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啊。”那雙本來就沒什么光澤的眸子,聽了這話之后一時變得更黯淡了?!澳撬袥]有說,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對上允菲笑比哭還難看的樣子,岑芷卉心里簡直酸澀得不行,卻還是不得不搖著頭對她說:“森哥說無法確定?!?p> “哦?!痹史菩Φ妹銖姟K钦娴幕夭粊?,還是不想見她?
五年前那天晚上,以森不斷地對她說,謝允菲,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眼前!
可是以森,我真的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
允菲心情一片惶然無措,低垂這頭看自己的腳尖,“……我可不可以,在這里等他回來?”
岑芷卉一聲嘆息,她怎忍心拒絕這個看起來無比落寞的姑娘?
“可以的?!彼崛岬匦χ酒鹕韥?,隨后領(lǐng)著允菲徑直往會客室的方向走?!吧绮恢朗裁磿r候回來,我先帶您去會客室,里面有沙發(fā),還準備了空調(diào)毯,您可以邊歇著邊等他回來?!?p> “謝謝?!痹史坡曇舭l(fā)虛但語氣誠摯地道謝,然后趕緊拉著行李箱,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她身后。
很快就到了一間會客室門口,岑芷卉直接推開門走進去,隨后摁開空調(diào)開關(guān),在液晶觸屏面板上點擊幾下調(diào)整了溫度。
玻璃小圓桌,創(chuàng)意座椅,杏黃色沙發(fā),同色系茶幾,還有一組壁柜……低調(diào)奢華又大氣,區(qū)區(qū)一間會客室而已,也就是財大氣粗的亞訊才會如此大手筆置辦!
允菲站在會客室門口,打量著會客室內(nèi)的一切,一時局促不安,卻又忍不住心生卑怯。
能在這樣大牌的公司工作的人,一定都特別優(yōu)秀能干吧!
他一直都很優(yōu)秀!可也正是因為他的優(yōu)秀,畢業(yè)那年的她險些被逼到崩潰……
“咦,您怎么不進來?。俊贬苹軓谋诠窭锬昧艘粋€空調(diào)毯出來,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允菲居然還在門口,“站門口干什么?進來啊?!?p> 允菲這才低著頭進來,行李箱的滾輪在地上滾動時,發(fā)出一陣聲響轱轆轱轆的聲響,允菲抓著拉桿的指尖微顫。
岑芷卉對允菲和謝以森的事太好奇了,一邊張羅著招待允菲,一邊不忘八卦。
“謝小姐,有個問題我挺好奇的,”岑芷卉語氣試探地問,“我能不能冒昧地問一下,您與森哥,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允菲捧著她遞過來的溫開水,繃直脊背坐在沙發(fā)一角,坐姿十分拘謹。
聽到岑芷卉的問題,驀然間微微有些發(fā)怔,片刻之后,她扯著嘴角嘲弄地笑:“他是我堂叔?!?p> “堂叔?”岑芷卉沒忍住驚呼出聲,顯然沒想到居然是這種關(guān)系。
“是啊,堂叔。”允菲一點都不意外岑芷卉的驚訝,她低垂著頭掩飾眼底的復(fù)雜情緒,“族譜上就是這么寫的,雖然我比他多吃了一年大米,但按輩分我還是得喊他堂叔。”
是啊,堂叔。
承襲于同一個謝姓,成長于一個小村莊,清明與過年辭歲時會去同一個老祖宗的墓前磕頭祭拜。
“謝以森,你是長輩你知不知道?身為長輩,你得照顧晚輩,你必須得幫我!”
以森比允菲還要小一歲,兩人幾乎從小一塊兒長大,但她何曾把年齡相近的以森當(dāng)叔叔?
沖一個比自己小的人喊叔叔,這是一件十分郁悶的事情,允菲一直都心不甘情不愿,家長們讓她喊叔叔,允菲每次當(dāng)著大家的面答應(yīng)得好好的,轉(zhuǎn)個身就以森以森地喊。
每次理直氣壯地找以森幫忙的時候,以森常常嫌棄道,你要是真把我當(dāng)長輩,為什么一天到晚直呼我的名字?
