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破肚
溫含玉到得德妃的歆芳宮前時,歆芳宮中正亂做一團(tuán),太醫(yī)在宮外跪成一排,皆一臉忐忑地聽著宮中德妃痛苦的喊叫聲。
皇上喬稷在宮中不停地來回踱步,面上滿是焦急之色。
哪怕他心中再如何焦慮,也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宮人不斷地將一盆又一盆腥紅的血水從內(nèi)屋中端出來。
夏良語正跪在一干太醫(yī)之前,頭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懇求皇上道:“求皇上讓奴婢試一試?!?p> 喬稷只是看夏良語一眼,又繼續(xù)來回踱步。
顯然他并不相信她這么個僅是在太醫(yī)署煎藥而已的小小宮人。
夏良語卻不氣餒,將身子匐得更低,“求皇上讓奴婢試一試?!?p> 正當(dāng)此時,產(chǎn)婆從內(nèi)屋慌張無措地跑出來,“噗通”一聲就在喬稷面前跪了下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皇、皇上,娘娘、娘娘她……”
產(chǎn)婆慌得連話都說不清。
“娘娘她怎么了!?”見得產(chǎn)婆如此,本就緊張得心亂如麻的喬稷瞬間更慌了,急得呵斥著問產(chǎn)婆道,“快說!”
“娘娘她出血太多了!怕、怕是……”產(chǎn)婆渾身抖得像篩糠。
“怕是什么???快說!”喬稷急得只差沒揪起產(chǎn)婆來問。
“怕是娘娘和孩子的性命都保不住了!”產(chǎn)婆顫抖著朝喬稷“咚”地磕了一記重重的響頭。
喬稷怔了一怔,而后急忙轉(zhuǎn)身就要往內(nèi)屋去。
“陛下萬萬使不得!”然他腳步都未及邁出,從他還是皇子時便在他左右伺候的鄧公公便慌忙攔住了他,“陛下乃九五之尊,此等污穢之事怎能臟了陛下的眼?”
喬稷被鄧公公攔住,一時間心急如焚,偏又束手無策,便只能朝宮門前跪了一地太醫(yī)怒斥道:“除了跪著你們還能做什么???沒聽到產(chǎn)婆說朕的愛妃和孩子都要保不住了嗎?。俊?p> 可一干太醫(yī)除了將身子匐得盡可能低之外,根本無人敢吭上一聲,更無人敢站起來。
切莫說他們身為男人怎能為女人接生,況且還是圣上的女人,但就算他們身為女兒身,他們也依舊不敢在這個時候站起來。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產(chǎn)婆都無能為力之事,他們?nèi)チ擞钟泻斡茫?p> 更何況,以他們的醫(yī)術(shù)進(jìn)去了也救不了難產(chǎn)的德妃娘娘和她腹中孩兒,莫說他們無能為力,放眼整個姜國,都沒有大夫能將德妃娘娘和她腹中孩子的命拉回來!
姜國天下,根本就沒有這等醫(yī)術(shù)。
若是進(jìn)去了又救不了德妃娘娘和她腹中孩兒,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們都是有家有妻兒之人,他們做不到像眼前這個小姑娘一樣不怕死!
“皇上,與其這般束手無策,不如讓這個宮婢進(jìn)去試一試?!?p> 一干太醫(yī)大氣不敢出時,有人自他們身后走上前來,為跪在地的夏良語說話。
“大膽!”鄧公公瞧著來人,當(dāng)即呵斥道,“你是何人!陛下面前豈有你說話之地???”
