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邊宣死亡
隨手拿過一件外衣披著,梁炯為著夜里驟降的溫度打了兩個哆嗦??粗掷锏募埦韮?,他低頭想了一會兒。龐降就站在旁邊,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有打擾梁炯想事情。
池小小氣鼓鼓地守在門旁邊,一邊側(cè)耳留意門外動靜,一邊用眼神死死盯著龐降。梁大剛剛才回來,身體又差了許多!他還想著今晚沒什么事兒,梁大可以早些休息。卻沒想到,龐降這個攪屎棍子又跳了出來!
注意到旁邊的這道目光,龐降挑釁似的沖著池小小擠眉弄眼。
“殷靈到了洛興了嗎?”食指和中指捏著紙條,緩緩摩挲著,梁炯忽然問道。
“到了!”龐降下意識地回道,然后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不應(yīng)該知道這個問題,居然臉色漲紅,“梁大,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梁炯側(cè)過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起身從床頭的抽屜中拿出一封信。這信封顯然被人精心打理過。散發(fā)著陣陣清幽的香氣,剎那間鋪滿整個屋子,卻并不濃烈。如果不仔細(xì)留意的話,都找不到香氣的來源。
他將那封信抖了抖,看向龐降。
“這是……師妹的來信?”龐降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信封,“師妹從來沒有這么精心地……”一瞬間,龐降幾乎要脫口而出:這么像情書,莫非師妹是在暗戀梁大?
看著龐降難看的臉色,梁炯不動聲色地欣賞了一陣,才大發(fā)慈悲道:“不要著急嘛,這氣味,是我弄上的?!?p> 然后龐降的臉色白了又黑,黑了又青,梁炯終于心滿意足了。
“殷靈在信上說,她到洛興不久,就遇到你了。你走后,她成功接近并留在了赤方國主身邊,并且讓原來我們安插在那的王秉撤回樓里?!绷壕嫉?。
原來你都知道,那還問我干嘛?龐降心里嘀咕著,可不敢說出來。那樣的話恐怕會被梁炯嘲笑并且八卦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恰好此時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龐降大大地松了口氣,決定無論是誰在外面敲門,都要把他當(dāng)成救命恩人。
池小小側(cè)頭看了看,做了個“太子”的口型。
龐降逃也似的去開門,然后裝模作樣地驚訝道:“太子殿下?”
姬懷知道梁炯的身體不好,一直都竭力避免夜間來訪。不過之前的話,夜間得益于鄂候的藥,梁炯也都是沉睡不醒的。自打蘇洛給他解了那個藥物,梁炯夜間反倒睡得沒那么好了。他還想著,不然想個辦法,配點(diǎn)藥性稍稍弱些的藥丸來吃。
姬懷在門外已經(jīng)瞧見亮著的燈,不過還是輕聲問龐降:“先生沒有歇下吧?”
池小小在一旁斂衽,輕聲細(xì)語道:“已經(jīng)歇下了。”
姬懷:……
夜色深沉,雖然府中的燈籠徹夜不熄,可還是不如屋中明亮。借著昏黃的油燈光線,龐降看到他臉上似有難以掩飾的焦急之色。可是肖克那邊也很著急,現(xiàn)在還未拿出對策……龐降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讓姬懷進(jìn)來。
倒是梁炯聽到了門口的聲音,親自起身迎接,“殿下深夜來訪,是有要事吧?!?p> “打擾先生休息,是我的不是。不過確實(shí)有要事,”姬懷隨著梁炯進(jìn)屋,就看到了被隨手放在桌子上的信封,和那個紙卷。梁炯松開手指后,那紙卷就自動卷了回去,蜷縮成一根細(xì)棍。
姬懷猶疑著停下,問道:“是不是打擾先生議事了?”
梁炯微微一笑,示意龐降將門關(guān)好,又請姬懷坐下,才道:“無妨。只是請容殿下稍候片刻,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p> 然后,他轉(zhuǎn)向龐降,一邊思索著一邊吩咐下去,“讓王秉去接應(yīng)肖克,再加上紀(jì)姜。詹國那邊的人他比較熟悉,你給他們樓中三級密令,有效期三個月。務(wù)必把肖克安全帶回來。”
樓中三級密令,是用來調(diào)集天下各處暗樁的。無論哪里,只要見到密令,如同見到梁大親筆命令,必須無條件聽從。
剛剛還吃驚于梁大直接在姬懷面前下令,聽到這話,龐降立刻收回心思,勉強(qiáng)壓抑住臉上吃驚的神色,肅然道:“是。我這就去安排?!?p> 看來肖克這次真的遇到麻煩了,龐降雖然疑惑梁大為何會打算將五角大樓暴露給姬懷,可是更關(guān)心同門師兄弟。他急匆匆退出去找紀(jì)姜。
可是同時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不知老紀(jì)陷入好夢,又被他攪和醒,會有什么反應(yīng)。啊,真是想想就開心。
屋內(nèi)又只剩下梁炯和姬懷兩人。震驚于剛剛梁炯的話,姬懷沉默著了一下。梁炯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衣,映在地上的影子隨之晃了晃,又靜止了下來。他道:“殿下?您方才說的是什么事?”