允菲十分有眼色,立即十分狗腿地喊他以森叔叔。
以森每次都沒好氣地賞她白眼兒,不過最后一定會想辦法幫她收拾爛攤子。
那些年少無知的時光里,似乎只有每次遇到麻煩的時候,年少的允菲才會張口閉口以森叔叔,厚著臉皮找他幫忙。
他們有很多重關(guān)系,是青梅竹馬,是同校同學(xué),是同姓氏的族親,曾經(jīng)也是親密的朋友。
可是如今,她真的只能把他當(dāng)成堂叔。
連當(dāng)朋友都不行!
……
岑芷卉斂去心里的異樣感,忍不住輕笑出聲,“其實你還好啦,聽說有不少頭發(fā)花白的老頭老太太,得沖著小毛孩兒喊姑奶奶呢。”
“那倒也是。”允菲怔怔地扯著嘴角,“對了,我聽您一直喊以……他‘森哥’……”
“呃,這個對他的一個敬稱,他是亞訊核心程序工程師之一,我們公司不分年齡大小,大家都喜歡都喊他森哥?!?p> “原來是這樣的啊?!彼恢倍歼@么優(yōu)秀。
閑扯了幾句,岑芷卉便與允菲告別,“謝小姐,我還有別的事要去忙,有什么事您可以去前臺找我。”
“好的,謝謝?!痹史泣c頭,因為鼻子不通氣聲音有些嗡嗡的?!皩α?,您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沒必要那么客氣,一直謝小姐謝小姐的喊我,也不需要對我用什么敬稱。”
“行,那我直接叫你允菲,你也一樣,我叫岑芷卉,你喊我芷卉就可以了?!?p> 岑芷卉說完,淡笑著離開會客室,留允菲一個人待在里面,一直緊繃的身體終于松弛下來。
吹了大半夜的涼風(fēng),一個晚上沒睡覺,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吃東西,一個晚上接連受到幾次打擊,允菲頭暈?zāi)垦5脜柡?,身體也燙得像在火爐里烤,最后直接無力地癱倒在沙發(fā)上起不來。
允菲摸著滾燙的額頭,視線恍惚地落在天花板,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高鐵站廣場看見他們的場景……
……
下車后出了站,允菲正要從包里掏手機,通知好友方若喬自己已經(jīng)到站下車,順便百度一下去若喬住處的公交線路,誰知在廣場上一個抬頭,那雙儷影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闖進了她的視線里——
家在咫尺卻多年未見的以森,過年回老家偶爾碰見一兩次的姜橙,他們并肩向著她的方向直直走過來。
姜橙拎著單手手提包,而他則拖著粉色的鉆石面行李箱!
允菲抓著行李箱拉桿和手提包的手指開始泛白,沒想到居然會在高鐵站外撞見他們,幾乎下意識就要調(diào)轉(zhuǎn)方向避開這對璧人。
可是,她真的好久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已經(jīng)五年了!
允菲就這么愣愣地隨著人流走動,怔怔地看著不遠處那道挺拔的身影,從前總是一身球衣渾身臭汗的人,如今穿著一件黑色長款西裝呢大衣,模樣看起來越發(fā)顯得英氣逼人,明明廣場上的人那么多,但落在瞳孔里的他的倒影那么清晰!
高鐵站前廣場嘈雜喧囂,旅人和接送的親友們不斷訴說著或喜或愁的心情,行李箱的輪子滾在在地上發(fā)出一陣陣轱轆轱轆的響。
他們并肩而行,漸漸地越走越近,越來越近……允菲驀地低下了頭。
“砰”的一聲突然響起來,低頭不看前方的允菲額頭被撞了,猛烈的一陣疼令她下意識悶哼了一聲。
干澀泛酸的眼眶,此時驀地一下便翻騰起一片霧氣。
她被撞疼了才會這樣的,絕對不是因為突然看見了這么多年未見的他!允菲自我催眠。
一直低頭,隨著擁擁嚷嚷的人流走動,不知道那樣走了多久,再抬頭看向四周,早已不見那對外貌和氣質(zhì)都出眾的璧人。
允菲呆呆站在吵鬧喧囂的廣場上,像個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孩子一般,滿眼晶瑩的水光與一身的落寞與凄涼。
不時經(jīng)過的旅人們,不斷朝她投來打量的眼光。
高鐵站內(nèi)的廣播不時響起,時而播報有列車即將到達,時而播報有列車即將出發(fā),聲音甜美的播音員,溫馨提醒即將啟程的旅客們及時檢票進站,請接送親友的朋友們及時做好準備。
有人在這里送別分離,有人在這里歡喜相聚,可離別苦與相見歡,主角從來都不是他們。
自那晚一別后,至此已是五年!
