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晨坐進駕駛位，示意后座的陸安人和何子清躺好、坐好。
“為什么要坐車？很慢。”何子清說道。
“沒，沒事，我，我還可以?！焙笞粔蜷L，陸安人平躺下來后何子清就沒有地方坐了，但她拒絕坐副駕，所以此時陸安人只能滿臉通紅地將頭枕在何子清腿上，聽到何子清問話，他連忙借機昂起腦袋緩一緩。
他看到這輛車有些不尋常。
它沒有方向盤。
不僅沒有方向盤，變檔器也沒有，面前的儀表盤上有速度表但沒有油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符號和容量表，容量顯示此時大概還剩三分之二的樣子。
靈力驅動車！
顧名思義是靠靈力作為主驅動力而設計出的汽車，算不上太過罕見，不過陸安人卻是第一次坐。
“嗯，有些事想和何前輩聊一下。”沈向晨笑笑，輕輕拍了拍儀表盤側面，隨意道：“起?！?p> 他的右手食指指尖亮起一點微光。
輕微的震動響起，隨即一切又歸于平靜。
陸安人微訝，早就聽說過靈力驅動車的各種好處，今日得見，果真厲害，就這毫無震動噪音的感覺就比傳統(tǒng)的機械動力汽車舒服很多?。?p> “起?！鄙蛳虺康诙握f。
阿勒？
又起？
陸安人有點懵。
一陣輕微的震動，然后車廂又安靜下來。
好了嗎？陸安人默默想著。
片刻后，陸安人又聽見沈向晨第三次開口：“起?！?p> 難道靈力驅動車光是啟動就要啟動三遍？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嗎??？防止誤操作？
還是說……
陸安人扭頭看向沈向晨。
沈向晨一臉平靜。
陸安人連忙又把臉轉了回來，心想這種科技靈力相結合的高端產(chǎn)品哪里是自己能揣摩的，乖乖等著就好！
沈向晨緩緩開口道：“第一次用局里的這輛車，有些不熟悉?！?p> 我就知道！
何子清干脆把頭扭向窗外，并輕輕按了按陸安人的額頭，把他不安分的腦袋按在自己腿上。
這時，沈向晨面前的儀表盤終于亮了起來，速率盤指針從零滑到最大值，然后重新歸零。
“好了?！鄙蛳虺空f道，語氣古井無波。
……
車子啟動，駛入黑夜里的街道，三人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陸安人畢竟受傷，昏昏沉沉間睡了過去。
何子清低頭，靜靜注視著昏迷中的陸安人，伸手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龐，纖纖玉指在臉龐輪廓的每一個棱角處停留，似乎要將心中他的模樣刻得更深些。
“陸安人，出生于聯(lián)合歷499年，但應該不是1月15日?！鄙蛳虺亢翢o征兆地突然開口。
何子清沉默著抬起頭看向沈向晨，握住陸安人的手。
沈向晨目視前方，并沒有回頭看她一眼，而是繼續(xù)說道：“當然，他不會故意騙我。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月哪日生。他是棄嬰，和楚秋一樣?！?p> “499年1月15日，他被住在城西的陸彥夫婦撿到，所以這天便成了他的生日?！?p> “503年，他在街頭偶遇被喬北收養(yǎng)的小乞丐楚秋，兩人從此相識。”
“504年，陸彥夫婦又育有一女，便是他的妹妹陸安怡。本來只能負擔一個孩子的家庭頓時捉襟見肘，養(yǎng)父陸彥毅然辭去了收入低微但穩(wěn)定的原工作，艱難轉行當了工程師，終于支撐下來。”
“陸彥夫婦心底善良，對他和親生女兒一視同仁。聯(lián)合歷512年，完成基礎教育的陸安人考入金城江淮區(qū)第一中學，為了保證他的學習，陸彥夫婦決定舉家從城西搬到金科小區(qū)。在養(yǎng)育他成人這件事上，陸彥夫婦可能做得比一般親生父母都好。”
“但是他是陸安人，敏感、內向、不爭、善良、知恩圖報。陸彥夫婦對他越好，他心里的愧疚就越發(fā)濃郁，他不想養(yǎng)父母過多地將家庭資源用在自己身上，不愿他們因自己而過度操勞，所以在考大學的時候他放棄了需要巨大開銷的修行類大學，放棄了自己不錯的修行天賦，毅然選擇了一所普通大學。”
“畢業(yè)后他同樣也沒有去外地工作，而是直接回家報考了出入境管理局的國職工作，直到現(xiàn)在?！?p> ……
沈向晨淡淡地講述著陸安人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何子清不知道的人生。
何子清的目光重新回到陸安人身上，靜靜聽著，輕輕撫摸著他的手背。
“他……沒有想過修行大學雖然開銷大，但回報也更加豐厚嗎？”何子清輕聲問道，“內心一味被愧疚占據(jù)的話，會顯得有些矯情。”
沈向晨回道：“當然有人這么勸過他，不過他的回答是‘把機會留給妹妹吧’?！?p> 月光透過車窗照在陸安人臉上，似乎染上了一層圣光。
“我認識他也不久，不過在我看來他或許有時候是個矯情的人，但在這件事上除外。從他的行為來看，他不覺得委屈，只要養(yǎng)父母平安、妹妹開心，他就開心，甚至需要為此放棄自己可能輝煌的人生。”
“其實有些時候，我們都會做出外人難以理解但我們自己覺得值得的事。何前輩，我說的有錯么？”
“有錯。”何子清說道，糾正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我認識他很久了?！?p> 沈向晨微微沉默，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至少他和你記憶里的不一樣吧？又或者說……你真的認識他？認識陸安人這個人？”
“嗡”
車廂里瞬間布滿了凌厲的劍意，沈向晨甚至感受到有無數(shù)柄利劍貼著自己的脖子。
“你在找死?！焙巫忧灞涞卣f，任何想要否定她、否定她和他的過去的人，她都會毫不留情地一劍斬過去！
沈向晨卻一臉平靜，甚至就連車速都沒有絲毫變化。
他淡淡道：“我沒別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五百年前發(fā)生了什么，但已經(jīng)五百年了，前輩你依然是你，他……卻已經(jīng)不是他。他或許還是這幅皮囊，或許是你認識的那個人的轉世，但是否就真的應該不顧他現(xiàn)在的人生，硬拿五百年前的承諾、誓言或者職責或者情感或是什么其他東西強加到他身上？”
“他是陸安人，他應該有陸安人的人生，而不是誰的延續(xù)。”
“如果他愿意接受那段過去，自然最好。而如果他更希望過陸安人的生活，我希望……”沈向晨微微低垂眼眸，眼里灰暗，他輕輕柔聲說道，“我希望前輩不要勉強他?！?p> “畢竟他叫陸安人，他是陸安人，他是陸家一個平安喜樂的人?！?p> 何子清瞳孔微擴，心中某個地方動了一動，她低頭望向陸安人，沉默很久之后緩緩說道：“我知道了。我會讓他知道一切，我會讓他接受我?！?p> “但我有一個問題，你和他認識有多久？為什么這么為他考慮？”
沈向晨點燃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這就是……緣？”
……
到醫(yī)院的時候，陸安人醒了過來，他并不知道車上發(fā)生的一切。
沈向晨和何子清將他送到了治療室，進去之前，沈向晨叫住了他。
這個一向臉色慘白、眼神淡漠、卻又無比溫柔的男人對他說道：
“陸安人，生日快樂，二十二歲……生日快樂。”
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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