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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玄俠錄

第十九章 驚聞剖腹案 暗疑舊仇來

亂唐玄俠錄 封祟仙照 4361 2019-07-08 16:56:14

  眾衙役聽到嬰孩的哭鬧聲乍然由屋內(nèi)傳來,當(dāng)下駭然,紛紛轉(zhuǎn)頭往內(nèi)室望去,那白老三驚慌失措,戟指崔無畏等人道:「這荒山野嶺,人跡罕至之地,你們哪來的嬰孩?」說話間,只見隨行的衙役們紛紛抽出腰間的佩刀,準(zhǔn)備跨門而入,搜尋那嬰孩所在。

  裴氏嬰孩發(fā)出哭聲之際,姬無邪便心知不妙,耳聽眾人語音如此驚措惶恐及抽刀出鞘的聲響,心中暗想:「莫非長安大理寺及神策軍緝拿無妄與這孩兒的案子已經(jīng)傳達至本縣?」心念一轉(zhuǎn),趕緊答話道:「那可憐的孩子呀......」假裝拭淚,咳了一下續(xù)道:「上個月我與老頭子在林間拾撿柴薪時,還好老婆子眼瞎耳尖,遠遠便聽到這孩兒的哭鬧聲,等到我與老頭子兩人往這哭鬧聲處尋去,卻發(fā)現(xiàn)林間樹下有一名婦人上吊自縊,境遇令人鼻酸,也不知是這孩兒的娘親或什幺親人?......我們夫婦倆可憐這孩子便將他救了回來,免得日后沒被這山林荒野間的豺狼虎豹給叼吃掉,也要孤零零地活活餓死了?!拐艘幌拢嗨继氯碛?,冷然道:「最近為了趕制官爺們這批制刀兼越嶺至前山尋撿柴薪,倒將這孩兒抱往官府報案的時間給拖延啦!既然今天諸位官爺?shù)酱?,正好順道替我們將這孩兒抱走啊,看能不能尋出他是否本地籍貫或還有其他親人在世?也省了我們一家三人的些許口糧?。 ?p>  姬無邪這番急中生智的臨時反應(yīng)與連番說辭,聽得靈兒在一旁不禁竊笑并暗暗佩服自己的母親起來。

  眾衙役聽完姬無邪的答話后紛紛收起佩刀,卻仍然半信半疑,正待發(fā)話之際,只見白老三翻起一對怪眼,斜睨著靈兒道:「撿到的嬰孩?我還以為是這死丫頭在外面偷漢子給偷生的孽種哩!小丫頭,這種傷風(fēng)敗俗的勾當(dāng)可是犯了我大唐的律法喔!」跟著「嘿!嘿!」了幾聲。

  白老三尖酸刻薄的言辭彷彿針對適才被靈兒一連串的譏諷挖苦而來,氣得靈兒滿臉通紅,正想反唇相譏,突然聽到一旁「嗤」的一道聲響,鐵砧旁冒起了陣陣白煙,正是崔無畏將鍛制燒紅的制刀挾入鐵砧旁的水缸中淬火,頭也不抬地道:「咱老太婆說撿來的就是撿來的,又何必跟你們在這胡扯一通,若是官爺們不想將這嬰孩抱回官衙立案,老夫待會便將他丟到山谷里就是,非親非故的,白白浪費我月余口糧又徒惹一身是非!」「哼」地一聲,只見白煙逐漸消散,露出崔無畏那張冷漠不耐的表情。

