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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一中的校領(lǐng)導(dǎo)有一項迄今為止我回想起來都覺得奇妙的不可思議的特長。
不論是校運會還是科技節(jié)乃至遠(yuǎn)足和日后的歌詠比賽,那都是早在開學(xué)以前就定下去和市教育局批好的日期。
他們定的日子里居然真的,沒有一次下了大雨。
我們一直暗自猜測,這得是開過光的嘴了。
一中的江南校區(qū)是建立在墳地上的,這是個公開的秘密。據(jù)說是有天晚自習(xí)下課有女生在校門口出來的拐角處看見了遷墳通知,伴著郊區(qū)黑黝黝的一片荒蕪的深山在遠(yuǎn)處擋著月光,第二天和同學(xué)描述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
其實那個遷墳通知存在很久了,一直就擺在那。但是確實是好像在那天晚上后我們才意識到,我們每天待在一群墳頭上。
嗚呼哀哉,真他媽刺激。
往好了方面想,我們是受著列祖列宗的庇佑。
往懷里想,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哪個想象力不得飛到天上去。
我跟老陳描述這件事的時候,我爸特大氣的一揮手:“沒事哦,就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陽氣鎮(zhèn)得住陰氣才在那里建學(xué)校的?!?p> 我信你奶奶個腿兒,明明就是因為郊區(qū)地價便宜。
周林陽以前跟我說,他住宿舍的時候有天晚上睡不著覺打開手機搜附近的人,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據(jù)您五百米出有可添加的好友。
附近的五百米?那是宿舍后被圍欄隔斷的荒山啊。影影綽綽還能看見幾個白色的墳頭,修得好不氣派。偶爾有掃墓的人燃燒的紙錢,飄起來的煙能傳好遠(yuǎn)好遠(yuǎn)。霧蒙蒙的籠蓋全山,要是碰上清晨的薄霧,你從一中坡地走到坡頂總會有一天懷疑你不是來上學(xué)的,你是來修仙的畢竟旁邊還有鳥鳴。
畢業(yè)既是得道。
那天晚上我告訴周林陽,別怕,可能只是前輩們在墳里躺的累了出來活動活動找您蹦蹦迪。
周林陽說,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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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么多我只是想為遠(yuǎn)足那天的天氣鋪墊一下。
出門前,我媽一邊給我塞零食一邊給我放雨傘。
我在門口系鞋帶我媽的聲音從廚房飄出來:“下雨了不要往樹下躲,會被雷劈掉?!?p> “好哦,”綁完左腳綁右腳:“媽媽你好了沒有我要遲到了!”
我一看表,得七點二十了。
七點四十集合,我得從租的房子跑上去了。
“早就叫你起來刷牙洗臉,自己在那里磨磨磨怪誰?!蔽覌屃嘀乇^來了,手里還拿著削好的牛奶棗用保鮮袋裝好。
“路上拿著吃,水果吃的健康?!?p> “別吧好重?!毖鄢蛑覌屢R人了,我趕緊點頭:“好好好,帶帶帶?!?p> 沒骨氣小陳在線服軟。
然而,最后雖然天有陰晴不定還是沒下雨,雨傘白帶。
一袋子里面的牛奶棗,四個,鄭潔被我按著吃了一個,妍妍幫著分擔(dān)一個,林珊路過順走一個,剩下一個一不小心沒拿穩(wěn)滾到地上,我一個沒吃著。
對不起媽媽,我是故意的來著。
我在順著學(xué)校樓梯往上爬去操場的時候又遇上了從食堂下來的周林陽。
說真的,我們兩個遇見的次數(shù)真的多到一點都不像上下屆該有的頻率。
江南校區(qū)也不小啊。
南方的三月天里,周林陽穿著一件我叫不上來名字的聯(lián)名款,我記得那個印著骷髏頭的衛(wèi)衣底色是我選的,他截圖問我,黑色的好看還是紅色。
我答,黑色。
周林陽有點小委屈,為什么你們都說黑色。
我憋著沒說因為您線條明顯的五官配上您的膚色再穿個紅色那就是灶神爺了。
就這樣,穿著我選的衣服的周林陽迎著教學(xué)樓下玻璃走道的晨陽,向我走來。
劣質(zhì)話筒里傳來的集合號角好像一點都不重要了,遲到就遲到吧。跑起來太丑了。
原來小說里描述的時間仿佛靜止,萬物皆是無聲,唯他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是真的。
閃閃發(fā)光有些俗套了,這一刻的周林陽在我眼里該是熠熠生輝,該是“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見鬼。到底是十六七歲的年紀(jì)美好還是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確實好看。
我想,也許江南校區(qū)確實是上海風(fēng)格的建筑啊,還是上個世紀(jì)燈火搖曳下的老上海的租界才該有的景象。大抵那位花了大價錢請回來的滬上設(shè)計師也不會想到,他的精心設(shè)計居然有一天被一波接著一波的小兔崽子用來談情說愛,你儂我儂。
或許,這樣紅磚碧瓦老式大鐘擺的設(shè)計就是故意用來為青春留下眷戀,留下回憶留下念念不忘和愿賭服輸?shù)哪亍?p> 管他呢,誰說十幾歲的年紀(jì),只有成績重要。
我看見周林陽和我招手了,我該做個回復(fù)了。
“社長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