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村
秋老虎一如往日般的欲擇人而噬。
這三日趙燁、劉質(zhì)和杜平商議好“教材”內(nèi)容后，便由著杜平和木匠李奇去刻制雕版。等雕版刻好后，統(tǒng)一分發(fā)教材就可以讓“安寧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正式步入正軌了。
這幾日趙燁也遇到些麻煩事。比如劉質(zhì)硬是要在“教科書”中加入忠君愛國、禮儀孝悌之言。比如屠夫楊壽身后跟著十三個孩子學殺豬。比如幾乎所有孩子都藏食……。
估摸著今日劉質(zhì)和杜平應(yīng)該不會來找自己之后，趙燁差人將自己抬出內(nèi)院。
趙燁和毛泉躲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樹下乘涼。這時有下人稟報，安寧村安定老伯來訪。
安定老伯還是之前的裝扮，滿頭白發(fā)，倚著拐杖，不過這次手中提著的麻布袋子顯得鼓囊多了。
趙燁拱了拱手向著安老伯行禮之后開口“不知安老伯前來可是有什么事情?！?p> 安老伯面色有些為難，斟酌良久之后方才開口“初識小王爺就覺得小王爺并非高高在上之人……自初識之后就覺得小王爺平易近人……老漢歸家之后將事情說于鄉(xiāng)人，大家都夸小王人人兒好呢。大家都想著如有機會必定報答小王爺……如今聽聞小王爺在別院中開了學堂，老頭子是來打聽這事的。”
安老伯說得結(jié)結(jié)巴巴，不過趙燁還是聽懂了安老伯所言之事。
“哦！這事簡單，老伯如有合適資質(zhì)的孩童也可送來學堂進學。不過，外院這個學堂所學并不是四書五經(jīng)，對以后出仕并無益補。”趙燁和顏的對答安老伯。
安老伯顯得無所謂的擺擺手說“無妨，無妨。人學始知道，不學非自然。能有機會開開眼界也是好機會。就是不知道束脩幾何。”
趙燁無所謂的回答“不需束脩，不過安老伯需記得幾件事。一、所有開銷由王府承擔。二、所學之事由王府規(guī)劃。三、學業(yè)完結(jié)之后可以留在王府做事。”
安老伯認真的聽完趙燁說話之后眉頭大皺“不知簽的是死契還是活契?！?p> 安老伯說完后就可憐巴巴的望著趙燁。
趙燁失笑“安老伯，這不是賣身契。之前也給老伯說了，這外院所學的都和仕途無關(guān)。您老將娃兒送來這里學了之后他應(yīng)當是考不了進士，當不了官的。”
示意毛泉給老伯端了一張小凳子又開口“因為在這進學可能會影響日后仕途，所以才是不收束脩?！?p> 安老伯又問“那小王爺這學的是啥呢？”
趙燁哈哈一笑“哈哈，上午學書識字。剩下的時間學醫(yī)術(shù)，學木匠，學獸醫(yī)，學捕魚，學莊稼把式?，F(xiàn)在學的最多的是殺豬。你想學什么就學什么?！?p> 趙燁說完忍不住又笑出聲來，毛泉憋得臉色都有些鐵青了。
說話間“鐺……鐺……鐺……”敲鑼聲響起。
鑼聲響起不久之后“代課老師劉質(zhì)”從書堂中走了出來。書堂中一個個小腦袋也通過窗戶朝趙燁這邊窺視。
見到此情此景趙燁對著書堂中的孩童招了招手。
五十一個孩童團團將趙燁圍住。
趙燁一個個仔細打量著眾孩童，而眾人被趙燁看得都不敢言語。
沉默半響后趙燁首先開口“可有什么事相對我說的?！?p> 眾人誠惶誠恐之際有一圓頭圓腦娃兒舉手。
趙燁微笑的問道“你姓氏名誰？有何事向我說？”
小胖子也不膽怯“我姓賈，沒名字。家里人喊我賈娃?！?p> 趙燁頗感驚奇“沒名字這可不行，如你這般的可還有幾人？”
小胖子慌忙點頭。
趙燁微微思索說“這可不行，若不嫌棄我先暫時給你起個名吧。我看你機靈有余而沉穩(wěn)不足。膽大而開朗，卻應(yīng)懂得謙遜內(nèi)斂，以后且不可夸夸自詡。你姓賈，我便送你一個‘詡’字。望謹記?！?p> 賈詡，這名字挺好聽的。
“還有我……”
“還有我……”
這是啥情況！趙燁有些發(fā)愣。剛剛還一個個噤若寒蟬的，現(xiàn)在怎么爭先恐后的舉手了。
“姓徐？那叫徐庶。”
“姓呂？叫呂布”
“你姓劉？叫劉備”
……
“你姓黃……叫黃忠。記得以后要忠于心，忠于身……”。
黃忠得了名字突然深深行禮“定當忠與王府，忠于燁世子?！?p> 聽到這話后趙燁驚得滿頭冷汗。這可是古代??！賜姓、賜名可是不是鬧著玩的。
看到人群中得意洋洋的賈詡，趙燁小臉一黑“賈詡，你過來。你如何進得學堂的，你家住何地，父母何人?！?p> “回稟燁世子，小人就住王府中，我爺爺是賈管家……”
“噗呲……”毛泉這次再也忍不住了。
當眾老者，孩童齊聲歡笑之時，墻角有一白衣少女靜立。
吃過晚飯，趙燁準備去找尋劉質(zhì)之時被蕭淑堵住。
