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畫眉
王偉，額……趙燁。
趙燁不習(xí)慣，很不習(xí)慣。迷糊中一股子汗臭味夾雜著胭脂香味直沖腦門。前世在農(nóng)村長大，雞窩狗洞沒少鉆，十天半月不洗澡也是常事?？勺源┰绞暌詠眇B(yǎng)尊處優(yōu)，沒摸過泥沒出過汗。突然間這股子熟悉的味道仿佛穿越了時間空間就往腦門子里頂是怎么回事。半年沒洗澡，全身抹大寶就是這個味。
睜開雙眼。一位大哥哦不，一位大漢正眼冒精光的盯著自己。
“便宜老爹”趙燁四處打量了一番，發(fā)現(xiàn)自己腦殼枕著他的手臂?？礃幼討?yīng)該是自己睡熟后就這樣被他抱著吧。身側(cè)站著娘親和哥哥，府里五位管事四個丫鬟頭子畢恭畢敬的候在一旁。
回過頭，那老爹眼中精光更甚，咧開的嘴角都能看到后槽牙了。
這……一次有點疼，二次有點癢，三次四次應(yīng)該就習(xí)慣了吧?？蛇@“爹”字如何出口！
想到這兒，趙燁只好轉(zhuǎn)頭對著婦人癟癟嘴喊了一聲“娘!”
“你看你！把咱燁哥兒嚇著了吧！把燁哥兒給我”
大漢依舊緊緊盯著趙燁，毫無松手跡象。
唉……裝到底吧。趙燁望著婦人試著抽咽起來。
“趙鑠！你放手”婦人怒喝。
趙燁腦殼后手臂肌肉一緊隨后自身被放置在床榻上。婦人急忙上前護著他輕語“燁哥兒不怕，這是爹爹，娘在這燁哥兒不怕，不怕……”一次有點疼二次有點癢……趙燁俯過身“娘”。
那漢子被婦人直呼其名也不惱，挪個身位換了個自認(rèn)和藹的僵硬笑臉俯身又盯著趙燁。期間又有一個小腦袋眼冒精光的頂了上來。果真是兩父子，親父子。一樣的目光一樣的表情……一樣的想法。
趙燁心中想著一次有點……
“爹”
“哥”
趙玨“喔”了一聲往外竄。碰倒了屏風(fēng)，撞翻了人，最后好像是絆到門檻摔出門去。而那漢子身體也開始微微發(fā)抖。婦人見狀忙說“夫君且去看看飯食好了沒有，燁兒該是餓了?！睗h子恍若未覺直至婦人輕踢小腿才急急離開。
忽又有淚水落下。他倚在婦人身上挪了挪身體軟軟的說“不哭”。婦人急忙擦了眼角卻弄花了眉。趙燁埋頭聞到了婦人身上淡淡的胭脂味。
因舊事蕭氏覺得虧欠趙燁頗多，小兒癡啞全因自己當(dāng)初一擲。而現(xiàn)今趙燁終于開口使得心中的自責(zé)稍退。雖然不知是否依舊癡傻可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不啞了么。堂堂端王府、揚州蕭氏能護不住一癡兒？
端王趙鑠亦是覺得自己不配為人父，自己放不下虛名累及妻兒。乃請守邊城。十年間毫無王爺做派，戍邊、安民、開荒、修路無不身體力行，自有贖罪之意。此時終聞呼喚難免心神激蕩。
端王世子趙玨，每每看見別家小孩便自覺弟弟趙燁因自己而癡啞。自己無能無力使得娘親、弟弟替己受罪。母親常年病痛，弟弟癡啞換得自己康健一命。心中悲憤實難描述。心中早已發(fā)誓“你給哥哥一條命，哥哥便護你一世。就算你說要天上的星星，哥哥立刻窮盡此生筑高臺給你摘來”。
就這樣被婦人抱著，趙燁自覺有些別扭，遲疑一會開口“餓……”。話畢，屋內(nèi)一管事躬身而走。另外幾人也覺得待在屋子里不合適，隨意找了借口退下。
趙燁抬起頭恰好和婦人對視。起初目光有點局促，可婦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和指尖傳來的涼意卻讓內(nèi)心安定了起來。
蕭淑是個漂亮的女人?？粗?，趙燁腦中不知覺的想起前世看過的一句話“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她給人的感覺溫婉沉靜。言語時如江南的杏雨柔風(fēng)，動靜間又巧輕靈穩(wěn)。最為讓人動容的則是對子女如山似海的愛。
從名門望族的金枝玉葉到現(xiàn)在緊抱癡兒的深閨怨婦……
應(yīng)是很久沒打扮，左眉比右眉高一線，右頰的胭脂比左頰淺一分。趙燁跪坐母親懷里，扯出自己的手帕細細幫婦人抹干淚痕。輕按左眉說“高”，傾身用小臉緊貼母親右頰說“紅”。
珠淚如雨
趙燁沒想到自己的話對婦人造成這么大的影響。一頭青絲忽的鉆進趙燁懷里。
“哇……”哭聲驚起。
抽手懷抱娘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寶貝女兒、老婆、媽……我們再難相見。大秦、端王府、娘……我來了，我趙燁來了。
越想越難過，越哭越想哭。
屋外一位精神矍鑠的老頭持刀怒視端王。另一位頭花花白的老者亦是緊緊拉住端王衣袖，念叨著“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
屋內(nèi)倆人哭得歇斯底里
家丁、丫鬟、護衛(wèi)聞聲齊聚。聽到“燁哥兒”“康愈”這樣的字詞傳來之后兼束手佇立樓下。
空中樓閣一樣的端王府終于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