但現在一切都變成了未知，也或許會是冷屋孤寂。

　　三個小時后，飛機落地。李卓剛走出機場便看見了一個消瘦的男子，男子頭發(fā)花白，臉上有著些須胡渣，還穿著保安制服，顯然便是他的父親。

　　“爸?！崩钭拷辛艘宦?。

　　“嗯，到了就好?！备赣H接過李卓的書包背上后領著他朝公交車站臺走去。

　　雖然李卓早已成年，但仿佛在父親的眼里他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每次回家都會幫他背書包、拉行李箱。他也曾拒絕，但沒什么效果，便只能由著父親了。

　　公交車上，陽光從車窗外射進來，整個車廂都有些灼熱。父親坐前排，李卓坐后排，一路無話，但看著父親的背影他隱隱覺得父親又多了幾絲白發(fā)，背也比以前駝了一些。

　　父子倆就這樣坐著，任時光慢慢流逝，一切都顯得簡單、安靜而又美好。

　　兩個小時候，李卓父子走進了家門。

　　母親并沒有如李卓想象的那樣焦急地問李卓是怎么回事，只是安靜的放下手中的十字繡給李卓及父親盛飯。

　　“餓壞了吧？”母親問道。

　　“嗯?！?p>　　雖然在飛機上已經吃過午餐，但李卓還是接過了母親遞過來的飯。他想起小時候母親在他并不餓時逼他吃飯的場景，鼻子有些發(fā)酸。在母親看來，仿佛他永遠也吃不飽。

　　父親往他碗里夾了幾塊紅燒肉，并沒有說話，還是那樣的寡言少語，母親則是又繡起了十字繡，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靜，仿佛先前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李卓心想要是歲月能一直如此那該多好啊。

　　吃完飯，時間已經兩點了。

　　“走吧?！备赣H放下手中的煙斗說道。

　　“嗯?！崩钭炕卮鹆艘宦暫筇崞鹆藭瑫锕P記本電腦中的數據會決定未來是不是有星辰大海。

　　K市正在進行城中村改造，通往G區(qū)經偵大隊的路有些不大不小的坑。在公交車上顛簸了大概四十分鐘后李卓和父親終于到了經偵查大隊，那是一棟藍白相間的四層小樓。

　　“我找一下李永強警官。”父親對一個身著警察制服的人說到。

　　“你是李卓？”警官對著李卓問道。

　　“是的?！?p>　　“我是經偵大隊隊長趙剛，你跟我來吧?！?p>　　“嗯。”說完后李卓跟著趙剛進了一個位于樓梯口處的房間，只留父親一人站在臺階上，在陽光下顯得有些佝僂。

　　李卓看了看門口上方的牌子，上面寫著“審訊室”三個字，然后轉身看了一眼父親，父親點了點頭后李卓走了進去。

　　“李永強?！壁w剛對著審訊室旁邊的一個辦公室喊了一聲。

　　“來了?！?p>　　片刻之后另一個面容剛毅的中年男子抹了抹嘴角喝方便面湯留下的痕跡后走進了房間。

　　房間沒有窗戶，四周的墻壁都鋪著類似于毯子的藍色隔音材料，門上方裝著一個攝像頭，靠近門口的位置有一張辦公桌，上面放著一臺連著便攜打印機的筆記本電腦，還有一部錄音設備。桌子后面有兩把椅子，正前方兩米左右的位置則是有一把鐵椅子，椅腳被固定在了地面上，椅子扶手上有一塊可以翻轉的帶鎖木板。

　　趙剛示意李卓坐到鐵椅上，并沒有給他戴手銬，也沒有將木板鎖上。

　　待李卓坐好后，趙剛與李永強也坐了下來。

　　“下面開始吧，請你如實回答，老實交代?！崩钣缽娝炎呃钭康氖謾C后說到，李卓則是簡單地點了點頭。

　　“姓名？”

　　發(fā)問的是趙剛，李永強則是在電腦上開始記錄。

　　“李卓。”

　　“身份證號？”

　　“52XXXXXXX?！?p>　　“家庭住址”

　　“Y省K市……”

　　“你是否是中共黨員？”

　　“不是?！?p>　　“下面我們將就X銀行被盜一案對你進行詢問，請你如實回答，明白了嗎？”

　　“明白了?！?p>　　審訊終于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七月十二日至八月二十六日期間你是否在X銀行G區(qū)支行實習？”

　　“是。”

　　“你在該銀行實習期間主要負責什么業(yè)務？”

　　“手機銀行的推廣?！?p>　　“你在負責該業(yè)務期間有沒有接觸客戶的身份證號、手機號等信息。”

　　“有過接觸?！?p>　　“都接觸了那些信息？”

　　“客戶的姓名、身份證號以及聯系電話?！?p>　　“你是否登陸過這些客戶的手機銀行賬戶？”

　　“沒有?！?p>　　“請你好好想清楚了，到底是有還是沒有?！?p>　　“沒有?！?p>　　李卓終究還是沒有選擇如實回答。

　　“如果你如實回答的話，現在還可以爭取自首處理。”李永強補充了一句。

　　“沒有過。”李卓再次答道。

　　見狀，李永強看了一眼趙剛，趙剛點了點頭，隨后李永強拿出了一摞材料。

　　“對于該案件的證據我們已經掌握的很清楚了，既然你不老實就自己看看吧。”說著李永強打開了那一摞材料揚了起來。

　　材料的前半部分是一些表格，上面記載著李卓所有破解賬戶的姓名、身份證號、手機號以及登陸IP地址，這些都在李卓的意料范圍之內，但接下來的部分顯然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材料的第二部分還是一些賬戶信息，但這些賬戶信息并沒有標明登陸的IP地址，因為這些賬戶并不是X銀行賬戶，而是李卓利用買來的身份證辦理轉賬時使用的賬戶。

　　材料的最后一部分則是李卓在各銀行用那些身份證開戶時攝像抓拍的照片，以及他在X銀行實習時銀行大堂的攝像頭取照。雖然李卓開戶時有意將正臉避開攝像頭，但通過對比依舊能認出是他。

　　見狀，李卓的心理防線終于是崩潰了，他低著頭咬著嘴唇，沉默了下來。

　　“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利用以上信息破解過客戶的密碼？”

　　“有過。”李卓用低沉的聲音答道。

　　“說一下你是怎么登陸的，是怎么知道密碼的?！?p>　　“好。”說完后李卓把他破解密碼的整個過程都敘述了一遍。

　　待到李卓說完，李永強看了看趙剛，趙剛再次點了點頭，說到：“這次就到這里吧?！?p>　　然后李永強帶著李卓走出了審訊室，這次審訊持續(xù)了兩個小時。

　　走出審訊室，李卓并沒有在臺階上看見父親，有些擔心；過了一會兒，父親從一樓的一個房間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個一次性紙杯，見狀李卓松了一口氣。

　　“結束了？”父親問道。

　　“嗯?！崩钭奎c了點頭說到，但不知道該說什么。

　　“大哥，你先回去吧，李卓還得留下來繼續(xù)配合我們調查?！崩钣缽姴]有提及案情。

　　“沒事，我再等等?！崩钭康母赣H并沒有離開。

　　“爸，你先回去吧，這邊需要的時間還比較長。”李卓補充了一句。

　　“那好，我就先回去，結束了你自己坐車回來?！?p>　　李卓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回去時會是哪一天，父親離開后，李卓對李永強說了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