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０１８章 斗酒少年
來不及沉湎在自尊心受打擊的哀痛中，腹中一陣震天響，讓她深刻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吃東西了。
她只是肉體凡胎，一頓不吃餓得慌，數(shù)頓不吃就得會閻王，難怪她現(xiàn)在腿腳乏力，眼冒金星，敢情是身體對她的虐待表示抗議啊。
人在饑餓時，對食物的香氣是最敏感的，更何況此時還是飯點，長街兩邊的小飯館、大酒肆都在熱鬧的經(jīng)營中。
美酒佳肴的馨香陣陣飄散出來，勾引得她腹中饞蟲越發(fā)鬧騰，口水也不斷泛濫。
秦幽不聞身后跟隨的腳步聲，回眸一看，卻見長生弓腰捂腹，巴巴望著一旁走去，他順著她前進的方向看去，原來是家叫醉香樓的酒樓。
他啞然失笑，瞧她那樣兒，跟三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餓得都快走不動道兒了。
其實，她昏睡期間，他還是很好心地喂過幾滴甘露的，雖然不比五谷雜糧果腹，但也不至于變成餓鬼吧？
長生走進酒樓，就近挑了張空桌，一屁股坐下，便招呼小二點了一堆菜。
小二見她生得俊俏，穿著得體，舉止大方，便不懷疑她的付賬能力，盡管熱情招待。
酒樓里，人來人往，客似云來，尤其二樓，一堆人聚在一起，吆五喝六，時不時傳出喝彩與掌聲。
酒水一壇又一壇往樓上抬，喧鬧之聲不絕于耳，嘈雜得長生頭疼。
小二上菜的速度并不慢，等她飲過一盞茶，美味珍饈便鋪滿了整張桌子。
長生望著一桌美食，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深深吸著飯菜的香氣，直接上手，抓起整只燒雞，啃得不亦樂乎，還騰手拎起大塊封肉，塞得滿嘴冒油，十分享受。
這時的她，已經(jīng)完全忘了，那個她屁顛屁顛跟著的大仙。
秦幽坐在臨窗的桌邊，遠遠盯了她好一會兒，他只要了一壺酒，一面品著，一面頻頻搖頭。
這粗魯?shù)男∨?，睡相差，吃相也差，瞧她那餓鬼投胎般的吃法，他都替她噎得慌。
且，此女記性還不好，不僅將她自己丟了，還連自己身無分文都不清楚。
他等著看她笑話，看她大快朵頤之后，拿什么結(jié)賬。
“好！”
忽然，二樓傳出一陣爆破般的喝彩聲，吸引了秦幽的注意。
他抬眼望去，但見人群中一位白衣少年單腿獨立于桌上，上身后仰與桌面平行，雙手高舉酒壇，一柱酒水自傾斜的壇口溢出，如飛流直下，不偏不倚，正倒入她張開的口中。
隔著一桌的距離，還有位魁梧大漢也抱著酒壇，咕嚕咕嚕，仰脖直灌酒。
所有人都圍在他倆身邊，各自吆喝鼓勁兒，原來是在斗酒。
壇口的傾斜越來越小，白衣少年的秀頸也越發(fā)后仰，他咽酒的速度越來越快，至最后，酒壇子已整個倒扣，酒水細如銀絲，及至斷斷續(xù)續(xù)。
他晃了晃酒壇，再倒不出一滴酒水，“哐當”，猛地將酒壇拋向空地，酒壇落地開花，碎了一地。
“哈哈哈……痛快！”
白衣少年爽朗大笑，一個倒掛金鉤，翩翩如仙鶴落地，從桌上翻身躍下，圍觀者急急退開，為其讓道。
他一撩長發(fā)，回眸看向那已然立足不穩(wěn)，猶在勉強灌酒的大漢，一張秀麗的臉蛋便映入秦幽的眼簾。
眉眼如畫，唇紅齒白，笑靨如花，這哪里是什么少年，分明是女扮男裝的大姑娘。
秦幽搖頭輕笑，視線又落回長生身上。
長生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此刻能讓她專心致志對待的，只有干飯。
終于，她憑實力干光了滿桌美食，本著絕不浪費一粒糧食的節(jié)約精神，縱使飽得想吐，仍是將最后一根韭菜給咽了下去。
末了，她拍了拍肚皮，長長的打了個飽嗝，這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衡子，付賬啦！”
長生一拍桌子，豪邁地與對面說話，回應她的只有桌面上的空盤，因為震動相互碰撞的聲音。
長生猛然意識到，衡子還掛在病床上等著她取藥引救命，今兒個沒人請她吃大餐，她得自己掏腰包。
這不是最糟的，更糟糕的是她身上所有的家當，在掉入江里后便全都泡湯了。
換言之，除了一身衣物，她現(xiàn)在是不折不扣的窮光蛋！
對了，大仙呢？
她不住往門外張望，記得他原本走在自己前頭的，只是在大仙與美食之間，她果斷選擇了后者。
畢竟大仙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衡子的命再緊急，也急不過即將餓死的她。
小二老遠聽見“付賬”二字，便興沖沖地趕來了：“客官，一共是二兩銀子。”
“二兩？”
長生瞪大眼睛，不認為這桌菜能值二兩，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連兩個銅板都掏不出來。
長生收斂好表情，清了清嗓子，淡定地道：“誰說我要結(jié)賬？你聽岔了，我是讓你再添壺茶，這一桌菜那么膩，不喝口茶解解膩怎么行呢？”
“結(jié)賬？上茶？”
小二嘀咕著這兩個詞，絕不相信自己能將這四個發(fā)音迥異的字眼混淆。
雖然長生鎮(zhèn)定自若，但憑借小二多年的從業(yè)經(jīng)驗，也摸到了一絲貓膩。
他熱絡的笑臉，當即冷了下來：“客官，您……該不會是想吃霸王餐吧？”
長生微微漲紅了臉，硬著頭皮反駁：“胡說，不就是一頓飯錢，誰付不起？哦，難道，這里還有客人喝茶得先結(jié)賬的規(guī)矩不成？”
小二嘿嘿冷笑：“得了吧，少強詞奪理，吃霸王餐的，我可見多了，不過……似你這么俊俏的小姑娘，我還是頭遭見?！?p> 小二說著，伸出粗糙的手探向長生的臉，目露淫靡，笑容也變得輕佻：“不如這樣吧，你要真付不起銀子，哥哥我?guī)湍愀叮劣趫蟠鹇?，你懂得……?p> 長生見狀，心頭不禁窩火，她哪是能被人輕薄的主，沒等小二的手靠近，她已一腳踹他小腿上，痛得小二彎腰抱腿跳腳直呼疼，連聲音都劈了叉。
長生霍然起身，視線自然而然越過小二，一眼就看見了那坐在角落，正看著她發(fā)笑的不正經(jīng)大仙，當下惱火更甚。
長生推開小二，徑直走到秦幽面前，拍桌道：“好啊，看見我有麻煩，貓在一邊看笑話，你也太不仗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