“含玉見過圣上,圣上萬安。”溫含玉無視鄧公公,只恭敬地朝喬稷福身行禮。
“含玉?”喬稷驚訝于溫含玉的容貌,但此刻卻不是驚于這個問題的時候,只聽他沉著聲問道,“太子的事情你太祖和朕說過了,朕不會委屈了你的,只是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事的時候,你先回去吧,啊?!?p> 因著老國公的緣故,喬稷一直來對溫含玉都挺是喜愛,雖說模樣是差了些,但好在聽話,在喬稷心里她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太子的事情?溫含玉此刻無暇尋思,只又對喬稷道:“含玉并非為了太子的事情而來,含玉是為了德妃娘娘而來的?!?p> 不欲聽喬稷再說些什么或是問些什么,溫含玉接著又道:“德妃娘娘與她腹中孩兒命在旦夕,皇上若是再不做決定,屆時只能為時晚矣。”
當(dāng)此之時,喬稷也顧不得多問,只將目光落到了跪在地的夏良語身上。
但他的眸中仍是不可信任。
“含玉早些年有習(xí)過醫(yī)術(shù),含玉可在旁襄助,皇上放心,不論德妃娘娘還是孩子,定無性命之憂?!?p> 面對已然心亂如麻的喬稷,溫含玉不卑不亢,冷靜自如,與那一心為著自保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一干太醫(yī)截然不同。
夏良語在聽到她為她說話時心有感激,可當(dāng)她聽到她夸下的??跁r,她額上瞬間沁出了冷汗來。
她根本沒有把握把德妃娘娘和她腹中孩子的命都留??!
若是留不住的話……罪為欺君。
冰寒的天,夏良語的鬢角卻滑下了汗珠來。
那些個太醫(yī)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連他們都不敢承諾的事情,她一個深閨小姐竟敢如此大言不慚!
不過這樣也好,有人當(dāng)了這個出頭鳥,皇上就算怪罪也不會怪到他們頭上來。
喬稷此時根本沒有選擇,唯能如溫含玉所言,與其眼睜睜看著德妃一尸兩命,不如讓眼前這個宮婢試一試。
夏良語終是等到喬稷松了口,可這會兒她的心卻是跳得厲害。
溫含玉一入得內(nèi)屋便將里邊的宮人全都遣了出來,便是青葵她都未有帶在身旁,只留了夏良語一人。
夏良語自然認(rèn)得她,不久前她們才在這長明宮中見過,而她說得很準(zhǔn),德妃娘娘根本不再需要安胎藥湯,因?yàn)樗芸炀蜁恕?p> “姑娘你……”夏良語此番很想知道這個仿佛能預(yù)見未來之事且還會幫她的女子是誰,因?yàn)樽运齺淼竭@長明宮中,除了穆王前不久才在寧平公主鞭下救了她之外,就只有這個姑娘幫她。
溫含玉卻沒有在聽夏良語的話,她一到德妃身邊便將手輕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緊著往她腿間看了一眼,便打斷了夏良語的話:“你有沒有把握大人孩子一起救?”
夏良語被溫含玉問得一怔,猛然反應(yīng)過來這并非是思考她自己的事情的時候,當(dāng)即上前為已然氣若游絲的德妃號脈。
“我……”德妃的脈象讓夏良語的手指發(fā)顫,“我沒有把握……”
“大人和孩子……”哪怕有一顆懸壺濟(jì)世的心,可夏良語很清楚她目前根本就沒有百病皆能治的本事,“我只能救一個。”
“那你就在旁給我打下手吧?!睖睾襁呎f邊將她讓青葵從馬車上取來的藥箱打開。
因?yàn)閷m宴之后她要到平王府為喬越解毒,是以她出門前便已吩咐青葵將藥箱帶上,倒不想在這派上用場了。
夏良語怔住,看著溫含玉的眼里寫滿了不可置信。
難道她當(dāng)真會醫(yī)術(shù)?難道她還有更好的辦法來救人?難道她能將大人孩子一并救了?
可能么?
這般情況,即便父親在世都難以做到既保住大人又保孩子,這個姑娘看起來不過與她一般年紀(jì),還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倘若一個也救不了——
“姑娘要如何做?”夏良語讓自己冷靜下來。
溫含玉此時正拿起一把月刃刀,不慌不忙道:“開膛破肚?!?p> 夏良語驚得險(xiǎn)些站不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