蕭淑認真幫趙燁搭配好全身服飾后說“你小舅來了，未時剛過到的，現(xiàn)在正在休息。先待他小憩一會兒，娘親引你去見一見?！?p> 趙燁乖巧點頭“小舅可是脾氣不好。娘親怎的這般謹小慎微?！?p> “切勿多想，你大舅小舅都是這世間最最和藹之人。只是待會兒你千萬要記得，說話之時萬萬要注意分寸?！笔捠缯J真的對趙燁說。
平時娘親和自己說話并無這般謹慎。趙燁心想，今日可能是會有特殊。
不待趙燁開口，蕭淑接著說“你小舅還帶了一位姐姐，她乃人王殿楊公后人，她的身世甚是凄苦。燁兒記得，寧可憋著，切勿多言?！?p> 蕭淑還要叮囑之時有下人來報，蕭德已至客堂等候。
蕭淑揮手示意。身邊侍從抬起趙燁所坐的軟榻，侍女引著眾人前往客堂。
片刻，眾人進了客堂。
蕭淑兄弟姐妹四人，分別為蕭賢、蕭淑、蕭良、蕭德。蕭德身著淡綠色儒衫，額下蓄有半截青須。雙眼爍爍泛光，其內(nèi)黑白分明。特別是一雙保壽眉與娘親一模一樣，雙眉毛細柔黝黑，外形完整、眉尾有聚。
見到蕭淑行來，一雙丹鳳眼微微泛光，不等眾人客套便將趙燁攬到懷里。
“我的侄兒??！”
趙燁來不及回話，蕭德又俯下身子捧起趙燁小臉。盯著趙燁雙眸，蕭德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轉(zhuǎn)而握緊雙拳，臉色凄苦、雙目含淚。
莫名的，趙燁覺得心中一陣溫暖。
“小舅?！闭f著話趙燁雙手挽向蕭德頸上。
蕭德臉色轉(zhuǎn)喜，伸出雙手，稍一用力便將趙燁抱起“這身子骨……”
趙燁也不扭捏，等蕭德將自己抱起后邊軟軟的喊了聲“小舅……”順勢指了堂中的一把藤椅。
蕭德略顯不舍，蕭淑開口“燁兒不得胡鬧，你小舅旅途疲憊，快快下來?！?p> 蕭德慢慢挪步，將趙燁放在堂中藤椅上，趙燁這才有機會打量堂中眾人。
對面坐著一位白衣女孩。及腰青絲未佩裝飾，只用紗線纏扎。身體微微前曲而目視腳尖，緞鞋微露只余足尖點地。雙手交疊置于膝前，神情淡漠。
趙燁打量對方之時，她也抬頭回視趙燁。
一雙瑞鳳露剪水，愁眉微蹙落紅碎。讓趙燁覺得驚奇的是她右眼下方長有一顆淡淡的痣。
這個位置，十年前身邊最親近之人，她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痣。
“可是素兒……？”蕭淑的聲音微微帶著顫抖。
“正是素兒，見過王妃?！卑滓屡⑵鹕硎┒Y。
蕭淑疾步上前將女孩扶起。“你也是我孩兒，也是我孩兒……你該喊我‘小娘’才是……”
話未完便喊趙燁“燁兒，這是你姐姐楊素，還不快快招呼。”
自家姓趙，母親姓蕭，此女是為楊老太公后人姓楊……有點亂。
趙燁謹記母親之前叮囑，并未多問。軟軟的喊了聲“楊素姐姐?！?p> 母親回頭，臉色有些嚴肅“不可帶名，喊姐姐便是。日后須得如親生長姐一般對待。”
趙燁急忙點頭應(yīng)諾。
楊素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蕭淑蹲下身子，伸出雙手捧著楊素小臉輕聲細語“素兒……”。仰著頭望著楊素小臉，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雙目含淚。復又將楊素雙手置與自己手心。
“小娘”楊素遲疑的喊出了聲。
“哎~”
趙燁在旁邊看得心頭微賭，忍不住開口“娘，之前你不是還特別高興的嗎？小舅和姐姐千里迢迢而來可不是為了看你傷心的。”
“對，雖說你們娘十年沒見，可也不必急于一時。”蕭德在身后亦應(yīng)和?！叭悖蹅冞@次前來可是準備常住的?！?p> 自覺失態(tài)，蕭淑急忙起身。略顯歉意的回應(yīng)之后問“四弟此行可還有要事？”
蕭德隨意找了條椅子坐下“上月初收到家書，父親心急難耐欲前往云貴。還好，被我等勸住。這不，匆匆忙忙的喊我過來看看。”
蕭德喝了口茶又說“六月中旬收到二姐家書，素兒已及豆蔻之年，常年和二姐在峨眉山中清居，于身心不宜。原本爹爹準備將素兒接往揚州的，想著我過來云貴便順道將素兒帶著過來。”
“揚州只有爹爹，素兒前往亦無趣。既然只為散心，那我且修書與爹爹，好讓素兒多陪我?guī)兹??！笔捠缯f完又望向楊素。
“燁兒在這招募了些人手，每日間倒也不乏市井趣味。若是素兒愿意，可與燁兒一起玩鬧?！?p> 聽母親這么說，趙燁有些委屈的說“這不是玩鬧的……?！?p> 看著趙燁憋屈的小臉蕭淑輕笑“辦了學舍卻讓孩童學些耕作、牧漁、桑蠶、診療等五行八作之事。四弟，你說這可是玩鬧?！?p> 蕭德卻不答話，微笑的看著趙燁“別管學些什么，辦了學舍就是能耐?？捎行枰【酥幇??！?p> 趙燁瞇笑回答“如有需要之處，小舅可不能推脫哦?！?p> 轉(zhuǎn)而又對蕭淑說“娘親，蓮兒姐是本地人，對府中一應(yīng)事物都很是熟稔，這幾日便讓蓮兒姐先照顧姐姐吧。”
……
秋風柔棉，夕陽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