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然之心的饋贈
格雷醫(yī)生驚訝的看著坩鍋里的顆粒，從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透鏡放在眼前仔細瞧了瞧，“竟然是它?！?p> “你知道這是什么？”洛雅問。
“教廷曾經(jīng)賜予我一瓶作為研究?！备窭揍t(yī)生回憶起當(dāng)時的情景，不自覺的露出了驕傲的神色，“據(jù)我所知這種材料極為稀少，沒想到竟能在這里看到。”
“做什么的研究？”
格雷醫(yī)生思考了一下，礙于性命的壓力最終選擇實話實說，“這種顆粒帶有劇毒，僅僅暴露在空氣中都可以讓周圍的人中毒——我就是進行解毒劑的研究?！?p> 洛雅看了一眼銀色液體上那片薄薄的隔離層，又看了看保持沉默的霍格，心頭涌上一股莫名的滋味。
格雷醫(yī)生的到來拼上了拼圖的最后一塊，治愈藥劑的研發(fā)終于進入了正軌，一切似乎都在好轉(zhuǎn)。
但在隱秘之處，不為人知的異變正悄然出現(xiàn)。
最初是某個曾經(jīng)參與看護獸人少年的德魯伊毫無理由的高熱不退，任何治療都無法阻止這種異常的高燒，疾病讓他的身體漸漸變得虛弱，直至陷入昏迷。隨后未知的高熱與昏迷像是連鎖反應(yīng)一般迅速散播開來，他們或者曾接觸過獸人少年，或者曾接觸過生病的德魯伊，強壯如獸人亦無法幸免，等德魯伊們意識到不對，竟然已有三分之一的人受到了感染。
而整個過程，只有短短兩天而已。
消息傳入研究室，巴克斯捏碎了一只鑄鐵的砝碼，雖然他很快鎮(zhèn)定下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正強壓著內(nèi)心的焦躁。大家這才想到，作為最先出現(xiàn)征兆的鐵牙部族，恐怕已遭遇了比這更為嚴重的危機。
德魯伊們傳達了圣樹的關(guān)切，巴克斯擺擺手，表示自己在藥劑完成前不會離開。他很清楚，如果沒有研發(fā)出治療藥劑，即便趕回去也無法解決問題。巴克斯緊繃著臉，手上的動作比往常更快。
研究者們加快了速度，而德魯伊們也迅速采取了行動，他們把所有生病的人隔離起來，然而這只能延緩疾病傳播的速度，隔離區(qū)的病人無法得到徹底的治療，在持續(xù)的疾病中耗損能量。他們迅速衰弱著，每一個人都變得瘦削和蒼白，然而卻無法死去，瀕臨死亡的氣息始終縈繞在他們身上，卻頑固的保持著最后一絲生命力，直至每個病人都近似一具活著的枯骨。這種可怕的疾病把生存變成一種酷刑，折磨著隔離區(qū)內(nèi)外的所有人。
娜奇拉坐在研究室的門外，這幾天翡翠森林處處彌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氛，法師一直在研究室里，尤金斯也整天的守在研究室里寸步不離，他說要看守格雷醫(yī)生，免得對方逃跑。所有人都在關(guān)注著治愈藥劑的研發(fā)進度，娜奇拉同樣擔(dān)心著，坐在地上看著那扇門發(fā)呆。
忽然，門開了。
巴克斯像顆炮彈一樣沖出研究室，白袍的洛雅緊隨其后，他們像風(fēng)一樣的出現(xiàn)，又像風(fēng)一樣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娜奇拉還來不及反應(yīng)，法師已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他低頭看著她，伸手拉她起來。
娜奇拉順著法師的力量站起來，兜帽下法師眼底的青黑比往常更深，他似乎幾天未曾合眼。
“為什么沒有人關(guān)心一下辛苦的尤金斯?！庇冉鹚箍粗麄兊幕?，感覺心靈受到了暴擊，他看向身后的格雷醫(yī)生，“看來只有我們互相安慰了?！?p> “你說過藥劑完成就送我回去的！”格雷醫(yī)生抗議道，“你不能不講信用！”
