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圣誕節(jié)上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輿論發(fā)酵，加上公關(guān)公司、水軍的引導(dǎo)，賀萱的風(fēng)評極大好轉(zhuǎn)，儼然成了會投胎、還努力的典范，為廣大群眾灌了一記味道濃郁，熬了二十多年的雞湯。
一時間，賀萱風(fēng)光無兩。
可實質(zhì)上，巴黎的工作生活并不順?biāo)臁?p> 歧視與無處不在的傲慢讓她在工作中接連不斷地碰壁；競爭背后的勾心斗角、互相傾軋更令人透不過氣。
每天回家，她仿佛一臺過勞的機器，連吃飯都提不起勁兒。
剛來時，章棠還指望著賀萱帶她到處逛逛，以前雖然來過幾次巴黎，但不過是浮光掠影般地游賞，沒有當(dāng)?shù)氐呐笥选?p> 一個星期后，她只好認(rèn)命，轉(zhuǎn)而要求管家?guī)退乙幻麜形牡漠?dāng)?shù)叵驅(qū)斡[。
賀萱對此感到很抱歉，但面對工作上的壓力，她只能無奈妥協(xié)；她的無奈不止在面對母親，還有面對康景芝。
她曾經(jīng)跟康景芝說過一有假期便回國去找他，可實際上，她的假期被無休止的加班所占據(jù)。
賀萱的設(shè)計稿們被傲慢的設(shè)計師門吹毛求疵，在一遍遍的返工重改中，她的所有休息時間都被耗盡了。
“抱歉，這個星期我真的沒有時間?！辟R萱昏頭轉(zhuǎn)向地回家，脫掉折磨她一天的高跟鞋，鏡子里，她雙眼無神，面色晦暗。
電話那邊的康景芝頓了頓，說：“下周六是圣誕節(jié)?！?p> 賀萱想了想好像今天有人說過這么一會子事兒，她忙昏了頭，竟以為自己還在國內(nèi)。
“明天我去問問假期有幾天！”賀萱立刻興奮道，“等我回去！”
康景芝卻說：“不用了，我去看你?！?p> 賀萱遲疑道：“可你在巴黎待不長?！?p> 康景芝說：“我會盡量挪一個長點兒的假期，爭取能到元旦。”
賀萱靠在門框上，聽見這話忍不住笑了，這是她一天里露出的第一個真心的微笑。
女傭過來問賀萱要不要吃點兒什么，賀萱搖搖頭，她已經(jīng)餓過勁兒了，反而產(chǎn)生一種奇異的飽腹感，現(xiàn)在只想躺在床上。
康景芝聽到了女傭的話，他問賀萱：“你剛回家？”
賀萱點頭，努力粉飾太平：“奧，晚上和同事一起吃的飯，玩到了現(xiàn)在?！?p> 剛說完，賀萱就后悔了，這謊話實在太過拙劣，哪個頭腦正常的人會這樣說？
果不其然，康景芝聲音變冷了：“你是不是加班到現(xiàn)在？”
賀萱握著手機，小聲說：“最近比較忙。”
康景芝說：“從你上班開始天天加班，身體哪能吃得消？我明白你現(xiàn)在的處境，但是無論你有多么努力，取得了多么輝煌的成就，一個人根深蒂固的偏見是不會改變的。
我希望你能快樂、自由、盡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像現(xiàn)在一樣，每天疲于奔命，被外界所累。”
賀萱不想談?wù)撨@個話題，她生硬地跳到圣誕計劃上去：“如果你能來巴黎住一個星期，那我?guī)闳ァ?p>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此刻她竟想不起任何別致的旅行地，半晌她訕訕道：“羅浮宮怎么樣？橘園美術(shù)館我很喜歡。”
康景芝說：“我去巴黎不是為了旅游，只要你在身邊就好?！?p> “你來過法國是不是？著名的旅游景點你一定都去過了。那我查一下法國新奇好玩的地方，到時候咱們……”賀萱躺在床上，眼睛慢慢地閉上了，呼吸逐漸均勻悠長。
康景芝輕輕說了聲：“晚安?！?p> 隨著圣誕節(jié)越來越近，巴黎的節(jié)日氛圍日益濃厚，和平街上高冷的奢侈品爭奇斗艷地炫耀著他們高貴的審美，這家店在門口豎起兩米高的圣誕燈樹，那家店不甘示弱地在櫥窗里用數(shù)千朵鮮花堆砌仙境……
賀萱手拿一杯咖啡，冷漠地走過和平街，頭也不抬地鉆進和平街13號。
昨天帶她的設(shè)計師說他們團隊整個圣誕節(jié)無法休息，因為要趕在二月份做出一條項鏈，作為荷蘭三公主十八歲成人禮頸上的點綴。
為了這條項鏈，他們已經(jīng)連續(xù)加班一個星期，做出的設(shè)計圖被一一否決，誰也猜不到這位小公主的心意，而小公主也沒有吐露心聲的打算。
“如果她是我妹妹，我早揍她了。”賀萱在休息間里喝咖啡，趁著空檔跟康景芝抱怨。
康景芝沉默了一會兒，謹(jǐn)慎說道：“如果你有需要，我曾經(jīng)和這位公主有一面之緣。”
賀萱笑著說：“我發(fā)覺你怎么這么神通廣大？”說出口，她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對，狐疑道：“我不會還有個公主情敵吧？”
康景芝沉默了一會兒，尷尬說：“她可能受到了誤導(dǎo)?！?p> 賀萱頗為無語：“我以前總以為自己審美高端小眾，現(xiàn)在才發(fā)覺是我想多了?！?p> 巴黎時間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四點二十三分，戴高樂機場。
康景芝站在大廳內(nèi)等了一會兒，昨天答應(yīng)來接機的賀萱遲遲未出現(xiàn)。
他推著行李箱在椅子上坐下，撥打電話卻沒人接。
此時的賀萱正在和平街13號的設(shè)計師辦公室內(nèi)，她的上司正對著她的設(shè)計圖稿吹毛求疵。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她將接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康景芝喝掉一杯速溶咖啡后，推著行李離開了機場。
機場外有出租車等候，他上了一輛車，報出和平街13號的地址。
工位上，賀萱低頭改自己的設(shè)計圖。
耳邊突然聽到女孩兒興奮的議論，說樓下來了為長相俊美的中國男子，出示了vip卡，正在貴賓接待室里。
一賀萱倏地站起來，她放下手中的筆，急匆匆往樓下跑。
貴賓接待室在二樓，賀萱一路跑過去，高跟鞋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發(fā)出一連串沉悶的聲響，保安目光轉(zhuǎn)向她，表情不大愉快。
賀萱此刻什么也顧不得了，她將康景芝忘在了機場里，現(xiàn)在在貴賓室里的人極有可能是找過來的他！
跑到門口，賀萱又急停了下來，她扶著門框喘了一陣，略微整理了一下鬢發(fā)，才從容鎮(zhèn)定地敲門。
門打開了，賀萱掠過開門的招待，目光朝里看一位端莊的女士，身穿香奈兒高定套裙，正儀態(tài)萬千地坐在光里，她面前數(shù)枚紅寶石正熠熠生光。
賀萱靜默片刻：“抱歉，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