  眾衙役聽崔無畏話說得斬釘截鐵,嚴厲無情,彷彿那嬰孩與自己確實毫無任何瓜葛,懷疑之心登時減去了一半;杜胖子見氣氛尷尬,便出來打圓場道:「好啦!好啦!崔老丈,救這孩兒你們也是積陰德、蔭子孫??!憑你一句話,咱們大伙有什么不相信的?只是近來縣衙里被一件跨州大案搞得焦頭爛額,人心惶惶,屋里這孩子跟著我們回去也沒人照料他,最后還不是被東寄西送、南移北轉(zhuǎn)的?不給活活餓死也會被累死......」咳了一聲,望了左右同儕一眼,續(xù)道:「你們倒想想,扶風(fēng)縣衙的諸般武器、刑具無不齊備,年代雖然久遠,方可堪用,對付一般的宵小、飛賊更是綽綽有余;衙里為何還要趕制這批新的精鋼制刀?而我們聽到這嬰孩哭聲為何又如此驚慌失措?」杜胖子將話題一轉(zhuǎn),引起來崔無畏等人的注意。

  靈兒聽完,心中一疑便道:「是?。≡趺茨銈円宦牭綃牒⒖蘼暰腿绱梭@慌失措?而我家承制的這批制刀跟嬰孩的哭聲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姬無邪此時正從房里將裴氏嬰兒抱了出來,打斷靈兒道:「靈兒別多嘴,且讓杜大爺給咱們講講扶風(fēng)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案?竟惹得諸位官爺一聽到這孩子的哭聲便如臨大敵起來?」說話同時輕輕地撫觸嬰孩,拍打止啼,那嬰孩入人懷抱,安全感頓生,哭鬧聲也跟著漸漸微弱。

  杜胖子遠遠瞄了裴氏嬰孩一眼,遂開口緩緩道:「近三個月以來,洛陽一帶的州府郡縣之間均發(fā)生了極其兇殘的連續(xù)殺人命案,作案手法如出一轍,就像同一人所為?巧的是,分布在不同地方的命案,卻又常在同一天發(fā)生?鬧得案發(fā)郡縣的官員們焦頭爛額,百姓人心惶惶;州府大員所下達的指令,無不以緝拿兇手為首要任務(wù)!」

  姬無邪驚疑道:「真的有兇手能來去自如,橫跨各州府郡縣之間同時作案殺人么?依老婆子聽來,可能江湖匪幫分散四處同時作案吧?」

  杜胖子嘆氣道:「這案發(fā)各地的官府緹騎、捕快們早已出動調(diào)查;可怕的是兇手在各地殺人的手段竟然如出一轍,如此地駭人聽聞......」杜胖子正待往下說去,突然被白老三打斷道:「胖子!上頭可有交代,不得將案情泄漏出去,免得大伙落個妖言惑眾、蠱惑人心之罪啊?!拐f著直直搖手以示不可。

  杜胖子正猶疑是否往下說時,一名方臉闊額的衙役搶白道:「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隱瞞的,洛陽一帶百姓早已人心惶惶,流言蜚語四起,不用多時,必當(dāng)傳到各地百姓耳中;可惡的是,命案初起之時,他洛陽一帶的州府有司便不該隱匿案情不報,直到近日緝兇無功,命案頻傳,紙包藏不住火的情況下才急報中書省,也害得我扶風(fēng)縣境半個月前竟然也像染了瘟疫一般,爆發(fā)了同樣的連環(huán)命案!」說話之人正是先前的那名吳姓衙役。

  白老三哼的一聲道:「也罷!崔大娘,倒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們,若不是扶風(fēng)縣內(nèi)也跟著發(fā)生這一連串命案,除了縣老爺外,咱們縣衙大伙人一樣被蒙在鼓里。別說你們一家人鮮少下山,不知這一連串慘案的發(fā)生,就是扶風(fēng)城里的百姓們也無人知曉!」跟著一名隨行的衙役忿忿地道:「嘿,要不是洛陽汴州刺史馬大人的小老婆也遭了殃,我看上頭也未必如此重視,怒極之下才開始派員緝拿兇手啊!死幾個百姓算什么?又何必隱匿不報?凡事總是要事臨己身,才懂得緊張??!」握了握雙拳,不平之意盡顯于色。

