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師一人可破萬軍。小姑娘,可聽過這句話?”老者慢慢地扶著桌邊在臺前坐下來。
“就憑這些東西?”宋幼然嗤笑一聲,覺得這兒的兵器除了制作精巧外,沒有什么別的特點。
老者一瞇眼,快速地將鐵質(zhì)的椅子向后一轉(zhuǎn),一只冷箭貼著宋幼然膝蓋彎邊劃過,直直地穿過她身后的墻,扎進外面店鋪的外墻中。宋幼然腿邊一涼,布料破了一層,她向前幾步,用手上架著的弩對準老者,眉跟著也怒挑起,聲音卻平靜而冰冷,“威脅我?”
蘭花熏香的味道凝固在空氣中,木窗鎖住妄圖灌進來的冷風,一屋子的鐵散發(fā)著凍結(jié)刺骨的寒氣,包裹住墻上布谷鳥報出的細微時間流逝聲,屋內(nèi)如同霜降。
老者隨意一抬手勾動弩上一處極不起眼的開關,一支弩箭擦著宋幼然耳廓向后飛出。她身體緊繃,抬手擦掉耳上淺滲出來的血,但血沒止住,她也不管,反是看了看手上的弩,用同樣的動作勾動另一個開關,冷箭深深穿透老者身后的工作臺:“是有點無用的不同之處?!?p> “一個十歲多的小姑娘,性子這么急,還不要命,真是稀奇?!崩险呙榱艘谎圩郎系亩春退蠝\傷卻還未止住的血,瞇了瞇眼,收走她拿著的弩,“既然決定了,就收收性子,好好學。”
“那要看你能教我什么?!彼斡兹幻魈炀蜁x開京城,一天的時間,她自然很清楚學不了太多的,只看他能教給她什么值得鉆研的東西了。
而老者作為偃師的技巧也確實讓宋幼然開了眼界,偃師制出來的兵器不是死的,而是隨心而動,可以順著自己的心意而造,也怪不得說是與普通兵器不同了,宋幼然專注地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老者的技術上,這并不是很容易學會的事情,但她可能是因為從小拆鎖長大,對這方面比較得心應手,是以領悟得也比較快。
“你學了這技術,準備帶到軍隊里去嗎?”老者停下手,交給她一沓剛剛卷好的圖紙,“如果哪天你去了,這些圖紙你便自己研究,如果沒去,就不要打開?!?p> “好。”宋幼然接過圖紙,跟老者道了別,該學的基礎知識她都學了,至于后面的步驟,也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外面還冷著,花花草草都認命地彎著腰緊貼地面,她走出這連名字都沒有的店鋪,往北門去了,北門出京城后沿路過六座城才是邊疆,北邊疆界處近本平安無事,可近五年軍隊勢力卻忽弱,經(jīng)常被鄰近的一個小國敞族和一個與大安不相上下的北岑侵擾,靠近邊疆的一座城池內(nèi)百姓日夜憂心,夜不敢寐,生怕一個閉眼再睜開,家都不在了。
宋幼然拿帕子包了包耳邊的血,在冒寒風的路上走了好一段時間,才漸漸感覺到傷口不再往外滲血了,帕子被星星點點浸染,染紅了一大片,她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
她和丞相夫人只說自己要離開一段時間,卻沒有說過一段時間是多久,也沒有說過這段時間會從軍。她站在北門前,回望昌盛的大安京城,最終還是轉(zhuǎn)身,帶著畫了鎖孔的和老者給她的不少圖紙以及足夠撐到駐軍所在地的盤纏,毅然邁出了京城的地界。
沿路氣溫漸漸在緩慢地上升,穿過一座城,走進第二座的時候,宋幼然明顯感覺到風停了,盡管空氣還是濕涼的,但是沒有刺骨的冷風了,她忽然就想起小時候就幻想去的地方,沿著這路一直走下去,應該是真的有一個溫暖的地方吧。
六座城,對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來說,是一個很遠的距離了,好在沒有遇到什么意外的天氣或是意外的事情,路上走得都還算是順利,有可能的原因也或許是宋幼然趕路時候目不斜視,步速飛快的好習慣。
她走了整整兩天才看到邊疆的風景,和熱鬧的京城里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地方,盡管她曾經(jīng)聽宋沅辭講過,邊疆有金紅色的畫,是金色和霞色織成的錦緞,但只有真的到了這里,才能理解什么叫壯美,是柔也是剛,是一種極其獨特,自成一派的風格。
“小姑娘,這兒不是小孩兒玩兒的地方,聽話,回去找爹娘去。”在營外巡邏的將士看到獨自一人向這邊走來的宋幼然,蹲下來和她平視,用粗獷的口音輕輕地哄勸她。
宋幼然眉頭緊了緊,上前一步,語氣急躁但堅定:“我來參軍!”
“參軍?”那士兵倒是不怪她性急,也沒有急著笑話她,反倒是沖她笑笑,“有志向是好事,但是你一小姑娘,刀劍都拿不動的,怎么參軍?”
“我可以學?!彼斡兹怀弥麑π」媚锏牟环纻?,抬起手直接抽出他腰間佩刀,輕輕松松揮動起來,就像小女孩折花枝玩兒那樣靈活。
塞外卷起一陣風沙,卷過風沙中拿著彎刀佇立的小姑娘,她作著堅決的姿態(tài)要參軍,在漫天的黃沙里直視眼前的士兵,身上氣勢不輸分毫,“拿得動,現(xiàn)在可以讓我參軍了嗎?”
那士兵見她認真,拍了拍膝上的沙塵站起來,拿回自己的刀收回腰間:“跟我走?!?p> 宋幼然抬腳跟上,兩人一前一后經(jīng)過幾層紀律嚴明的稟報后由一名副將帶著進了將軍的營地帳篷:“報告將軍!有個小姑娘要見您!”
小姑娘毫不畏懼地抬眼直直地對上里面抬起頭來的將軍,卻微微愣了一下,她本以為會是個五大三粗,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壯士樣子,卻沒想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倒和京城那有個文師名頭的奚簡恪似的像個文官。
副將將宋幼然帶進來便在將軍的示意下退了出去,那個和宋幼然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將軍從案前站起,走到她面前,俯身看她:“參軍?”
“是?!彼斡兹宦曇舾纱?。
“我是北疆駐軍將領林以時,打得過我就讓你參軍?!绷謱④娤胫贿^是個小姑娘,嚇唬嚇唬把人嚇走了就行了,但他沒想到,宋幼然無所謂地點點頭,“好啊?!?p>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宋幼然卻從袖口滑出一柄匕首,以她的身高還威脅不到他脖頸處,便微微踮腳,抬手對準他心臟:“可以了,讓我參軍。”
林以時反制住她:“方才還沒開始。”
“戰(zhàn)場上可沒有時間讓你說開始?!彼斡兹粵]看她,生抽回了自己的手。林以時萬沒想到以這種方式讓一個小姑娘給教導了一番,眉頭跳個不停。