仿佛剛才他對龐降說的,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他眼神坦蕩從容,只是略微帶了一點(diǎn)深夜才有的疲倦。姬懷覺得,這一刻他仿佛是被蠱惑了。他覺得,無論先生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都不過是尚未來得及說而已。
姬懷點(diǎn)頭道:“青丘的使臣赴宴回去后,就上吐下瀉。已經(jīng)有人死亡了。”
梁炯一驚,問道:“誰死了?”
“邊宣?!?p> 居然是邊宣。梁炯與姬懷都不由得想起他那日,詢問曼陀羅藥性的事情。難道是明知有毒,還要以身試藥?
瞬間梁炯腦中閃過數(shù)個念頭。青丘來周國出使,從未出過人命。青丘向來到他國,都是為了“進(jìn)貢”——送來美人。若是得了喜歡,便直接留下。想來這次的邊宣,也是這個作用,而從他自己這幾天極力與姬懷等人交好的表現(xiàn)來看,他應(yīng)當(dāng)也知道自己的命運(yùn)并且已經(jīng)接受了。不會有輕生的念頭的。
那么現(xiàn)在邊宣死了,是湊巧,還是故意?是有人想故意毀掉青丘與周國的關(guān)系嗎?可是這樣做,又有什么好處呢?
梁炯搖搖頭,他在這里無論怎樣設(shè)想都是沒用的。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桌子,他對姬懷道:“我去更衣,與殿下去別館看一看?!?p> 姬懷點(diǎn)頭,略帶愧疚,“我也正有此意。只是這么晚了,還要勞煩先生,真是子宇的過失?!?p> 梁炯搖頭,“天災(zāi)人禍,無法避免。既然出了這樣的事兒,我倒要看看是誰動的手?!?p> 說著,他走到屏風(fēng)后面,將剛才換下的衣服又從新穿戴好。整個屋子里只點(diǎn)亮了一盞燈,其余幾盞都是滅著的。雖然梁炯知道這里是太子府,可他還總是下意識地想節(jié)約。
姬懷起先還盯著地面,聽著窸窸窣窣的更衣聲音仿佛就響在腦海里,他忍不住地向屏風(fēng)那邊瞥了幾眼。忽然耳邊想起的池小小的聲音把他從這種魔怔了似的狀態(tài)下拽了出來。
“先生,外面夜深露重,您一會兒加件披風(fēng)吧。”池小小手臂上搭著一件鼠灰色的單層披風(fēng),直接轉(zhuǎn)入屏風(fēng)后面。
有那么一刻,姬懷甚至覺得他有些嫉妒池小小。因?yàn)檫@個婢女能夠無所顧忌、名正言順地幫同沐先生更衣。而他卻只敢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瞥一眼。
驚覺自己的這種想法,姬懷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磥硎亲罱哿恕?p> 屏風(fēng)后面幾乎就是全黑的,太子府的東西果然質(zhì)量很好,起碼這屏風(fēng)很厚實(shí)啊。梁炯暗自想到。池小小就像是長了一雙能夠夜視的眼睛,摸著黑幫手忙腳亂的梁大換上衣服,系好披風(fēng)的帶子。
梁炯跟他一比,近乎夜盲。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張開雙臂,讓池小小給他更衣。他在腦中暗想,池小小留在樓里的資料中,并沒有暗夜視物這一項(xiàng)特長啊?;厝サ锰砩线@一條。
換好衣服,梁炯從屏風(fēng)后面走了出來。池小小又恢復(fù)婢女狀,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姬懷本是在梁炯走出的第一時間就看過去,但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池小小,又好似被蟄了眼一般扭頭避開。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吧。”梁炯一邊走向門外,一邊心道,這披風(fēng)也太厚了。然后他悄悄扯開了兩根帶子。
“先生!”身后傳來踏踏的小碎步聲,同時響起池小小的嗔怪,“先生要是著涼了,鄂神醫(yī)會怪我的!”
“不會的,”梁炯毫無誠意地說道,“你家先生的身體沒有如此畏寒。”
他看到桌上一塊玉佩,隨手拿起來,邊走邊系。
姬懷卻起身,接過梁炯手中的玉佩,親自給他系在腰間。靈巧修長的手指靈活翻動著,系好以后,他低聲道,“先生,走吧?!?p> “嗯”。梁炯干脆地率先走了出去。待兩人都走遠(yuǎn),池小小有些奇怪地?fù)蠐项^,剛才是錯覺嗎,總覺得殿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