  姬無邪越聽越奇,皺眉道:「連堂堂刺史大人的家眷也被殺了么?這兇手忒也太大膽了,金銀財寶奪了去也就罷了,竟殺起人來?又是什么樣的兇殘手段,竟將其他州府的大人們也給驚動了起來?」說話間依舊輕輕撫拍裴氏嬰孩。

  白老三睜著兩只怪眼,環(huán)視眾人,故作神秘,緩緩地道:「金銀財寶?呵!呵!兇手是在各地將懷有身孕的婦人開膛剖腹,盜取『紫—河—車』,連同母胎內(nèi)那未成形的嬰孩也一并攫了回去!汴州馬大人的小老婆本來已近臨盆之日,慶賀喜酒也在籌備當(dāng)中,哪知......」跟著又是呵!呵!嘿!嘿......幾聲。

  話剛說完,靈兒「啊」地驚叫一聲,跟著又聽見「當(dāng)啷」幾聲,一柄正在淬火的制刀從崔無畏的手中溜了下去,直挺挺地跌落在地,聲響不絕,崔無畏就像失神一般,抽搐著臉頰,呆立在鐵砧旁......

  與此同時,姬無邪的臉龐也頓時蒼白了起來,在滿臉縱橫交錯的刻痕中更顯恐怖,聽到刀響聲,隨即鎮(zhèn)定,對著崔無畏道:「老頭子......你......你沒事吧?」崔無畏「哼」了一聲,彎腰矮身鉗起了落在地下的制刀,挾到鐵砧上,低著頭又冷漠地敲打了起來。

  白老三斜眼撇了崔無畏一下,譏諷道:「光聽到這命案兇殘的手法,你們這些老百姓便受到這般驚嚇,要是看到實際景況那可還得了?也難怪上頭一開始要封鎖消息。」

  只見杜胖子對著白老三道:「咱們也別在這里逞英雄啦!就算我們實際勘查過命案現(xiàn)場與那些被殺害孕婦的慘狀,但說句實話,我們也還沒有真正跟兇手打過照面啊!要是兇手在我等面前出現(xiàn)加上那血腥的景象,我想我等驚惶失措的程度也不差老百姓多少啊......」頓了一下,嘆了口氣道:「三個月內(nèi),各地遭開膛剖腹的孕婦已幾近千人,洛陽各州府郡縣的官兵、捕快們也傷亡了幾百人,若不是兇手形跡隱密,出沒不定,使官兵們往往錯失緝捕良機,想必這一連串傷亡人數(shù)必定更多。」

  靈兒本來聽得害怕,聽到兇手形跡隱密,鮮少示人面目時,奇道:「既然兇手形跡詭祕,不易緝捕,連照個面打上一架也不可得,那么縣衙又何必打造這批新的制刀來對付這看不見又摸不著的敵人?何況你們身上早有配屬的刀器,這豈不又是多此一舉?」

  杜胖子嘆道:「據(jù)洛陽那些曾經(jīng)碰上兇手,與之交手,僥幸受傷未死的官兵們描述,那兇手身如鬼魅、行止飄忽,手上使的不知是何種工夫,一經(jīng)接觸,三兩下子地,官兵們的隨身武器便形同廢鐵般被輕易地摧折毀損......也因此,我們扶風(fēng)縣衙大人與縣尉便一同商議,決定每人多配一柄精鋼制刀在身,以防遭遇敵人與其正面對決時,若隨身刀械遭損,尚有備用保命武器在身?!?p>  姬無邪心中暗自唸道:「孕婦遭開膛剖腹遇害......母胎內(nèi)未成形嬰孩也遭劫攫......兵器形同廢鐵被輕易地摧折毀損......但似乎又非一人所為......」突然出聲道:「奇怪?奇怪?」

