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哥,你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惡趣味?還是說——”她語氣停頓,在他與允菲之間來回晃了幾下,然后若有所思地開玩笑,“難道你跟允菲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
以森目光森冷地看著她,聲音不帶一絲無感情,“吃完趕緊滾蛋,你這個月已經(jīng)遲到三次了,再遲到鐘井原去求情也救不了你!”
“……”芷卉目光恨恨地盯著他,拿起燒麥狠狠咬了一口。
隨后是沉默的早餐。
期間有人給以森打電話來,他低頭看了眼來電提醒,直接到病房外面去接電話。
岑芷卉見狀,立即湊到允菲邊上好奇地問:“你認識森哥這么久了,他以前也是這樣嗎?一天到晚都面癱臉,眼神幽幽嚇死人?!?p> 以前?
“……他以前并不是這樣的?!蹦菚r的以森表情很豐富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從七年前某天開始,一直陽光燦爛痞帥痞帥的謝以森忽然之間變了個人似的。
視線漸漸開始有些恍惚,曾相依相伴十幾年的少年燦爛鮮活的樣子,似乎近在眼前……
芷卉十分好奇:“以前的謝以森什么樣兒的?”
允菲低頭,沉默了許久才語氣幽幽道:“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么說,他變化太大了,過去和現(xiàn)在個性迥異,有時候我忍不住想,以森媽媽當(dāng)初生的其實是雙胞胎,只是不小心弄丟了其中一個,后來他們找到了彼此,七年前忽然交換了身份……”
芷卉聽她這么一說,頓時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你以為拍電視劇吶?又是生的雙胞胎兄弟弄丟,又是身份交換的。”
允菲黯然笑了笑,聲音委屈又恍惚:“如果不這么想,根本就解釋不通,完全想不明白,他怎么會突然發(fā)生這么大變化,仿佛在一夜之間換了個人,我好像從未見過他。”
“聽你這么一說,我對以前的謝以森越來越感興趣了,可惜我還得去上班?!避苹苷Z氣十分遺憾。
允菲詫異:“你們周六也要上班嗎?”
“嗯,”芷卉點了點頭,“我們上班分大小周,這周休息一天,下周就可以休兩天啦?!?p> “那你來看我……”
“沒事的,”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芷卉無所謂地揮揮手,“我們九點鐘才上班,待會兒再趕去公司也來得及的……”
允菲聞言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九點鐘上班還遲到,如果不是早上賴床睡過頭,那就是因為家到公司距離太遠,大清早跨越大半個城市公交轉(zhuǎn)地鐵的那種,不過她還能趕在上班前到醫(yī)院來看自己,顯然她的家距離公司其實并不遠,至少沒有遠到那種地步。除非她早上四五點就起床出門,然后第一時間跑到醫(yī)院來。
但她們才見過一面,關(guān)系顯然沒好到讓她犧牲睡眠的境地!
所以她家離公司其實并不遠,而她上班遲到的答案也只有一個!允菲忍不住在心里腹誹,她貌似不經(jīng)意碰到了一個志同道合的同志。
岑芷卉被允菲的灼灼目光盯得有些頭皮發(fā)麻,好像已經(jīng)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訕訕地干笑著解釋,“我比較喜歡熬夜,有時候刷小視頻刷到凌晨兩三點,早上起床的時候起不來,每個月都會遲到個一兩次?!?p> “經(jīng)常熬夜對身體不好?!痹史菩÷暤?。她以前因為工作經(jīng)常熬夜,后來差點出事……
“我知道啊,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啊,只要一拿起手機就放不下來,覺得這個視頻好好看,那個視頻好逗啊,一直不停地刷刷刷!”
芷卉一副我也無能為力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無辜可憐。
允菲忍不住輕笑,“好像很多人都喜歡這樣,小視頻最近這兩年挺火的。”
“是吧,像什么抖音,快手啦,最近又出了個微視,還有小紅書,”提起自己喜歡的東西,芷卉簡直一發(fā)不可收拾,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說不停,“里面有好多短視頻很好看哎,里面有好多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雖然知道小視頻有濾鏡美化功能,但還是覺得很好看……”
以森出去接電話,不知道在跟什么人聊什么事,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
芷卉和允菲隨意閑扯了幾句,然后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去上班了,只剩允菲一人的病房里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允菲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望著雪白的天花板,亂七八糟的事開始紛紛涌入腦?!?p> 在高鐵站意外看見以森和姜橙之后,整個人就一直恍恍惚惚的,手提包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被人偷走,手機、身份證、錢包還有銀行卡都在里面,僅剩的十幾塊錢零錢還是車上買水的時候找的,她當(dāng)時隨手塞進了衣兜里。
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在這里她認識的人,除了謝以森就只有大學(xué)室友方若喬,但若喬的地址和聯(lián)系方式全都手機上的微信聊天記錄里,她現(xiàn)在沒錢,手機也沒有了,沒辦法聯(lián)系上若喬,也找不到她的地址,更聯(lián)系不上其他的任何人。
身上沒錢,也沒身份證,如果這時候沒有人能暫時收留她,允菲就只能流落街頭晚上睡橋洞,或者像流浪者一樣去流浪收容所待著。
其實還可以在高鐵站的警察崗?fù)で笾@樣丟臉的事她顯然不會做!
