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若道長有心,自然不會多想,若是......”
說到此處,齊王面上帶著如水的柔和笑意,視若尋常的說道:“若是道長由此生隙,那么,這一份短暫的友情,從此斷了也好?!?p> 低沉的聲音,冷靜,淡定,卻帶著一點常人難以察覺的顫抖。
“盧叔,天色不早,你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p> “是,王爺也早些休息,莫要傷神才是?!?p> 盧管家退下后,齊王坐在書房中,怔怔出神。
朋友,或者說任何多余的情感,對出生天家的人,都是奢侈而難得的,但是對齊王而言,雖然留有遺憾,卻并不因此而厭煩自身的血脈和身份,畢竟這個身份讓他享有了天下最為頂尖的權勢和便利,這種一面享受著身份的尊崇,一面厭惡著地位的孤獨,不過是矯情自我罷了,齊王李玄自不會這樣想。
只是,遺憾終究是遺憾。
......
翌日。
清晨之際,洛清玦坐在院中享受著初陽下的寧靜,晨露中花草的清香和帶著淡淡溫和的陽光交織著一天之初的獨特意境。
“道長,這般清閑之態(tài),當真是令人殷羨不已。”不知何時,齊王溫和儒雅的聲音傳來,隨之,便是一身青衫的身影走進,坐在了洛清玦一旁。
“如今揚州內風波詭譎,三公子還有閑暇到吾這里閑談,才是真正的清閑?!钡恍Γ迩瀚i輕聲說道。
“耶~吾來此,除了看望道長,也是有事欲向道長請教??!昨日道長一戰(zhàn)之下,令人驚艷,對于那名對手,道長想必也有一些話想說吧?!辈⑽丛谝饴迩瀚i話中的暗刺,齊王李玄溫言笑道。
“唉,畢竟是寄人籬下,殿下既有發(fā)話,吾豈有不從之理。”洛清玦搖頭無奈道:“那就請殿下靜聽,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
荒林小道之上,一名身著白衣黑氅道袍,以太極道冠束發(fā),負劍在身的非凡男子,手握白玉笛,同身后同樣道袍裝束的少年緩緩前行。
少年一邊走著,一邊提著道袍寬大的袖擺,看起來頗為費力。
少年的雙眼中洋溢著對世間萬物的好奇,俊氣的面容上帶著純真活潑的笑容,看著走在前方的青年道者說道:“風愁師兄,還有多久到揚州啊,聽說揚州有很多山上沒有吃過的美食,我到了揚州一定要吃個夠?!?p> “就知道吃吃吃,別忘了這次可是有正事的?!鼻嗄甑勒哳^也不回,抬手向后轉動玉笛一敲,正中少年道者的額頭,一邊走著一邊說道,清朗的聲音帶著無奈。
“哎喲,好痛,我知道啦,風愁師兄不要每次打招呼都敲我的頭好不好,把我敲傻了怎么辦?”少年捂著額頭,吃痛叫道。
“敲傻了也好,免得到時候被江湖上的別人笑道我們真武劍派的掌門嫡傳弟子是個只知道吃的吃貨?!鼻嗄甑勒呋厣碚f道,明亮的雙眼中帶著調笑。
“哼哼~我看是風愁師兄你是怕我天資太好,好把我敲傻,將來免得跟你爭奪掌門之位吧?聽說江湖上很多門派為了這個掌教的位置不惜同門相殘,這次下山難道大師兄是要趁機下手?”少年道者面上故作驚恐,瑟瑟發(fā)抖。
話剛落,只見白玉清笛已經帶著玄妙軌跡,迅速向著少年道者的額頭點來。
“哈哈,氣御清風貫長虹,同樣的招數,還想得逞第二次嗎?哎呀......”少年道者腳下一動,身形瀟灑一側,得意笑道,然而笑聲剛響起,緊接的,又是一聲痛呼。
卻見那白玉笛走勢竟也隨著少年道者的步法變動,隨之一變,在少年道者避開前勢之后,再度命中。
“小師弟是這么想的嗎?看來師兄的計策被識破了,要不要趁現在動手,直接滅口呢?”青年道者回過身來,黑著臉看著吃痛的少年道者,清俊的面上露出惡狠狠的表情。
“啊哈哈哈,風愁師兄,師弟知道錯了。”知道眼前之人忍耐已到極限,少年道者訕笑一聲,從心的恭謹道歉。
“唉~”青年道者無奈搖頭,轉身繼續(xù)前進。
“風愁師兄,等等我。”少年道者緊追上去,說道:“師父說,揚州天地錄之事中有魔蹤行跡,讓我們下山查探,若遇禍世魔氛,當將之斬除,可是魔到底是什么呢?”
青年道者面色微怔,轉眼恢復,淡淡的說道:“人心一旦走偏,便離魔相近了,走吧,揚州已經不遠了?!?p> “哦?!币娗嗄甑勒呙嫔剖遣患眩倌甑勒?,收斂了玩笑,跟了上去。
晨日陽光下,兩名道者的身影,漸漸遠去。
......
霜葉鎮(zhèn),位于揚州百里之外。
天下間,這樣的尋常鎮(zhèn)子數不勝數,而在今日,鎮(zhèn)中染血,佛光浩然。
“你這和尚,佛門不是不殺生嗎?”一處大院府邸中,一聲驚恐至極的聲音響起。
院落中,一具具尸體遍布,鮮血流淌,僅存一個面色驚恐的干瘦男子攤在地上。
干瘦男子身前,一名身穿月白僧衣,背負著長匣,容貌俊秀不凡的佛門修者靜立于此,佛者并未如尋常佛門弟子剃度,一頭灰白長發(fā)垂背,若非一身佛門氣息,便和那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一般,風雅俊朗。
地面上的干瘦男子還記得,那一日初見這個和尚的時候,一派和善,縱使是打退了幫眾,也并未下殺手,本以為又是一個迂腐不堪的禿驢,怎會知道......怎會知道,一步行錯,竟是付出了這般代價。
“佛渡眾生,爾等,黃泉路上好走,切記下一世,莫在為奸作惡。”悲憫一語,佛者揚手起招,佛光圣華籠罩此處大院。
......
齊王府中,洛清玦所在院內。
“有勞道長了,此事吾已記下,不過那個趙歌初時自稱為思賢書院學子,是隨意找的借口,還是故意為之,意有所指?看來吾需要去查探一下了?!饼R王起身,拱手一禮,說道。“道長昨日辛勞,便好好休息吧?!?p> 昨晚之事,兩人似是各有默契,并未發(fā)言,將所知獲得之后,齊王一擺青衫,轉身離去。
“三公子......”就在齊王將要走出院中之時,突聞了洛清玦開口。
“玉虛道長可還有指教之處嗎?”齊王并未轉身,立于原地說道。
“接下來,若有需要相助之處,洛清玦自當責無旁貸?!甭迩瀚i坐在遠處,雙眼平靜,輕聲說道。
“有道長此話,李玄無憂矣?!饼R王聽罷,溫聲說道。
“還有一事,吾想對三公子一說?!甭迩瀚i的聲音淡定如常。
“何事?”
“這世上,感情是最經不起試探的東西,三公子可曾明白嗎?”
洛清玦一言入耳,齊王李玄一時心海起伏,難以平息。
“哈,道長此話,頗是發(fā)人深省,吾記下了?!彼剖菫⑷灰恍?,齊王回聲一句后,邁步離去。
兩人都未曾知道,對方背對著的面容上,盡是復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