  眾衙役不約而同地望向姬無邪道:「崔大娘,妳倒喃喃自語,奇怪些什么?」崔無畏與靈兒也一同望了過來。

  只見姬無邪空洞的眼洼子眨了一下,迅即正色回答道:「我正奇怪,既然兇手的手法或武器如此厲害,能輕易將人的隨身兵器摧折毀損,怎么縣大人就信得過咱家老頭子的手藝,訂制的這批精鋼制刀能夠應(yīng)付的了這窮兇極惡的兇手?因此才說奇怪!」

  眾衙役不知姬無邪口是心非,只聽得吳姓衙役開口道:「剛剛不是說過,崔老丈冶煉刀具的功夫素來是被我家大人所知的,比起那尋常鐵鋪打造的鐵器便有千差萬別的高低之分,也因此才委托您老承制這批武器,更因為命案已經(jīng)蔓延到我扶風(fēng)縣,為了遏止歹人繼續(xù)行兇作亂,我等才這般著急!」

  細聽許久,崔無畏此時心中所揣度,實在與妻子姬無邪心中所想無異,當(dāng)下急想打發(fā)這幾名衙役趕緊離開自家鐵鋪,進而與妻子及尉遲無妄討論各地孕婦遭「剖腹盜胎」的連續(xù)命案是否與本門有所牽連?便極不耐煩,操著蒼啞低沉的聲音道:「靈兒,快快去取出繩索將完成的制刀捆綁好交予諸位官爺,也讓老頭子清靜、清靜,好與妳娘加緊將余下的活兒給趕工出來!」言下似有逐客之意,竟也不顧眾衙役是否答應(yīng)寬限時間!又對著靈兒補充道:「制刀要捆得結(jié)實,延伸分結(jié)的肩繩要系得順肩省力?!?p>  只聽靈兒應(yīng)了一聲,急忙往內(nèi)拿出繩索并往成品制刀擺放處走去。

  眾衙役聽完面面相覷,心想這崔老頭倒不客氣,不給顏面下起逐客令來,白老三正待出言限定后續(xù)點交時間日期時,只見靈兒三兩下便將成品制刀分批捆好,嚴密緊實,每捆制刀打結(jié)處又系縛上兩條肩繩,利落簡潔,對著衙役們嘻笑道:「有請諸位官爺將這批制刀先背負回去交差吧?!挂皇植逖?,另一手在空中左上右下畫個大弧后,便俏皮地指向擺放在地的幾捆制刀。

  眾衙役見事已至此,縱使多言也無法逼迫崔無畏立馬將剩余制刀生了出來,更知崔無畏冷峻乖戾的脾氣,不想與之多做爭論,便走近靈兒身旁分別將幾綑制刀捧起背在肩上;杜胖子對著眾人道:「大伙下山囉!」又轉(zhuǎn)頭向姬無邪吩咐道:「崔大娘您可要給監(jiān)督、監(jiān)督余下的制刀交期囉?!褂滞b模作樣的靈兒,不禁苦笑搖頭。

  姬無邪連連點頭稱是,靈兒卻一旁暗自好笑:「怎么這伙人就這么怕跟我爹爹說話,不向他吩咐后續(xù)交期卻囑付起我娘來了,嘻嘻!」

  眾人走出不遠后,遠遠便聽到白老三氣喘吁吁地抱怨道:「這死丫頭捆的繩節(jié)可他媽的見鬼了,分結(jié)出來的這兩條肩繩怎這般礙肩費力,哪天爺拿這繩索抽她個幾下,看來她嘴上工夫還厲不厲害......」突然,膝間不知被何處飛來的東西打中,腳底一軟,登時屁股著地滾個四腳朝天,肩上所背的那捆制刀也鏗鏗鏘鏘掉了一地,嘴巴兀自咒罵個不停!

  等到扶風(fēng)縣一行衙役離去之后,鐵鋪屋頂上的茂蓋林蔭颯然風(fēng)響,只見一道人影自屋頂上躍然而下,身形利落,著地?zé)o聲;靈兒往來人身影望去,驚喜地叫了一聲「師叔」,這落地之人正是「劈風(fēng)鬼斬」尉遲無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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