每年過年回家,總免不了被七大姑八大婆逼問,這些年的狼狽與不堪已經(jīng)令她過年時閉門不出,如果在高鐵站外丟了包,把身份證銀行卡和手機這些東西全部都丟了,最后讓警察幫忙給送回家,只會額外增添一個笑柄,被那些長舌婦們嘲笑諷刺而已。
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都行不通,唯一的希望只有以森,她知道他這些年一直都在亞訊工作。
而亞訊的坐標,允菲這幾年一直都爛記在心。
如果以森愿意收留她的話……
她知道公交車線路,但一個人深夜在陌生的城市坐車太危險,深夜他應(yīng)該也不會在公司,不得不孤零零一個人待在高鐵站外,帶著僅剩的行李箱和自己,在無盡的黑幕和夜風(fēng)中,抱臂縮成一團,等待黑夜過去,等待第二天黎明的曙光到來。
強烈的困意不斷襲來,獨自一人的她不得不一直掐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在清醒中漸漸絕望到麻木。
遠處漆黑一片的夜幕仿佛能將人吞噬,徹骨寒涼的夜風(fēng)冷得令人瑟瑟發(fā)抖。
曙光。
以森。
多年不見的以森,會是她處于絕境中時的曙光嗎?
整整一夜,思緒混亂翻飛——年少時光里那些歡快幸福的記憶,高考那年暑假后莫名其妙的漠視,五年前那一夜的混亂與難堪,明明家在咫尺卻整整五年不見……
次日一大清早就拖著行李箱直奔公交站臺,一夜未睡又凍到感冒的她,驀地站起來,暈頭轉(zhuǎn)向的險些栽倒,還是旁邊的好心人及時拉了一把,才讓她避免了摔到堅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的悲慘結(jié)局。
一路上心情忐忑又凄涼,害怕面對他嘲笑和嫌棄的眼光,又擔(dān)心他不肯收留她……
……
吃飽喝足容易犯困,允菲又感冒發(fā)燒,昏昏沉沉的不知怎的又睡著了,期間醫(yī)生護士進出查房掛吊瓶她都沒感覺。
再一次醒來時,一睜眼就看見謝以森面無表情的臉。
“……你怎么在這兒?”允菲有點兒懵圈,“你不用去上班嗎?”
以森沒搭理她,兀自轉(zhuǎn)開了視線,努力平息突突直跳的心,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看向她——
“說吧,你怎么回事?”他目光冷峻不帶一絲感情,聲音也森冷沉郁,“我們只發(fā)現(xiàn)了你的行李箱,除此之外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物品,芷卉之前給我打電話,說你有事來公司前臺找我,找我有什么事?”
允菲渾身變得僵硬,兩只手死死攥著被角,低垂頭看雪白的被子,雙眼被雪白色刺得酸澀泛疼。
“我……”允菲狼狽地低垂著頭,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但以森代替她說出了答案:“你的包被人偷走了?”
允菲緊緊地抿著嘴唇,不想在他面前承認這么狼狽丟人的事,但卻又不得沉默著點點頭。
“那個包里放了些什么東西?”以森擰著眉,聲音森冷地繼續(xù)追問。
允菲卻始終咬著唇不出聲。
然而她這樣的反應(yīng),卻恰恰驗證了以森心中的猜測——
“謝以森,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五年前那個失控的夜晚,除了那個仿佛用盡全身力氣的巴掌之外,允菲親口喊出這句話,那樣聲嘶力竭的叫喊,足以證明她心里到底有多恨他,而從那晚以后她就真的再也不愿意見他。
他曾語氣試探地問允菲媽媽可不可以喊允菲來家里坐坐,但他從年前一直等到年后,一直等到他不得不再度返回A市,始終都沒有等到她的身影。
以森看著允菲頭頂小小的發(fā)旋,胸腔里涌出一股劇烈的悶痛和窒息,隨后有些難以承受地挪開了視線不看她。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怎么可能會來找自己?畢竟家在咫尺她都能一直閉門不出躲著他!
以森嘲弄地扯著嘴角無聲輕笑,很快又斂去眼底的嘲弄,盡力平息情緒,“手機,身份證,錢包,銀行卡,全都在那個包里?”
“……”她咬著唇默然點頭。
她一直低眉沉默,渾身散發(fā)出一種落寞凄苦的樣子,這樣的她本身就已經(jīng)令以森心痛氣悶,而她這樣不會照顧自己的行為,更是令他的怒火一時之間上升到極致,他努力平息怒火,但到底有些意難平,說出的話帶了一股沉郁而不自知,“那么多重要物品,你居然全都放在一個包里,你的防范意識都去哪兒了?出門帶腦子了嗎?”
一聲比一聲森冷沉郁的話砸在頭頂,一直沉默的允菲忽然猛地挑起頭來,她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以森,神色陰森含恨。
——如果不是因為看見你和姜橙,我怎么會在高鐵站失魂落魄?又怎么會被人偷了包而不自知?
可是這樣的話,她怎么敢明目張膽地對他說?
季小瞳
PS:其實高鐵站有肯德基麥當(dāng)勞和一些餐館小店,完全可以進去待著消磨時間,避免吹大冷天的夜風(fēng)但是允菲卻偏偏在外面吹冷風(fēng),你們猜猜她為什么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