以森。
以森。
……
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清早七點多。
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允菲躺著不舒服地蹙眉,閉著眼干咳了幾聲,然后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過分刺目的雪白令人眼睛生疼,她下意識伸手擋了擋,待眼睛適應(yīng)了刺目晃眼的光線,她這才把手放下來。
“咦,允菲你醒啦?”一道十分驚喜的聲音,這時驀地響在了耳邊。
聲音很熟悉,允菲抬眼一看,竟真的是那位前臺小姐岑芷卉。
對上允菲驚訝的眼神,岑芷卉沖她笑了笑,明顯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
謝允菲當(dāng)時在亞訊會客室休息,沒想到她后來居然昏死過去,向來沒什么脾氣的森哥,當(dāng)場勃然大怒,簡直嚇壞了他們這些人,急匆匆地送到醫(yī)院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高燒快四十度了,而且昏睡后就一直沒再醒過。
雖然醫(yī)生一直說,只要退燒了就沒事,但她還擔(dān)心得不行。
不,應(yīng)該說,某個突然進階成為大魔王的人,狂躁得快要把她和醫(yī)院都給拆了!
“你怎么辦事的?腦殘嗎你?!她燒得這么厲害,你居然不把她送到醫(yī)院?”以森一觸到允菲滾燙的額頭,瞬間就原地爆炸了,對著跟上來的芷卉暴怒地吼叫,“人燒出問題了你負得了責(zé)嗎?”
以森的聲音冷厲得像含了冰渣子似的,眼底的冷光死死地釘在芷卉身上,如果眼神真的能殺死人的話,芷卉大約早已成了一具尸體。
“我……睡了很久嗎?”聽岑芷卉說話的語氣應(yīng)該是這樣的,不然她就不會用“終于”這樣的副詞來形容了。
岑芷卉點了點頭,“是挺久的,你睡一天一夜了?!?p> 一天一夜?允菲震驚地抬頭,卻對上了岑芷卉那肯定的眼神。一時赧然不已,她竟然在人家公司的會客室里睡得那么沉。
允菲掙扎著想坐起來,可是長久未進食又感冒的她,根本就使不上力氣,一下子又跌在床上。
“你還是躺著吧,”岑芷卉趕緊對她說,“你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又燒得那么厲害,爬不起來也很正常。”
其實,她已經(jīng)一天兩夜沒吃東西了。允菲黯然地低下頭。
她身上只有十來塊錢,夠在小店吃一頓飯了,但她不敢拿去買東西吃,萬一謝以森真的不肯收留她,她還得再想其他辦法聯(lián)系上好友方若喬,然后用那點錢坐公交車去找她。
身無分文,又沒手機和任何有效證件,在這個幾近陌生的城市里舉步維艱,根本就沒辦法生存。
她又變成這樣兒了。好像從昨天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她就一直這個樣子,總是低垂著頭,如果不是脖子相連牽扯著,芷卉都懷疑她的頭回掉到地上去。在這個本該快意瀟灑的年紀,卻總渾身散發(fā)著一種令人心酸的落寞。
岑芷卉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再一次看著允菲陷入低迷的情緒里。
一直低垂著頭,視線的余光瞥見了被子上的紅十字標志,允菲錯愕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因為昏死過去被送到了醫(yī)院。
她抬起頭,努力扯著嘴角對芷卉笑了笑,干咳了幾聲,然后向她道謝:“謝謝您送我來醫(yī)院,醫(yī)藥費……”
想到醫(yī)藥費,允菲的話突然止住,臉上好不容易擠出的笑瞬間凝滯。
季小瞳
PS: 1、我特別喜歡的一段文字描述: 高鐵站內(nèi)的廣播不時響起,時而播報有列車即將到達,時而播報有列車即將出發(fā),聲音甜美的播音員,溫馨提醒即將啟程的旅客們及時檢票進站,請接送親友的朋友們及時做好準備。 有人在這里送別分離,有人在這里歡喜相聚,可離別苦與相見歡,主角從來都不是他們。 自那晚一別后,至此已是五年! 以森。 以森。 2、不是亂倫哈,已出五服,血緣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疏遠了,按照法律規(guī)定是可以結(jié)婚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