“當(dāng)然，當(dāng)然?！庇冉鹚拱矒岬呐呐乃募绨颍八巹┮呀?jīng)完成，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了?！?p> 這真是近日來的最大喜訊，經(jīng)過小范圍的試驗之后，這種藥劑被確認能夠解除枯萎詛咒的污染，病患們陸續(xù)從疾病中解脫出來，但是他們暫時也無法完全恢復(fù)健康，畢竟這種詛咒造成的虛弱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恢復(fù)的。陰霾并未從翡翠森林上空散去，每個人都意識到了這種詛咒的真正作用——它能夠在短期內(nèi)讓大量士兵失去戰(zhàn)力，并且即便他們得到了救治，也無法繼續(xù)戰(zhàn)斗，在一場真正的戰(zhàn)爭中，這幾乎足以決定勝負。
很快，巴克斯提出離開，橡樹圣者為他準備了足夠的藥劑，并派出四位專精治療法術(shù)的德魯伊跟隨，其中就有曾教導(dǎo)過林奇的導(dǎo)師培魯?shù)隆?p> “求您了，圣樹?！绷制娲蟠蟮难劬锪髀冻鲆唤z哀求，“讓我和培魯?shù)聦?dǎo)師一起去吧。”
“林奇，這不是游戲?！迸圄?shù)虏毁澩目粗拌F牙族也許發(fā)生了嚴重的病情，我們必須全力以赴?！?p> “我不會拖累你們，我也曾經(jīng)完成過艱難的任務(wù)。德魯伊這個名字對我從不是游戲，培魯?shù)聦?dǎo)師，請您聆聽我的心愿！”林奇罕見的沒有退縮，他直視著導(dǎo)師的雙眼，無窮的勇氣在他心中鼓動，他想起成為一名德魯伊那天，在圣樹注視下發(fā)出的誓言，“以森林之名起誓——我將與自然之心同在，用力量守護自然與希望！”
四周一片寂靜，巴克斯呲出獠牙笑了笑，而培魯?shù)戮谷灰粫r詞窮了，他看著眼前的弟子，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他已經(jīng)長大。
圣樹發(fā)出一陣舒緩的笑意，仿佛掠過林間的松濤，“你當(dāng)然可以去，我的孩子?！彼涯樲D(zhuǎn)向霍格等人，“很抱歉——能否請你們護送德魯伊們前往鐵牙族？”
“當(dāng)然?！庇冉鹚贡虮蛴卸Y的行了個脫帽禮，“我們怎么能拒絕圣樹的托付。”
他們并不感到意外，當(dāng)初來的那一隊獸人是第一波被感染者，幸存下來的只有兩個作為薩滿護衛(wèi)的高階戰(zhàn)士獸人，而德魯伊中的一部分此刻還躺在治療室里，另一部分在看護他們——這明顯人手不夠。
聽到他們的答復(fù)，圣樹深深的吸入一口氣，他的四周散發(fā)出朦朧的綠色光芒，那些光芒纏繞住他們，融入他們的身體，然后消失。
尤金斯打了個響指，他感覺到自己的目光變得更加敏銳，身體更加輕盈；霍格感受到自然元素的親和，之后他使用以植物為媒介的法術(shù)將會事半功倍；而娜奇拉——
她什么都沒感受到。
那股濕潤的氣息仿佛一場小雨，轉(zhuǎn)眼消失不見。算了，她搖搖頭，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自然之心的加持沒有作用，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
慢著，似乎也并不是全無改變。
她抬起頭，雖然依舊是那樣的森林，那樣的陽光，但一切仿佛被抽掉了一層毛玻璃，所有東西此刻更加真切的展示在她的眼前。她鼻息中傳來金盞花的香氣，夾雜著松木的氣息，它們乘著清潤的微風(fēng)包裹住她，從她的每一寸皮膚中進入，又從全身逸散而出。她不再是這些鮮活風(fēng)景的旁觀者，她真正的融入其中，成為這自然的一份子。
娜奇拉摸了摸心口，那里似乎多了一絲厚重而澎湃的力量。
在察覺到這個事實的一瞬間，她的耳邊響起了一種聲音。
“喀啦。”
仿佛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在身體深處回蕩，有什么破碎了，又有什么得以新生。
娜奇拉低下頭，她的目光奇異的穿過胸口，那里沒有心臟，只有一枚鑰匙跳動著。
不，那并不能算一枚完整的鑰匙。鑰冠中央的寶石，下方的鑰身以及那些精妙的紋路一片灰暗，仿佛能夠激活它們的能量還未出現(xiàn)。
然而在鑰匙最頂端，翠綠色的鑰冠閃耀著光澤，無數(shù)綠色的樹葉圍繞著它跳動，交織成一曲奇異的舞蹈。
娜奇拉在那些葉片中看到了身穿綠袍的德魯伊灑下種子，橡木杖震動地面，種子們拔地而起，那里很快變成一座森林，往來的行人們在林蔭下乘涼，孩子們在灌木叢里找到甜蜜的漿果，鳥兒們在斑駁的陽光間鳴唱，在那些樹木中的某一棵里，自然之心勃勃跳動。
自然在她體內(nèi)流淌，娜奇拉伸出手，一枝小小的綠色藤蔓從她掌心發(fā)芽，那嫩綠的植物像螺絲一樣順著她的手指攀爬，最終在指尖開出一朵粉色的小花，然后整株藤蔓化為烏有，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娜奇拉靈活的支配者那一絲帶有自然氣息的力量，如同天生就知道該怎樣做。
那是自然之心的饋贈。
霍格忽然回過頭，他剛才感應(yīng)到娜奇拉有一瞬間消失了。
空氣中的震顫漸漸消失，橡樹圣者睜開眼睛，尤金斯等人感謝了圣樹的禮物，自然之心的加持將讓他們受益匪淺。他們整裝待發(fā)，格雷醫(yī)生會留在翡翠森林等待他們回來。一切都準備妥善，他們與獸人們一同啟程，向著鐵牙族的方向出發(fā)。
臨別時，林奇向著圣樹的方向揮揮手，他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的導(dǎo)師培魯?shù)略谏砗罂粗牢康目粗茏拥某砷L。
“林奇，我親愛的孩子?！毕饦淅先丝粗制骐x去的背影，“我看到你身上那巨大的力量，已經(jīng)破土發(fā)芽。”
——
娜奇拉一行跟隨著獸人的腳步，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巴克斯帶著獸人們行進的很快，一種急躁的情緒彌漫在獸人之中，他們似乎異常憂心。尤金斯好奇的上去搭話，“嗨，朋友?！彼詠硎斓拇钌汐F人戰(zhàn)士的肩膀，“你們在擔(dān)心什么？我是說——你們實在有些太過焦躁了，當(dāng)然，我非常能夠理解你們對于同族病情的擔(dān)憂，這是一種寶貴的感情?！?p> 獸人戰(zhàn)士打掉他的手，獠牙危險的晃動了一下，“你什么都不知道?！彼麎旱土撕韲蹬叵?，“那些骯臟卑劣的爬行種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那群狡詐的冷血動物會趁機奪取我們的領(lǐng)地，踐踏我們的同族！”
從這位獸人戰(zhàn)士夾雜了各種辱罵詛咒詞匯的敘述中，大家斷斷續(xù)續(xù)的猜測出了大致情況。
鐵牙族并未那一片區(qū)域的唯一部族，蜥蜴人與他們生存在同一片土地上，并且對獸人的領(lǐng)土虎視眈眈。
蜥蜴人毫無疑問是晨曦大陸上最為臭名昭著的種族之一，他們生性兇猛狡猾，具有很強的侵略性。更重要的是，這個種族生存本能極強，他們會以各種低劣險惡的伎倆對待敵人，只要能贏得生存之地，他們會不擇手段。
在自己的隔壁有這樣一個鄰居，毫無疑問不會有什么良好的感受，兩族之間的交惡幾乎從剛踏上這片土地就已經(jīng)開始，然而獸人彪悍的戰(zhàn)力讓蜥蜴人在數(shù)十年間始終未能占到便宜，最近的一次交戰(zhàn)更讓蜥蜴人損失慘重。此后的十多年，雙方雖然時不時有些小摩擦，基本還算維持了表面上的和平。
然而此刻留在領(lǐng)地中的獸人們很有可能毫無回手之力。
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讓尤金斯他們心里打了個突，行程還在繼續(xù)，每個人都默契的加快了腳程，迎接即將到來的危機。
而在遙遠大陸的另一邊，莊重肅穆的圣殿上，三名身穿白袍的祭司正在交談。
“距離圣子傳回消息已經(jīng)有近一個月了?！逼渲凶钅觊L的一個開口道，他威嚴的看了其余三人一眼，“我們是否已經(jīng)做好準備，迎接圣子的回歸?！?p> 另一位祭司回答說：“藥人的研究已經(jīng)進入最后階段，毀滅爆彈也進入實戰(zhàn)的練習(xí)，至于與游離勢力的合作——”他看了身旁的同僚一眼，“也在進行中?！?p> “進行中？”年長的祭司瞇起眼睛，看了那個一直沉默的祭司一眼，“菲利普，你掌控著藥人的研發(fā)工作，難道不對自己擅自出借藥人一事作出解釋嗎？”
名叫菲利普的祭司抬起頭，面色如常的回答道，“這是為了合作需要表達的誠意，大祭司，您應(yīng)該知道，鐵牙族是上次戰(zhàn)役的中堅力量之一，我們正可利用蜥蜴人進行清剿?！?p> “希望如此?！贝蠹浪疽庥兴傅目戳怂谎郏芮宄评赵诎滓录浪具@個位置上做了多久，然而有野心又如何？只要自己存在一天，他就永遠別想再進一步。
三人互相微笑著，光明之神的圣象聳立在圣殿頂端，莊嚴而悲憫的看著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